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国家档案(2)
1948年,希望之年。
在国际社会的帮助下国家开始实行议会共和制。很快十八岁以上的公民在三个月内选出了自己的第一位总统——国家党党主席维尔福。这个年仅四十八岁正值政治青春期的男人在首都加西的自由广场上作了题为《阿拉布的明天》的演讲。这一天维尔福总统宣誓就职,台下数以万计的民众从他富于激情的手势中的确看到了国家的明天。
明天——是一个时常挂在政治家口中,人民也仿佛能够从中听到无尽希望的词语。
然而现实要问,要追问——明天到底在那里?
新的国家机器向民众标榜英美式的“民主、自由”,并且提供几乎梦幻的社会蓝图给大众幻想,但这一切都只是党派之间为争夺最高的政治利益所进行的必要准备。
勾心斗角的国会就像达.芬奇的名作《最后的晚餐》中描绘的那样。告密的犹大出卖耶稣的生命,紧紧握住罗马当局奖赏的金币口袋,而参加晚餐的目的只是为了监视上帝的儿子。
有时候现实和寓言如出一辙。阿拉布人民就是那脆弱的耶稣,而国会充当了犹大,那谁又来接替罗马当局的地位呢?显而易见不是处心积虑的罗斯福,就是老谋深算的丘吉尔,再或者是如日中天的斯大林。三巨头谋求着在权利真空的欧洲大陆上重新建立起新的世界秩序。弹丸之地的阿拉布又算得了什么呢?
罗斯福希望美式民主无处不在、资本主义市场深入人心,但是他死在了历史的前面。作为个人的功过一切都将盖棺论定。现在他的后继者杜鲁门总统要在白宫的办公室里续写新的篇章。在美国人看来自己为欧洲的解放事业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美国人的鲜血既然已经洒落在欧洲大陆上,那么“我们应该换回一些什么”。整个世界都在拭目以待,这个从欧洲移民到新大陆的国家到底想要什么。是的,美利坚所要的战利品不多。一个由联邦政府主宰的单极世界就足以满足华府的胃口。
不多吧,山姆大叔咧着嘴说。
唔,这简直太多了!东方的巨人斯大林动怒了。
战胜希特勒的东方大国要把布尔斯韦克的红旗插遍全球。斯大林大权在握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妄图将半壁欧洲发展成苏联的卫星国。实际上半壁欧洲算不得什么,他自信以红军的战斗力将不仅仅只能攻克一座柏林,而是两座巴黎、三座华盛顿……这位身形和红色中国的开创者一样伟岸的领袖似乎要得更多。
“一个幽灵,一个马克思的幽灵在欧洲游荡。”
这是《**宣言》开首的那句著名的充满激情的句子。正是它赋予**者坚定的信念走过黑暗迎接黎明。现在这个幽灵不仅复活了,而且还得到了上帝赐予的盔甲和长矛。这个早在许久之前还只是一个仅仅存在于空想者脑海里的政体,在“十月革命”中横空出世,之后无产阶级战士汇聚成滚滚红流以更加强劲的姿态和迫不及待的心情想要在全世界、全人类面前展示它的力量。
与美苏两个超级大国角逐世界霸主的还有率先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而称霸世界整整一个世纪之久的老牌大国英国。酷爱雪茄的丘吉尔对权利也一样热爱。日理万机的首相要把帝国的影响力重新带回世界。可惜良苦用心并不能使昔日的帝国重回霸主的宝座。其实首相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在努力,就连在抽雪茄的时候也在努力思考,怎样才能在当今的局势下为英伦三岛谋得更多利益。
虽然大英帝国要重现往昔的辉煌已无可能,但是要保住大国的地位却是游刃有余。战后的国际秩序依旧需要聆听这个最先开启人类现代化进程的国家的声音。
两次世界大战不仅把欧洲人辛辛苦苦用两个世纪建立起来的全球霸权毁于一旦,也使得步履阑珊的英国再也找不到当年工业革命所带来的活力。曾经的日不落帝国在英吉利海峡的那一端独自哭泣。
历史是蒙面的吉普赛女郎,在她没有用手撩开属于自己的神秘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她将对你报以怨恨还是倾心一笑。
阿拉布,一个渴求爱情的男子又将在蒙面的吉普赛女郎面前得到些什么呢?
所有人拭目以待。
1949年,改革之年。
今年初国家党利用手中掌握的巨大行政资源开始向盘踞在国会中的光复党施加压力倡导社会改革。维尔福总统向国会提交了第1111号议案。该议案规定:分布在国内广大农村地区的农民只要向医院支付一美金就能治疗任何疾病。
这一议案虽获国会通过也赢得了社会底层民众的支持,但是议案却损害了中产阶级的实质利益。没有一个资本家愿意平白无故为自己工厂里雇工的福利买单。看准时机的光复党以此为借口在各大城市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活动。国家党的威望在短时间之内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实际上在党内关于1111号议案的分歧一直存在,但是一向温文儒雅的总统先生这次却下定决心绝不妥协(建设福利社会让所有人过上好生活,一直是这位总统先生梦寐以求的心愿)。被掩盖的矛盾像冰河下的暗流一样,人们虽然看不见它,但它却在悄悄涌动。
1950年,政变之年。
8月15日——这既是第四个庆祝反法西斯胜利的纪念日也是阿拉布的国庆节。
当天首都加西市的上空有些阴霾。总统维尔福在国会大厦的草坪上发表题为《国家的希望》的演讲。正午时分天空飘起了太阳雨。雨丝如牛毛一样细,只是在阳光的折射下才被人们察觉。
就在总统结束完演讲转身离开的那一霎那,所有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惊呆了。摇晃的电视画面显示维尔福总统额头中弹,血溅当场。顿时国会大厦草坪上一片混乱。时任国防部长的朗德元帅一时之间也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国家的人都在问。
在射击专家看来这是一次完美的爆头,而在政治家看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军事政变,并以最血腥的方式发动。
三十分钟之后,共和国两位元帅中的另一位费迪南德元帅指挥着三十辆“谢尔曼”中型坦克和第8机械化步兵师开进市区。原本驻防首都负责地区安全的第2装甲师高层对外宣布支持元帅的行动。
下午一点左右,军方宣布“国家政治改革委员会”正式接管国家政权。
下午三点整,岛内各大电视台直播政变总指挥讲话。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出现在电视画面正中央的不是费尔南迪元帅,而是前光复党主席弗南的遗孀——伊丽莎白女士。今日这位仪态尊贵的妇人俨然以国母自居。站在她身后的是首都警察部部长国家党的副党主席弗格斯。
电视讲话很简短。伊丽莎白以光复党主席的身份恳请全国人民面对政变保持冷静,支持军方行动。因为维尔福的政策给国家造成了难以治愈的伤痛。军方是迫与无奈才发动政变,无意掌控国家权力。
讲话中还透露出一个令外界琢磨不透的消息——美国国会已经批准对阿拉布无偿贷款的议案。这是否意味着此次政变在暗地里取得了美方的支持?一切疑问都是游荡在空中的气球,没有人知道它会飘向何处又在何时爆炸。
弗格斯部长还宣布即日起全国实行无限期宵禁。不过宵禁仿佛是政变多余的附加品。第二天加西街头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甚至还有大胆的外国游客跑到包围在总统府外的坦克前留影。人们仿佛在一瞬间忘记了昨日正午那幕血腥的爆头。
这不是政变更像是一阵迅猛却又温柔如丝的风。无论8月15日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它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太阳雨政变。
发生政变的原因有很多,但主要有两个。第一个主要原因是去年的医疗改革激起了社会中层阶级的大范围不满;第二个主要原因是从政治结构上来看,岛内军队是存在于国家体系之外的一个独立的权力结构。也就是说军队未被国家驯服,没有完成国有化。这种情况在靠反殖民运动建国的东南亚国家通常比较普遍。而阿拉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一直是英国的殖民地。可以想象民主制度并未深入人心(例如美国国防部长必须由文职人员或者退役十年以上的军人才能担任。可见民主制度非常完善。因此象美国这样的国家是完全不可能发动军事政变的)。
上述的第二个主要原因为光复党成为第二届执政党铺平了道路。国家不再需要投票,一切都由枪杆子说了算。伊丽莎白被军方指定为第二任总统。
这是民主在地中海的淹没——西方媒体如实指出。
1952年,独裁之始。
这一年的夏天伊丽莎白总统病逝。官方公布的病因是乳腺癌。接任她的是一个刚刚过完二十八岁生日的女人。这个名为夏拉奇的女人在成为一国之主前拥有多重身份——光复党前主席弗南和前总统伊丽莎白之女、前国防部长陆军总司令朗德元帅的外甥女。
夏拉奇拥有与其年龄不相称的胆识和城府。这是一个从政者的野心家天生的才能。她利用职业军人对权力的渴望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军队,然后用武力强制解散了国家党废除了议会共和制。光复党至此成为左右阿拉布政治走向的唯一力量。
民主的终点必是独裁的起点,时事评论员如是说。
很快光复党员和光复党籍的职业军人拥立夏拉奇为女王。独裁的幕布被拉开,整个岛国被强行带入绝对君主制的框架。
嵌满钻石的宝座,从古罗马时代传下来,见证过帝国的辉煌和没落,现在又将目睹一个坐在自己身上将右脚跨在左腿上的女人如何经营她的独裁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