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上烙惩
蓝忘机不顾后背腰间的伤痕还在渗血,撕下衣料将高烧昏迷的阿苑紧紧的挂在自己胸前,否则他将无法抱起带走这个瘦骨如柴的孩童。
回姑苏蓝氏的途中,途经彩衣镇,想起那人爱喝天子笑,于是寻了间酒肆,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他看上去像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面无血色,污迹斑斑,衣衫褴褛,胸前还挂有一个小孩。把卖天子笑的老板吓一跳,老板正准备赶他出去时,蓝忘机拿出一定银子,要了两坛天子笑
强撑回到云深不知处,遇见他的门生皆是一脸愕然。蓝忘机径直往静室走去,门生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而此时的蓝曦臣,正好在静室外等蓝忘机回来,他心里盘算着若蓝忘机过了亥时还不回来,自己便亲自去寻他
远远的,见着蓝忘机胸前挂着一小孩,步履如虚的走着,蓝曦臣有些吃惊,倏的一下闪到蓝忘机身边道:“忘机,这孩子?”
蓝忘机解开布条,小心翼翼的将阿苑放了下来,道:“兄长,救他!”
蓝曦臣接过阿苑,道:“好!我送孩子去医馆,你先回静室,我让医师来替你上药!”
蓝忘机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
见蓝曦臣抱着阿苑走时,蓝忘机内心又是一空,恍然间觉得月色正好,像极了那晚的月亮,蓝忘机学着当年魏无羡的模样,提着两坛天子笑,翻上了那堵高墙,站在墙上仰头痛饮
酒很香,很醇,分明不是辛辣呛人的味道,灌下去后却满喉灼痛,一直灼烧到眼眶和心腔。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
蓝曦臣正在云深不知处的医馆里,他派去给蓝忘机上药的医师没有寻到蓝忘机,回医馆向蓝曦臣禀报此事,刚巧正在此时,便有门生不顾家规,匆匆忙忙跑来通报:
“不好了,宗主!含光君他……”
蓝曦臣忧心自己弟弟的伤情,大惊道:“忘机怎么了?”
那门生似乎觉得一言难尽,又怕言语有失,亵渎了含光君,于是道:“哎,我也不知如何说起,还请宗主随我去看看吧!”
待蓝曦臣赶到时,正好撞见蓝忘机砸开云深不知处古室的大门,见他跌跌撞撞的进去,蓝曦臣挥了挥手,让跟来的门生在外等候,随后蓝曦臣也进了古室
蓝忘机的表现有些古怪,他一进古室便开始翻箱倒柜,一件又一件地寻找。
蓝曦臣站在不远处,忍不住道:“忘机,你要找什么说一声便是,为何在古室闹这么大的动静?”
“兄长......”
蓝曦臣靠近蓝忘机,嗅了嗅鼻子,道:“忘机,你......你喝酒了?一身酒味......”
醉酒后的蓝忘机,还在不停地翻找,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兄长......我,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蓝曦臣看着眼前的弟弟,哪还有他平日的雅正端方,一尘不染啊,他一身酒气,一身浊衣,浑身是伤,后背更是一片血红,想必伤口还在渗血,蓝曦臣心疼道:“我们先回去把伤口处理了再找,好吗?”
而蓝忘机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我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蓝曦臣心疼的问道:“你要找何物?”
“笛子......”
蓝曦臣一懵,随后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想找魏无羡的鬼笛陈情,可陈情被云梦江氏带走,而魏无羡的随便也被金光瑶拿走
蓝曦臣想着蓝忘机处于醉态,说不定可以忽悠一下,于是便给他寻到用兽骨做的笛子,道:“笛子?是不是这个?”
蓝忘机接过笛子,愣了一刻,就十分生气地将它扔得远远的,无助地吼道:“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蓝曦臣又何尝不知,蓝忘机想要的是哪一个呢?即便把陈情给他,又能如何?事实上,他要的也不是笛子,而是那个吹笛子的人。
蓝曦臣将兽骨笛子放回原处,想着得用什么方法把蓝忘机送回静室,他转过身去又看到,一根雕琢得十分俊美的白玉笛,上前去拿
而与此同时,蓝忘机在一堆存放当年收缴回来的温氏物品中,发现了铁烙
『“我是男人,哪个男人一辈子不受几次伤、留几个疤啊?”』
他魔障了一般,快速举起铁烙
蓝曦臣拿起那支白玉笛道:“那.......那这个?这个笛子是白玉......忘机!你......”他转回身,正好看见蓝忘机用温氏铁烙往自己心口上方烙去...
一声铁烙触及皮肤的声音,随之便闻到一股衣物和皮肤烧焦的糊味,还有肉熟透了的可怕气味。
蓝忘机闷哼一声,那声音不知是疼痛更多,还是因为得到慰藉的满足感更多
蓝曦臣红着眼道:“忘机,你这又是何苦!”
当年魏无羡在玄武洞替人挡铁烙一事,蓝曦臣也略有耳闻,他心里明白,蓝忘机这是在折磨自己,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
蓝忘机一脸茫然地看着蓝曦臣的方向,突然跪倒在地,蓝曦臣上前搀扶,却被他抱着小腿,蓝忘机带着几分祈求,道:“笛子,给我笛子......”
“笛子,在哪?”
“我的笛子呢?”
“我找不到...我把他弄丢了...弄丢了...”
蓝曦臣扶着蓝忘机,抱着他,陪着他
此时蓝曦臣从未有如此后悔过,悔当初听学时,自己提意让忘机也去听学...若当初他们没有相遇,忘机便不会屡犯家规,更不会像今日这般痛苦和失控
从前的他虽没有喜怒,生活虽平淡似水但却是安全的,而如今虽有了喜怒哀乐,却是如此的痛苦...
想着蓝忘机的伤口急需处理,容不得他再如此,于是蓝曦臣狠下心来将蓝忘机打晕,看着浑身伤痕的胞弟,蓝曦臣红着眸子背着他离开了古室
古室外的门生皆神情异色,想来这次闹的动静确实太大了...
刚到静室,医师也赶了过来,他们替蓝忘机处理了全身各处的伤口,蓝曦臣看得内心不是滋味浑身是伤,见他手指皆被琴弦割破,蓝曦臣翻出他的乾坤袋,找出了忘机琴,果然,琴弦都断了...
昏睡过去的蓝忘机嘴里还呓语不断,眼角的泪水更是没有断过,医师给蓝忘机包扎完伤口后,还给他喂了将粒灵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宗主,含光君的情况不容乐观”
“医师何处此言?”
“含光君旧伤添新伤,强制冲破原本就没有恢复好的灵脉,如今灵脉严重受损,能不能恢复,或者能恢复到几成,都是未知啊,最主要的是含光君似乎患了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治”
正此时蓝启仁也赶了过来,他听说含光君喝了酒,大闹古室,原本是想来责罚他的,却见蓝忘机如此模样,道:“待他醒后,让他来寻我”
说罢便离开了,因为此时亥时已过,云深不知处已经宵禁
蓝忘机睁开眼睛时,天色还未明,身侧趴着一抹熟睡的黑色身影,红色的发带,给这人填了几分活力。他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手指刚好触上对方额头时,魏无羡就刚好睁眼看他。
深褐色的眸子只一瞬便从懵然变成了清明,露着欣喜颜色,手撑着下巴看着蓝忘机,道:“蓝湛你醒啦,要喝水么?”
蓝忘机嗓子有些干,后背的戒鞭伤隐隐作痛,而胸前心口处泛着火辣辣的疼,一时竟分不出究竟是伤痛还是心痛,苍白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的不适,只是唇色灰白
他静静的盯着魏无羡的眉眼看了许久,才道:“嗯,喝。”
魏无羡勾起一抹微笑,起身倒了杯茶,朝蓝忘机走来,他在杯子边缘抿了一小口,笑着道:“嗯,正好,不温不热,喝吧。”
蓝忘机抬手,并没有接过茶杯,而是拽住了对方精瘦的手腕,猛的一拽,把人拽进怀里,茶杯翻到在地,茶水洒在床榻边缘,也洒在了两人的衣袖间。
魏无羡吐着温湿的粗气静静看着他,唇瓣带着亮盈盈的水色,眼尾带笑,道:“蓝湛,你想干什么?”
蓝忘机浅色的眸子晕起一层淡淡的水雾,眉心微微一皱,手轻轻捏起魏无羡的下巴,温热的唇便朝他吻了下去
仅仅只是唇瓣相触,便能解这无尽的相思...他抱着对方的手掌渐渐收紧,唇却不敢再进一步,只是静静贴着,鼻尖轻触时,蓝忘机松开了唇瓣。
魏无羡扬起嘴角,笑道:“含光君,你不想再多尝尝吗?”
蓝忘机顿了顿,半刻,指腹轻轻摩挲着魏无羡的唇角,留恋一般盯着看了许久,摇了摇头,道:“假的。”
指间摩挲着的人还带着笑,身形却渐渐变得透明,直到化作一缕握不住的轻烟,消失不见......
蓝忘机盯着那片虚空看了许久,才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静室的榻边没有睡着的身影,屏风外是蓝曦臣焦虑的询问和医师们诚惶诚恐的声音。
“含光君虽修为高绝,但灵脉严重受损,先前多次梦魇都不似此番凶险,我等属实无能为力,怕是……”
蓝曦臣道:“但说无妨。”
“怕是要靠他自己走出来,旁人恐怕会帮倒忙。宗主,我等先去给含光君配药,先行告退了!”
“好,退下吧”
蓝忘机睁着眼等了许久,听见屏风外蓝曦臣重重叹了口气。
蓝曦臣蹙眉绕进屏风见蓝忘机已经苏醒,蹙起的眉头转瞬舒展开来,道:“忘机,忘机你醒了,身子如何?可有不适之处?”
蓝忘机微微摇头,平静道:“让兄长担心了,并无不适。”
随后又道:“兄长,阿苑呢,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语气明显有些着急,他本是侧身而卧,欲起身,忽然一动,发现心口处扯着疼
蓝曦臣见此,连忙去扶蓝忘机,道:“那孩子在医馆,昨日已经醒了”
蓝忘机手抚着心口,有些懵懵的
蓝曦臣又道:“你不记得了?”
蓝忘机缓缓摇了摇头,蓝曦臣道:“八日前,也就是你乱葬岗回来当晚,你饮酒了,还砸开古室的门,你身上的烙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兄长,我想见见阿苑!”
“好。你在此等我,不要乱动,我这就去把他带过来...”
“嗯”蓝忘机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