第42章
岛上的生活枯燥,而离开Abondon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无望的等待,而这种漫长的等待中一点一点得磨灭着他们的斗志。待的久的人完全丧失斗志和野性,随波逐流,来的晚的人的思想也一点一点得钝化。
他们就像是一群被拔去獠牙和利爪的野兽,剩下的只是求生的本能。
七人来的时间不长,且各有计划,他们不参与任何的组织行动,特立独行,他们仿佛从未消沉过,并非状态上的朝气蓬勃,生机盎然,而是处于一种欲破壳而出的状态。
安德鲁森观察着他们,留心着他们的举止。
他们的适应能力让他叹服。
他曾问过Dr.兰诺,这个拥有纯正的古东方容貌的男人,他的一切如他的眸子一般黝黑深邃,让人无从查探。
那时这个男人回答他:“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那是一段拗口的语言,并非星际现在普及的语言,安德鲁森听来玄之又玄,有着莫名的深奥之感。
Dr.兰诺见他皱眉疑惑不解的模样,便笑了下又用星际语复述了一遍。
安德鲁森恍然大悟,思索了一下,浑浊的眼中微微亮光,为眼前的青年的心性而赞叹。
可Dr.兰诺却摇了摇头,感慨了一下,“这是古东方的哲理,这样的翻译依旧词不达意。”
“蛰伏休眠的猛兽总有苏醒的一刻,来自他是野兽的底气。”
“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野心未失,必然也是因为有底气,拥有一张底牌,可以力挽狂澜的底牌。”
Dr.兰诺叹息道:“Abondon还是太小了。”
他的目光是望着垃圾山的方向的,安德鲁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则是浩瀚的星际。
“那里才是最终的战场。”他悠悠然道,唇角一直挽着笑。
安德鲁森的心态一直很平和,来自于年龄,也来自自己半生的诸多经历,他曾经历过万众瞩目万民拥戴,也曾跌入谷底为世人唾弃,所有的经历概括起来不过是成王败寇。
可如今看着Dr.兰诺却生了些许遗憾,遗憾自己的眼睛不能将未来窥探。
适时,格林恩拉着普特走来,普特扑在了安德鲁森腿边,紧紧抱住后仰起头冲着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星光璀璨,纤尘不染。
安德鲁森蹲下身把他一把抱起抗在了肩膀上。
两年的时间一闪而逝。
虫族的到来,是有预兆的。
在它们来临的前一个月里,Abondon便陷入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没有月光,也没有日光,往期的发电机在这些日子维持亮度。
没有阳光,食物无法生长,所有人都用储备的粮食和营养剂渡日。
仿佛是为了迎接虫族的到来,消耗人类的战斗力,所有人都以肉眼可见的姿态消瘦和羸弱下来。
这并不是个聪明的规定,但的确,需要一个人牺牲生命来保全无关紧要的人,便该给予他相等的筹码。
安德鲁森是个智者,他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他甚至是慈悲的,在他统领这群罪人时,勤劳开垦、发展科技、扶持医药......提高了他们的生存能力。
同样,他并非圣父,对于内部无休止的争斗、掠夺、欺压冷眼旁观,他选择放弃也许是为了怀念曾经,也许是为了保留自尊,却绝非为了拯救,五年他不必为了一件件垃圾去争夺、斗殴、撕杀,而是能勉强维持体面;在他放弃希望时,这是个不错的交易。
至于其他,这群人做什么选择都与他无关。而Dr.兰诺他们,是他最后见到的一群年轻人,仍然带着锋芒与血气,最重要的是,他能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火焰。
熊熊燃烧的,不朽的信念。
两位联邦军官,三位皇室、一个天才药剂师、一位海盗军师,还有一个紫眸的婴儿。
多么神奇的组合,即便在星际,都难得一见,更何况他们都背负秘密。
这让他有了些许兴趣。
于是他有了告诫的心思,愿意给他们一些方便。
这里困不住他们的。
而当他们出去,将会何等动荡,那群老不休的掌权人又该何等惶恐,真可惜他不能亲眼目睹。
在虫族侵袭那日,他站立在这座遗弃星球上唯一的架机甲面前,仰视着它无无光泽的瞳,如同在看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白金色的机甲俯身跪立在他的面前,冰冷而泛着光泽的躯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将掌心一手置于胸前,一手抚上机甲胸口的晶石之上,与它精神连结。
他的精神体在这一刻暴涨,原本灰败的晶石逐渐璀璨,闭合的胸膛向两侧展开,一道光束将他收入其中。
“我将战死在最后一刻,
以我的骄傲、荣光起誓。”
机甲灰败的眸子一瞬间亮起,一直被压抑的精神力向外渗透,那是属于强者的力量,不及曾经睥睨轻狂,却足以蔑视脚下蝼蚁,四十年的不甘与怒火再此刻再次喧嚣。
而Dr.兰诺却在此刻皱起了眉头。
每个人都有他的骄傲和自尊。
但他没有。
他不曾对这个世界绝望,因为他从未抱有希望。
他一出世见到的便是那座一望无际的垃圾山,刺鼻的臭味早已让他习以为常。
什么是香?
密林深处危险而惑人。
用艳丽色彩和诱人香气捕诱昆虫、鸟兽、甚至人类的变异花朵?
他记得他初见时的惊艳,以及黏液腐蚀他手臂时的灼痛与恐惧。
许多师父都曾这般注视着那里。
那里,会有飞船隔空向这里倾倒无数的垃圾,高高在上地腐蚀他们争相掠夺,一如蝼蚁;那里,会如同丢垃圾般把人类抛下来,任他们在垃圾堆里翻滚,在燃起的焰火里挣扎哀嚎。
那里是星际。
“您在看什么?”
普特仰着头询问Dr.兰诺,这个格外漂亮的师父。
这个问题,他每个师父都问过一遍,得到的答案也不尽相同。
瑞德看着这个他曾收养又抛弃的少年,“我的故乡,我的家人,我的战友。”
奥芮杰戴着拳套,一边挥向沙袋,一边回答他:“那里有我的梦想,我的追逐。”
耶利安撩了撩发,用破损的笔在纸张上写着字,姿态优雅,笔锋苍劲,“那里有我的敌人,我的耻辱与光荣。”
格林恩抚摸着依旧光鲜的军装以及被摩挲得分外光滑的徽章,“我的信仰,我的家。”
青彦倒是不在意:“这里很好,那里也不错,只是器材比这里更充分些,实验也能更完美得进行。”
Dr.兰诺收回了目光,拍了拍普特的脑袋:“我在看外面。”
“外面?”普特问他,“外面有什么?”
Dr.兰诺轻笑了一下,“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