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深秋时分,凉风飒飒。平日里热闹喧嚣的莱阳城,此时车马稀落,一片萧瑟。不论民宅商户,此时都在门前挂起了白皮祭灯。

只因一日之前,当今武林泰斗,御剑山庄的老庄主-----沈烟河仙逝,遐龄九十五岁。

沈烟河乃是武林七大守护人之一,威望素重,为天下景仰。他在世时处事公正,胸怀苍生,守护着一方水土,江南百姓无不感其恩泽庇护。尤其这莱阳城,更是因为毗邻御剑山庄,而成为天下名城。因此他这一辞世,老百姓都自发缅怀祭奠。居民足不出户,市场罢市,使莱阳城霎时变得冷冷清清。加之秋季萧寒,更是凭添了几分悲凉之意。

出城向北十余里,便可见到坐落在青山绿水间的一座大庄园。在庄园高大的朱门前,左右各卧一只百斤的石狮子,更衬的此处气势雄浑,这里正是天下第一名门------御剑山庄所在。

凭着沈烟河的名望,五十多年来,御剑山庄威名赫赫,武林各家各派皆马首是瞻。加上沈家的后辈子弟也都争气,英才辈出,因而单以门户声势而论,御剑山庄当得是武林第一家。

此刻在庄园之中一片愁云惨雾,到处悬挂白布,人人披麻戴孝,低泣不已。在堂中,一个全身孝衣的花甲老者伫立在祭台旁侧,目送着陆续来往叩头上香的家人。此人正是沈烟河之子,现今御剑山庄庄主----沈谭。只听他唤道:“清儿。”

随着一声答应,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从堂外进来,面容清雅,步履凝稳,来到沈谭身边道:“爹。”正是沈谭的长子沈柏清。沈柏清为人忠厚踏实,在武学上天赋极好,今年四十岁,深得沈家剑法‘御天十三式’真传,剑术之高已不下乃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烟霞剑客’。

沈谭道:“让孩子们都进来磕头吧。”

“是”沈柏清转身出去,招呼候在堂外的沈家第四代的子弟入内祭拜。待众人依言鱼贯而入,沈柏清眉头一皱,发觉其中唯独不见自己的女儿沈月。他举目四望,这才发觉在院子大门外,十岁的小沈月忽闪着大眼睛,正朝这里探头探脑偷偷张望。

沈柏清快步绕过去,来到沈月背后,道:“月儿,为什么不进去。”

沈月被吓了一跳,看到是父亲,低下头不言语。沈柏清蹲下身,温言道:“平日里太爷爷对你最好,怎的却不进去祭拜?”

沈月咕哝道:“我。。。我有点怕。”沈柏清心中释然,小孩子惧怕生死之事,倒也正常。

“爹爹,太爷爷。。。。。太爷爷真的死了吗?”沈月小心翼翼问道。

沈柏清点点头,沈月又道:“太爷爷那么高的武功,也会死吗?”

沈柏清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世上不论武功高低,只要是人都会死的。”

沈月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练武有什么用?辛辛苦苦,反正都会死,还不如多吃点好的来的实在。”

沈柏清一愣,想笑却不便,他思索一下道:“学武当然有很多原因。虽不能长生不老,但学武强身健体,却也能让人多活几年。你太爷爷近百岁仙逝,也是极为难得的福气了,不是吗.”

眼见小沈月似乎仍在思考,他又道:“所以呀,你要好好修练文武艺,将来争取能去到天武宫精修。也不枉了太爷爷对你的期望。”

沈月小脸一扭,嘟嘴道:“我才不要去什么天武宫,我就要待在爹娘身边,自由自在,哪都不去。”说完转身一溜烟小跑而去。

沈柏清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宝贝闺女,天资聪颖,悟性根骨无一不更胜自己。祖父就曾说过,这孩子若是个男孩儿,日后于武学上的成就不可限量。奈何这丫头在学剑上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肯专心。加上她从小被自己夫妻宠溺坏了,任性妄为,不服管教,叫人无可奈何。

一天的忙碌后,沈谭对众人道:“估计未来几日,各方赶来吊唁的客人会陆续到来,到时还有的忙。今日都歇了吧。”沈家诸人连同家仆足有五十多人,齐声答应了,纷纷散去。

沈谭又道:“清儿,头夜你来守灵。”沈柏清答是。另一个稍年轻的男子道:“爹,孩儿和大哥一起守夜。”说话的是沈谭二子,江湖人称‘追风雷’的沈仲平。

沈谭还没说话,就听一个稚嫩声音道:“二叔,今夜我和爹爹守灵。”众人一愣,原来是小沈月去而复返。

沈谭面有嘉许,招手让沈月走近,问道:“你不怕吗?”

沈月摇头道:“一开始有点怕,现在不怕了。况且。。。况且太爷爷给过我那么多好吃的,我为他守灵也是应该的。”

沈谭点点头,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对沈仲平道:“这几日你们兄弟三个轮流值守,头一晚有你大哥和月儿就行了。”

夜幕降临,山庄内人声消退,渐渐安静下来。灯火也逐个熄灭,御剑山庄渐渐笼罩在沉沉夜色之中。

到得四更时分,寂静黑暗中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大门外十几名身穿黑衣的不速之客自远处现身。

这些人都以布蒙面,一语不发,纷纷提气纵跃上墙,翻进了内院,各个身法不凡。众人轻落地面,由最前之人带领,蹑手蹑脚穿廊过院,显是对山庄的道路格局极为熟悉。

众黑衣人来到一处别院,当中漆黑一片,显是无人在内。领头的黑衣人将房门轻轻推开,招呼其余人入内后,一干人便开始四下散开,到处翻找着什么。这些人动作虽快,却都保持轻手轻脚,不出声响。

室内的架子桌案上摆满了各种书册,众人将这些书一本本摊开,借着月光细看,发觉不对便放回原处。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外厅的书册全都查完,众黑衣人进到内室寻找。里面漆黑一片,其中一名削瘦的黑衣人伸手取出火折子点燃。那领头之人低声道:“不可点火。”

削瘦之人低声回道:“此处伸手不见五指,要看清书上文字,需走到前厅窗前借月光,那太慢了。”

领头人一想确实如此,他看看门外,思量此时山庄内的人应当都在熟睡,而自己这边诸人多耽搁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便道:“好,只点一盏。兄弟们动作快。”众人又开始翻查起来。除了在明面上的书本,还仔细探查各处隐秘角落,以便不漏掉密库机关的痕迹。

就在黑衣人们为了寻找什么争分夺秒时,忽听门口有人道:“你们在干什么?”霎时,众人僵在原地。看清楚,原来是个小姑娘正立于门外,粉雕玉琢的面容上满是惊疑。

原来是沈月陪父亲守灵到了半夜,一时内急,就自己出去方便。虽然是在自己家的庄院内,但那如厕离灵堂较远,加上毕竟是深夜,她独自提心吊胆解了手,就想匆匆赶回。哪知路过祖父沈谭的书斋时,却似乎看到里面有火光闪动。沈月疑窦大起,走入院内查看,正撞见一干黑衣人在里面翻箱倒柜。

那领头人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掐沈月的脖子。他深知绝不可让这小丫头喊出声来,否则自己一伙得不了好。御剑山庄内高手如云,一旦引起骚动,怕是难以脱身。

黑衣人眼看就要一把成擒,哪知小姑娘身子向后一闪,轻巧躲过了这一抓,身法极是灵活。黑衣人暗叫糟糕,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孩子居然也身负武功,同时心中更加剧了对御剑山庄的畏惧。

沈月躲开第一击,转身便跑,口中连声大喊:“爹爹,爹爹。。。。”奈何这里是庄主沈谭的书斋所在,本就是整个庄园中最安静偏僻的角落,远离人们平日起居的地方,沈月虽然大声呼救,却一时半会儿没人出现。

这些黑衣人敢夜闯御剑山庄,自然不是普通盗贼。那黑衣首领更非寻常之辈,虽然沈月拼命左突右绕,连着几下躲开了对方的擒拿,但她毕竟是小孩子,轻功再好也还欠缺火候,最终被黑衣人赶上,一把抓住脖颈提了起来。

沈月大喊:“放开我。”手脚挥动,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黑衣首领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却乍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诸人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老者双手背后站在院门前望着这边。沈月看清大喜,喊道:“爷爷。。”原来正是御剑山庄庄主沈谭。

沈谭手中倒握长剑,身上仍穿着睡袍,面寒如水看着眼前一幕。显然他也是第一个听到动静后,急匆匆赶来。

所有人都不敢稍动,也没人说话。沈谭问道:“你们是何人?要做什么?”

沈谭是当今武林顶尖人物之一,天武剑榜排名第三的高手。单以剑法而论,除了他父亲沈烟河,以及‘天武宫主’陆长生之外,就要数他是最强。因此他这一现身,顿时将一众黑衣人震在原地。

黑衣首领脑中急速盘算脱身之法,他们原本谋划快速找到东西便悄无声息的遁走,不惊动任何人,没想到会被小姑娘撞见。眼下状况是避无可避了,可沈谭又岂是好对付的。

沈谭毕竟是□□湖,眼瞧这些人既不动手也不逃走,似乎正举棋不定,便轻描淡写道:“把孩子放下,你们可以离开。”

黑衣首领一怔,似乎有些动心,要说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人数虽占优,可沈谭并非寻常之辈,绝难速战速决。一旦被他拖延个一时三刻,待御剑山庄其余人赶到,可更是逃走无望。

沈谭眼见黑衣首领似乎在犹豫,心知机不可失,身体犹如一道离弦之箭,猛冲过去,抬手起剑,直刺黑衣人面门,同时另一手去抓沈月。

黑衣人惊觉剑气扑面,抬眼时剑尖已至眉心,来不及细想,脑袋向后急闪,抓着沈月的手顿时松开,另一手顺势抽出随身的细背钢刀,一个上撩,格向沈谭手臂。

沈谭这一剑本也没想真能杀死对方,只是要逼他放手后退。若是换做一般人,此时唯有松手后退一条路。可沈谭没料到这黑衣首领武功如此高强,危急时竟还可抽刀反击回来。如果他缩手避开,那沈月必然又被抓回去。他心知要救下孙女,只有这一瞬的机会。沈谭咬牙孤注一掷,一把将沈月抓住,同时手肘微转回缩。

只听嗤一声轻响,几滴鲜血溅到了沈月脸上。原来沈谭虽竭尽全力躲开断臂之祸,却毕竟还是被划伤了手腕。

这时,其余黑衣客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器抢上。那先前点燃火折的人手持铁尺,招式凌厉之极。齐齐攻向沈谭。

沈谭将沈月挡在身后,祭出剑法连挡数攻。两个回合一过,心下诧异,这些人各个武功不弱,尤其是那首领和用铁尺的二人,更是非同小可,一时琢磨不出这伙人是何来路。

这时脚步急响,又有人赶到,原来是沈谭二子沈仲平,只听他一声怒吼:“哪来的狗贼,敢到御剑山庄撒野。”手执宝剑冲入战圈。

二儿子一到,沈谭立时压力减轻,守御起来更加自如。可纵使如此,对方毕竟人数占绝对优势,且各个武功精强,因此父子二人虽可稳稳守住,却一时半会儿难以反击制敌。

沈月站在门廊处,眼见爷爷和二叔奋力斗敌,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听有人喊道:“月儿,月儿。”她回头一瞧,原来是爹娘同时赶来。

沈月的母亲董三娘心急如焚,上前用手摸着女儿的脸,连声问:“月儿,可伤到了?”沈月不停摇头,指着远处打斗正酣的众人,道:“快,这些坏人很厉害。。。”

沈柏清见到女儿无恙,微微放心,对妻子道:“看好月儿,我去帮爹。”说着也加入战团。沈柏清一出手,便砍伤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立时便有几人调转方向朝他围攻过来。但如此一来,对沈谭和沈仲平的围攻之势立刻减弱,形势渐渐逆转,受伤倒地的黑衣人越来越多。

沈月眼见场中斗的激烈,也跃跃欲试起来,转头道:“我也去帮忙。”说着伸手一把抽出母亲腰间佩剑。董三娘反应慢了半拍,来不及阻止,就见女儿已经冲了上去。

黑衣首领正与沈谭对攻之际,忽听背后风声响起,立时反刀回斩,铛一声响,挡开了沈月刺来的一剑。他回身看到偷袭的是那小女孩,心头一喜,伸手就去抓。

沈谭也看的分明,立时猛攻三剑,逼迫黑衣首领不得不放弃沈月,回身挡住。

沈谭喊道:“月儿退下。”谁知话音未落,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沈月拿住,原来是那个用铁尺的高手。

沈柏清也看到女儿被擒,喊道:“月儿。”想要上前相救,却被其余黑衣人的兵器挡住,一时难以□□。

黑衣首领道:“好,走。”与那铁尺高手挟制着沈月向门外退去。沈月被死死制住穴道,挣扎不得,心里又悔又急。

董三娘本欲阻拦,黑衣首领将刀朝沈月头上一横,喝道:“让开。”董三娘心悬爱女,连忙往旁边让出。两个黑衣人穿过门廊,带着沈月,一跃上了墙头。

黑衣首领回头喊道:“沈柏清,想要女儿,用大日经来换。”沈谭父子三人虽心急如焚,但被其余尚存的黑衣客纠缠着,无法脱身去追。三人咬牙切齿,手上剑招更加发了狠。却依然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二人带着沈月消失在夜色之中。

出了御剑山庄,铁尺高手当先疾奔,黑衣首领一手握刀,一手夹着人质,紧随其后。二人不时警惕后望,观察是否有人追来。沈月不住大喊:“放开我。”两人却充耳不闻,都想反正这半夜荒郊,随她怎么叫。

这般沿山路奔跑了半刻有余,疾驰二人忽的同时停下脚步,并肩站定。只因见到前方两丈外站着一个人。那人也同样穿着一身漆黑夜行衣,蒙着脸,身形颇为瘦长,背后斜跨着一柄剑,直直站在路当中,看着这边。

铁尺高手沉声道:“让开。”

对面的黑衣人开口道:“把人放下,我不拦着你们。”他这一出声,黑衣首领二人都心下稍定。虽看不到这拦路之人的样貌,但从其嗓音判断,该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小子,不足为惧。

既知是个年轻人,铁尺高手也懒得多费唇舌,加上他实在不想多耽搁功夫,手中铁尺一绞,朝那人迎头劈下。

那年轻人早有准备,向后闪开。同时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反刺回去。铁尺高手本打算轻轻一让就可避过,再连续追击,不料面上皮肤陡然感到刺痛。他大吃一惊,知道这是剑气,连忙在丹田之中猛沉气息,身子顿时止住前冲之势,向后一仰头,躲开这一划,可谓惊险。

黑衣首领看的分明,禁不住‘咦’的一声,他也没想到这拦路人的剑招之中竟可发出这等犀利剑气。要知道在修习剑法一道上,即便是武学天赋超群之人,要出剑气最快也该三十岁上下才能有小成。眼前人最多不过二十岁,叫他如何不吃惊。

拦路的年轻人眼看对方二人都面露吃惊,淡淡道:“还不肯放人吗?”

铁尺高手一振手中兵器,冷冷道:“区区剑气,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吗?”话音未落,他突然看清对方手中长剑的形貌,脱口道:“是。。秋溟剑。你。。。你是天武宫的人。”

这一来,连黑衣首领也再难保持冷静。倒不是因为这把剑有什么可怕之处,而是剑的主人太过有名。众所周知,这‘秋溟剑’的主人乃是天下第一高手,天武宫主陆长生。自沈烟河死后,陆长生就是唯一的武林至尊,也是七大守护人中唯一还在世之人。

那年轻人显然并非陆长生,他有些不耐烦,喝道:“你管我是什么人,一句话,放人不放?”

铁尺高手宁定下来,道:“小子好狂。”铁尺反转,猛攻而上。这一次他收起轻视之心,出手稳中带狠。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二人斗在一起。各自攻三招,挡三招,平分秋色。那年轻人也再难占到便宜。

黑衣首领一旁观战,心下诧异,这蒙面年轻人如此了得,竟然能和他打成平手,自己可没听说天武宫有这一号人物呀。这个‘他’自然是指铁尺高手。

那年轻人脚下不停移动,渐渐和铁尺高手互换了方位。他斗的正酣,突然一个转身,放弃铁尺高手,直刺黑衣首领,竟是一招声东击西。

黑衣首领喊道:“好狡猾。”挥刀格挡。这一分神,另一只钳制沈月的手不自觉松了半分。

沈月感到脖子后的穴道一松,立时转头张口,对着黑衣首领的手狠狠咬下。黑衣首领一阵剧痛,骂道:“找死。”同时感到另一手挥出抵挡的钢刀竟一下劈空了。

原来那年轻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剑招回收,侧身抢出,一把将沈月扯走,时机恰到好处。黑衣首领想要阻拦也已来不及。

年轻人一击得手救下沈月,却来不及照顾身后。铁尺高手紧追而至,嚓一声,铁尺尖刺已把那年轻人的左臂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年轻人把沈月抱起,另一手挥剑逼开铁尺高手,脚下连连后退数步。沈月被他抱在怀中,鼻子里嗅到一股浓浓的草木香。

黑衣首领惊怒交集,被小女孩咬了这一口,左手虎口流血不止。他正要上前夹击,忽闻远处一阵嘈杂人声传来,抬眼望去,树林外火把闪动,原来是御剑山庄的人追来了。

那年轻人冷冷一笑,道:“二位,再不走可没机会了。”

黑衣首领虽心有不甘,却也知他说的不错。眼看功败垂成,却无可奈何,他狠狠看了沈月一眼,转身和铁尺高手隐没在了树林之中。

蒙面的年轻人回身问道:“你没事吧?”沈月看到他左臂不住淌血,急道:“呀,你。。。你受伤了。”那人却满不在乎,用牙齿咬着袖子,刺啦一声撕开。取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借着月光,沈月隐约看到他伤臂上纹着一只展翅前扑的飞鹰图案,气势凶猛。此刻被鲜血一染,看着更是心惊。

那人敷药完毕,将手臂包裹住,说道:“你反应倒挺快,否则我还真救不了你。”

沈月问道:“大哥哥。。。不。。。这位英雄,多谢你救命之恩,敢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记住,以后别再干蠢事。不会每次都有人来救你。”沈月一愣,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莽撞被擒的经过,看来他全都看到了。

这时御剑山庄前来追赶的人群中,有人远远看到沈月,喊道:“小姐在这儿。大家快来。”

沈月看着众人火急火燎跑来,高声道:“我没事。”再一回头,却发觉刚刚那人已经不在了。

沈柏清和董三娘见到女儿无恙,喜不自胜。董三娘抱着沈月连问发生了什么。沈柏清劝阻道:“人没事就好,回去慢慢再说吧。”沈月一言不发,只是淡淡望着地上的血迹,有些发呆。

回到御剑山庄,诸人看到沈月安然回来,俱都欣喜。沈仲平走到父亲沈谭旁,低声道:“除了逃走的两人,其余刺客全都毙命。”

沈柏清眉头一皱,问道:“全死了?”沈仲平点头,道:“除了打斗中被杀死的,本来还有五个活口,谁知稍不注意,他们便全都服毒自杀了。”旁边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听完,狠狠一跺脚道:“可惜没查出是什么人,否则我御剑山庄岂能罢休。”这人正是沈谭三子,‘轻丹白鹤’沈季常。

沈柏清对沈谭道:“爹,忙了一夜,您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有我们三个。。。。”话没说完,忽见沈谭身体向后倾倒,直直倒下。沈柏清大惊,连忙扶住,连声道:“爹,爹,你怎么了。。。”

只见沈谭面色发白,额头上全是汗珠。沈氏三兄弟大惊失色,都知道父亲武功高绝,即便受伤,也绝不会这样摔倒,必是有大不妥。

沈谭微微抬起手来,沈柏清借着火光,看到父亲指甲盖上显现出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顿时身体凉了半截,颤声道:“爹。。是。。是黑菩提。。。”沈谭点点头,刚才为救沈月,他手腕被那黑衣首领划伤,看来对方兵刃上涂了毒。

沈仲平也颤抖着道:“是。。。是玄冥教。”沈谭有气无力道:“看来。。。是的。”

众人都知‘黑菩提’是当世奇毒,乃玄冥教所独有。此毒无药可解,就连玄冥教中之人都不敢轻易使用,怕有反噬之险。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中毒之人的指甲上会出现大小不一的圆形黑斑,犹如一颗颗佛珠,因此得名。中毒者无论在一天之中任何时候中毒,必然在第二天黎明前毙命。对这种毒药,江湖上是人人闻之色变。

三兄弟都心下明白,父亲中此绝毒,已然是必死。沈仲平忍不住跪地痛哭起来,远处其余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谭挣扎着站起,淡淡道:“平儿别哭了。清儿,你随我来。有些事要交代给你。”说完强撑着走入书房中。沈柏清知道父亲是要交代遗言,赶忙跟上去。

天武五十三年,御剑山庄悲恸之声不断,一天之内前后两位庄主离世,四十岁的沈柏清成为新的御剑山庄当家,肩负起整个家族的重责。

七日后,安葬了祖父与父亲的棺椁,沈柏清又把家中诸多事宜安排好后,便独自到庄园后山的湖边闲行。这几日他强压悲痛操持一切善后,还要照顾家中其余人的心情,至此也感心力憔悴,急需要静一静。

沿着湖边走了一阵,忽听前方传来剑刃劈砍之声,沈柏清大奇,走上几步仔细一瞧,原来是沈月正一个人在湖边练剑。他心头大慰,思量这丫头从什么时候起,居然这般努力上进了。

沈月练剑心无旁骛,每一式都竭尽全力。忽听旁边有人夸赞道:“这一招‘调息天机’当真使得好。”沈月一惊,看到是父亲,便停下了手。

沈柏清赞许道:“你这个年纪,招式间的空隙破绽已然极少,当真是难得。爹爹十岁的时候,可远比不上你。难怪你太爷爷在时,经常说你聪明。”

见小沈月仍是低头不语。沈柏清笑笑,问道:“为何突然这么刻苦练剑了,你以前可是吵闹着不想学武的?”

沈月沉默了片刻,道:“经过那晚被坏人抓住,我才知道自己不够厉害。所以要练好剑法,将来替爷爷报仇。”

沈柏清听她这般说,更是欣慰,正要夸奖,却见沈月咬着嘴唇,将剑刷一声收回鞘,接着道:“还有。。。。。”

沈柏清见她脸色有异,奇道:“还有什么?”

沈月道:“爹,我要去天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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