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的福分
倪南卿淡定从容地走出一家不出名的小公司,脸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不见一丝尴尬沮丧,可是步伐间却透露着疲惫彷徨。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五次面试被拒了,他特意没有去那些和天星有利益往来的大公司,而是挑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指望着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碰上个不畏权贵、求贤若渴的领导人。
然而,现实给了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碎了他心底残存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侥幸,明明一早就看清了那些所谓的社会高层的本性,明明在离开天星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此刻的境遇,可人呐,总忍不住那点儿虚无缥缈的梦,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些泡沫编织成的梦也是支撑着他这几天坚持四处求职吃闭门羹的单薄的动力。想到早上杜豫提议带上他一起去拉货,被他婉言拒绝的场景,忍不住一声自嘲。
什么不熟悉业务怕给对方添麻烦,什么想再去找一份称手的工作试试,都是一堆自欺欺人的狗屁借口!不过就是他那份被虚浮而浅薄的清高所包裹装饰的不甘在潜意识中蠢蠢欲动罢了。
生活在这个浮夸而虚伪的,充斥着自人们腐朽的心脏中散发出来的瘴气的社会中,似乎舍弃一切地争抢掠夺才是常态,而自恃矜贵则是令众人咬牙切齿、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异类。
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倪南卿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杜豫也该下班了,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
忽然,手机上传来一条简讯和一张图片,苍白的食指点开图片,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将傍晚的天际渲染得明艳瑰丽,好似太阳垂暮之际燃烧生命所绽放的炙热与光彩。
退出图片,倪南卿看向杜豫发送给他的那句话:亲爱的,你知道吗?天空竟然偷窥了我的心事,以至于看见你便红了脸颊!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呀!
倪南卿“噗嗤”一笑,油然而生的喜悦与柔情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将这句话在唇齿间反复地品尝,直到细细碎碎地就进胸膛,跌入心头温柔的情愫中,化成一滩醉人的春水。
抬头看向远处天际的那一抹绯红,渐渐浮现在一张冲他憨笑的俊脸上,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温柔爱意,那是独属于他的热情与温暖。
在那张阳光俊郎的笑容下,整整一天如锁链般牢牢地捆缚着他的苦涩压抑,此刻全都被他挣断,耳边似乎传来铁锁撞地的闷响,随之而来的是身心的轻盈爽朗。
他迫切地想回应些什么,却删删改改,反反复复,最终徒留一片空白,从前的能说会道在此刻湮没无声,胸腔内横冲直撞的情愫无处宣泄,只能催动着越发急促的步伐。
“阿豫,我回来了。”倪南卿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光洁的额头上点缀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浅金色的余晖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与那黑水晶般澄澈清亮的眸光交相辉映,令听到他的轻唤转头看去的杜豫一时间迷了眼。
倪南卿本以为,回到这个男人身边后,他会有诉不尽道不完的情愫,甚至会情不自禁地扑进他温热结实的胸膛中。然而,当他看到那道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披着霞光大汗淋漓地忙活着的身影,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我回来了”。
见他额上汗水涔涔,气喘吁吁,双颊被暑气氤氲出两抹绯红,回过神来的杜豫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计,快速在门旁简陋的水龙头下冲洗完手,才从衣架上抽下一块干净的帕子,帮他擦拭着脸上滚落的汗水。
“你在做什么呢?忙得满头大汗的!”倪南卿打量着散落一地的奇形怪状的木材和灰头土脸、沾了一身木屑的杜豫,不解地问道。
杜豫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捏了一下他秀挺的鼻子,“还不是为了我的小月牙儿!我想给你做一个摇椅,夏天晚上你就可以躺上面赏月纳凉了。”说着看向地上四散的已经初具形状的零部件,脸上却露出几分苦恼,“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好像外观有点勉强,老婆,那可别嫌弃呀!”
“怎么会!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嫌弃的!我发誓!”倪南卿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无意识下瞪得圆圆的眼睛里盈着满满的诚挚与认真,语气中透着好似面对神明的无上虔诚。
杜豫被他的这股罕见的倔强执着给逗笑了,两手直接捏住了他的脸颊肉,轻轻地晃了晃,咧着嘴直呼“我的宝贝怎么这么可爱!我真是天赐的福分此生才能拥有这么珍贵的老婆”此类甜蜜肉麻的话。
但是这一次,倪南卿却没有再一边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用脚踹开这个满嘴甜言蜜语的男人,而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怀抱里,目光一寸寸地拂过面前这张英挺阳刚、永远对他笑得宠溺包容的面孔。
他觉得被老天赐福的不是杜豫,而是他自己,仅仅只是因为他随口提了一句想躺在摇椅上看星空,他便记在了心上;明明已经忙了一天,却还是默不作声地拖着一身散架子骨为他打造摇椅;明明总是笨嘴拙舌,偶尔涎皮涎脸的一句的情话却总能戳中他的心。
这个男人,他从不是完美的,却愿意为了他一点点地改变自己,从性格脾气到生活习性,更会为了他的随意兴起的小乐趣一步一步地学习,曾经的泥塑、木雕是如此,如今的摇椅亦是如此。
“怎么这样盯着我看?是不是突然发现你老公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杜豫对着倪南卿一眨不眨的眼睛轻吹了一口气,愉快地欣赏着那微微颤动的长睫,好似两只原本敛翅栖息却被风儿无故惊醒,逐渐舒展薄翼的墨蝶,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和悸动。
倪南卿不羞不怯,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的呢,帅惨了,帅得日月失色,星海黯淡,要不然怎么天儿都脸红了呢?再说了,我老公要是不帅,那我现在哪里会是你的媳妇儿呢?”说完还夸张地用手捂着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眸中的揶揄调侃毫不掩饰地暴露在杜豫面前。
原本对于来自老婆的肯定满心欢喜的杜豫,正摇头晃脑地听着自家爱人那诱人的小嘴里蹦出来的赞美,渐渐地觉出不对劲儿来,一看对方眼里十足十的玩味,这才回过神来,他就说怎么觉得这话听得那么耳熟呢!合着是那他的情话来打趣他!
杜豫看着对方那副狡黠灵动的可爱表情,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偏他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最后只能轻轻地拍了一下倪南卿的臀,当做意思意思。那力道轻得好似拂过的一阵微风一般,若不是亲眼看见他的动作,被打之人怕是都察觉不出。
“好了,咱们不闹了啊!老公还得帮你继续造摇椅呢!今天只怕是完不成了,但也得先把各个部件都忙活好,之后的就轻松多了。”
杜豫松开抱着倪南卿的双臂,把他推进门,让他先去洗澡,晚饭他一早就做好了,等他洗完澡出来,米粥也该放凉了,温度正适合夏天吃。他又转身回去,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力,脸上硕大的汗珠在远处昏黄的光线下微光闪闪,随着偶尔吹来的夏风坠入尘埃中。
浴室里水雾氤氲,热气腾腾,倪南卿正躺在浴缸中,闭目养神,舒展着满身的疲惫。突然,他感受自己的身体被一双粗暴的大掌扣住,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就被翻转过来。
倪南卿半睁开眼,视线下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他顺势懒洋洋地滑下去,俯下身趴在对方胸膛上,亲密无间地相贴的肌肤间传来的温度令倪南卿感到由衷的舒服,他侧耳倾听着自身下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紧紧是一种模糊不清的声音,也令他觉得无比安心。
“都忙完了?累坏了吧!”倪南卿撑着杜豫的胸膛,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倦怠的语气中满含关怀。
“嗯,零部件都做好了,就剩下组装了,累倒是还好……嗯……”杜豫正回答他的问题,不料美人突然俯下身轻咬了他一口,喉间一紧,溢出一声闷哼,搭在倪南卿腰上的手瞬间收紧,在那洁白无瑕的肌肤上留下了显眼的红印。
“月牙儿,你可真是欠收拾啊!”杜豫直接冲着他的臀拍了一下。
腰间骤然传来的痛楚令倪南卿双眼蒙上了一层清浅的水光,轻蹙眉头看向身下的杜豫,那藏于薄雾后的朦胧的目光看得杜豫瞬间心跳失序,全身的肌肉紧绷,温度在无声无息中不断攀升,原本就坚硬的身体顿时更加硌人。
“这是老婆给自己辛苦的老公的一份奖励,老公,你满意吗?”原本平稳的声线渐渐显露一丝破绽,最后颤抖得零零碎碎。
杜豫没有回答他,而是身体力行地把答案嵌进了他的身体中,向他倾诉着自己的心意,怀中的这个宝贝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每一丝情绪。他总觉得,或许他的心脏就是为这个人而生,所以每一次的异动、每一份心思都是围绕着“倪南卿”三个字。
两人胡天胡地了一番,杜豫把怀中酸软无力的宝贝放在床上,正要起身就被美人软软地拉住了衣领,哑着嗓子说道:“老公,我饿!”却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立刻换上了控诉的眼神,毫无威力地瞪着他。
一眼看穿了他的月牙儿在想什么,杜豫笑着捏了一下他被水汽氤氲的粉嫩的鼻子,便起身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中走到客厅,端了一张小几,小几上摆放着一大碗虾仁玉米粥和一碟凉拌黄瓜。
倪南卿脸色泛起一丝薄红,在对方打趣的眼神中不甘地瞪回去,被杜豫喂了半碗虾仁玉米粥后又吃了一点黄瓜,基本上就饱了,然后便乖乖地坐在床上看着杜豫吃。
“阿豫,我想明天和你一起工作。”
看着杜豫从碗中抬起的脸,倪南卿也不想再隐瞒,就把今天面试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听着杜豫愤愤不平地骂那些人没眼光,他微微一笑,专注地盯着杜豫。
“你和我一起工作,这是我一直都渴望的事儿,可是这活儿太累了,我怕你受不住。”杜豫抚摸着他的脸庞温柔地说道。
倪南卿把半边脸埋进他的掌心,轻轻地蹭着,声音温润却又坚定:“我已经想好了,我就想陪着你,和你一起工作,一起赚钱养家,我想体会你的辛苦,更想分担你的难处,所以答应我,亲爱的!”
见他这样,杜豫哪里还坚持的下去,他在“倪南卿”三个字面前从来都坚守不住阵地,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脸,留下一抹浅浅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