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番外4

回到这个世界一年后,云竹依旧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

每每回想,她都下意识能看见过去。

十七岁那年,云竹救下了一只流浪猫,然后把自己丢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叫林烬生的男人救了她。

就像当初,那个将她带出孤儿院的父亲。

只有真正经历过孤独和缺爱的孩子,才会极度眷恋别人给的温暖。

哪怕是一点点。

云竹的确爱过林烬生,是那种.......家人的爱。

可林烬生终究和她的父亲不一样,那个男人是为利而来。

很多次。

——云竹这样想过,

【如果没有跑去救那只猫就好了。】

这样的话,未来所遭遇的一切痛楚都会随之不见,而深爱的父亲也不会经历长达十几年的折磨。

不过这样的话,她也就遇不到江煜了吧。

或者说,如果不曾经历这一切的痛楚,云竹也许会在那个和平而安宁的世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不会有人为她哭到肝肠寸断,也不会有人为她承受万般的痛楚。

不生万物的禁渊之下,也不会长出一树繁花。

不会.......

这世上不会有人再如江煜那般.......爱她了。

当然,不可否认的,少年曾伤害过她的朋友,曾伤害过她的同门,甚至,曾经一剑碎了她的心脉。

云竹的眼睛太过干净,把世间因果好坏善恶,都分得太清。

所以她很清楚,这份爱是执拗的,是扭曲的。

就像是暗黑丛林里暴燃而起的一场大火,势必要将爱的所有燃烧殆尽。

很早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

所以,魔族那一世的时候,云竹用了百年去拥抱他。

可,依旧不行。

既然温柔的拥抱无效,云竹便用了最决绝的方式,

后来,她用镇魂石禁锢自己的神魂,让江煜不能重置世界让她复生。

【做错了事情,是需要承担后果的。】

于是,江煜承受了百年最可怕的绝望,在紫/阳宗受尽了世间最痛苦的刑法。

他的确爱她不假,可伤害了无数生灵也是真。

——所以这便是代价。

但是,即便他做过那么多错事,在云竹最绝望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成为唯一支柱的人,也只有江煜。

如果没有江煜的话,或许在最初的世界,她就已经成为了无数禁渊魔物口中的碎肉了。

如果没有江煜的话,她也许在揭开林烬生真面目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

云竹是什么时候爱上江煜的呢。

说实话,她好像也不知道。

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云竹感觉就已经离不开那个少年了。

她爱他,

——深爱。

却不会纵容,也不会放弃。

因为——

人类的爱啊,是应该让彼此都感到幸福的存在。

而不是偏执的占有欲,也不是一昧的圈禁。

这个道理,云竹七岁那年就懂了。

但是同样的道理,她却牺牲了所有,才让江煜懂得。

【江煜,学着去爱一下除了我以外的谁吧。】

为了这句话的实现,云竹曾经用尽全力奔赴的故乡,最后却是自己亲手斩断了所有的回路。

【亲情也好,友情也好,或者........你也可以喜欢一下别的女孩子。】

【请连我的那份一起,幸福地活下去吧。】

【即便.......再也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云竹曾经以为,她真的如自己说过的话那般.......大度。

但是,再次被江煜抱住的那一个瞬间,她才知道。

人类的爱,原来比她想象得要狭隘太多。

原来,和他待在一起是这样幸福的事情。

原来,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无私。

仅仅只是听见少年唤出她的名字,那一瞬间,云竹就可以泪水决堤,溃不成军。

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感觉自己都像是在做梦。

【梦么.......】

云竹抬头,望向正在讲台上板书的江煜。

这一次他没有隐在黑暗中,身上也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安的凶妄气息。

干干净净的。

十八岁的少年逐渐显露出了挺拔修颀的身影,干净到一丝不苟的夏季校服,连站立的姿态也是清贵的。

让人只能联想到一切和青春有关的美好。

少年精致无暇的侧脸异常帅气,像极了无数少女漫中完美的校草男主角。

云竹微微侧过脸,果然不意外地看见窗口还有几个外班的女生在偷偷看他。

一张张稚嫩柔和的脸庞上染着少女怀春的红晕,看起来可爱极了。

云竹眯起眼,不得不感叹一句青春。

毕竟活了几千年了,尊者大人并不会将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当做情敌一类的存在。

即便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觉得,她走了大运,才会遇上江煜。

毕竟,后者几乎满足了所有人对天才少年的一切美好想象。

这个世界的江煜,如同云竹为他取的名字一样。

少年优秀美好得,像是发光的太阳。

让人仰望而赞叹。

而相比而言,出出身普通家庭还身体孱弱的云竹,在他人的眼中就显得过分黯然。

一头略显发黄的短发,苍白的面容,纤细而孱弱的躯体。

即便她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可原来十分的美貌如今只剩下两分。

因为在外人看来她好像除了沉睡十七年之后再度醒来这少见的奇迹之外,在无数鲜活青春的小姑娘中,云竹自然显得平平无奇。

没有人知道,这具看似孱弱的身体之下蕴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再加上这具身体沉睡了十七年,身份证上的年龄已经是三十四岁。

——他们那里相配呢?

即便是视女儿为珍宝的老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这一点。

他也只当江煜是一时兴起,时常担忧着少年新鲜感过去之后,他要怎样安慰失落的女儿。

回到学校的一个月,各种流言便骤然四起。

“那个云竹整天一副病秧秧的模样,我都怀疑她下一秒就昏倒。”

“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好,成绩平平,听说现在实际年龄都三十五了。”

“天哪,那么老?!江煜那么聪明,怎么会喜欢.......”

像这样的话,从云竹回到学校之后,直到现在一直都有流传。

尤其是作为全省都有名的天才少年,在这个网络发达的社会,由于无数比赛的奖项,江煜甚至无意识间积累了不少粉丝。

只不过他们不敢再江煜面前说,因为上一个敢这么说的,已经被后者揍进了医院。

“这些人真是一天天闲得慌,不知道马上就要高考吗?乱嚼什么舌根?!”

前桌的小姑娘倒是脾气暴,她拿着水杯接水回来,看向云竹,语气别扭,

“你也是,脾气倒是好!”

这种傲娇的性子让云竹忍不住想起了宴凉,那个小姑娘也总是喜欢这么凶巴巴的维护她。

不过,现在那个孩子大抵已经不记得她了。

同样的,这次宴凉也不会因为保护她而断了腿。

【她应该会在那个世界过的很好吧。】

这么想着,云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前桌小姑娘的脑袋,笑着说,

“谢谢啊。”

“乱......乱摸什么啊.......我才不是为了你.......”

对方被她摸红了脸,立刻转过去埋头写作业了。

云竹忍不住莞尔。

一年了,她的身体在好转,可表面上依旧看起来带着五分病气。

只可惜少女本人并不在意,她趴在桌上,原本齐耳的短发已经长到了肩头,如同柔软的花儿一般散开,墨色的瞳孔中晕开窗外悠悠散开的白云。

少女眯了眯眼,像极了一只正在晒太阳的小懒猫。

“唔,仔细想想........他们私下说的那些,好像也有点道理。”

因为那些的确是很符合世俗的,很客观的看法。

云竹不在意别人说什么,经历数千年,她对外貌和皮囊这种东西早已不看重了。

或者说,她能够回来思念的故乡,还能和江煜陪伴着在这个安宁的世界生活,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幸福。

可江煜倒是在意得不行。

“——什么有道理?”

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少年微凉的指尖轻轻拨开了她凌乱的短发。

【啊唔,被逮了个正着呢。】

云竹弯下眉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说你上次讲的那道题,小煜老师讲得可很真好。”

“........”

江煜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少女柔软短发垂落在指尖,几缕掩着脸盘。午后阳光被窗外的树冠撞碎,

细碎浮光掠过,让那张小脸愈发显得通透而没有血色。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干净澄明。

是江煜最着迷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看起来苍白而纤弱的少女,在江煜的眼中到底有多么美丽。

甚至于直到现在,他在触碰她的时候,依旧小心翼翼到犹如.......信徒之于神明。

对视半响,江煜败下阵来。

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前桌。

后来第二天,云竹就听说年级上好些同学集体请了假。

说是流感,喉咙哑了,说不出话。

云竹愣了愣,转而去看江煜。

——后者递过来一杯温好的牛奶。

“乖,喝掉。”

云竹:“.........”

好吧。

不过现在的江煜和以前不一样了,即便不悦,下手依旧很有分寸。

短短一周,任何说云竹不好的流言连半个字都听不见了。

在这个管制极严的高中,少年对她的偏爱已经到了一种明目张胆的地步。

就连老师,不解中也带上了某种羡慕。

他们见过太多太多,青春少年少女一时头脑发热的早恋,但是江煜和云竹不一样。

他们之间总是萦绕着一种,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东西。

在所有人看来这对极不相配的恋人,主要是因为江煜太过优秀,而云竹太过平凡。

无数人都艳羡仰望的天才少年,喜欢一个沉睡了十七年的病弱女人。

怎么看,都不是相配的。

他们以为,只是因为这位天才少年一时心生怜悯,又或者是云竹手段高明,竟让素来不近女色的江煜栽了。

但实际上,到现在之后他们才发现。

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一学期过去,几乎所有人都转变了看法。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叫云竹的少女,太温柔了。

是那种,完全让人没有抵抗力的温柔。

她会在下雨的前一天,在值日板块悄悄提醒大家记得带伞。

会帮运动时受伤的同学包扎。

会给痛经的女同学按摩穴位。

还在乒乓球比赛上,为班级拿了第一。

最主要的,永远都冷漠独立于班级之外的江煜,很听她的话。

老师说,江煜你去做个什么事情。少年会冷漠拒绝。

但是云竹一开口,后者就立刻去了。

听话得不行。

.......

诸如此类的事情,她做得很多,很多。

终于回到学校,云竹很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同时,对于别人而言的费心的好事,只不过是尊者大人打发时间的事情。

而对于普通学生困难的学习,对于开外挂的尊者大人来说,根本不算问题。

一年的时间,足够云竹从年级倒数冲入年纪前十。

在这所学霸云集的重点高中,堪称奇迹。

就像十七年前的那样,云竹的人缘从来都好到不行。

而一学期的时间过去,原本看起来病弱的少女恢复了不少,她的头发长到了胸|前的位置,乌黑柔顺,就像是上好的黑缎。

纤细柔软的少女曲线很是漂亮。

曾经属于凌云峰尊者大人的美丽,逐渐在另一个世界显露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再次多了起来。

当少女那双特别的桃花眼弯下的时候,许多人才发现,她真的漂亮极了。

于是,比起冷漠的江煜,对人更加温柔耐心的云竹反而更受欢迎。

终于在某一天,云竹收到了一封陌生的情书。

字里行间都带着青涩的味道。

不过她还没看完,就被江煜发现了。

只不过出乎意料地,少年没有直接抽走撕碎,而是一目十行扫完,非常毒舌地将内容批得一文不值。

“这种百分之八十都摘抄文艺杂志的情书,可以看出对方并没有什么文学素养。”

接着,江煜淡淡地扫了一眼信封,

“以及,这种信封小卖部十块钱可以买一沓,里面荧光剂很重,你身体弱,还是少碰比较好。”

说这,他从云竹手中温柔接过,然后按照原样,漫不经心装好。

“阿竹要是喜欢,我可以每天给你写一封。”

云竹:“.........”

与此同时,江煜说这话的时候,周围还有不少围观者,所有人都听得一愣。

说完,少年淡淡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躲在远处观察云竹反应的男生立刻被羞得满脸通红,扭头跑了。

对此,云竹只能哑然失笑。

只是自此之后,她再没能收到任何一封情书了。

小徒弟的占有欲倒是一如既往地强。

云竹摇摇头,只是唇角忍不住上扬。

她期待了漫长岁月的平静生活,在江煜的陪伴下,过得很好。

或者说,应该是很幸福。

高中毕业,江煜顺利保送首都大学。不过云竹也考了进去。

后来的一切都幸福得宛如童话。

曾经千年的爱恨苦痛,都仿佛一场绚烂到刺目的幻梦。

等到江煜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也恰好是他们的毕业礼,

他带着户口本跟她求了婚。

或许如果不是法律强行规定,怕是高中的时候,少年就忍不住了。

那天阳光正好,所有人都沉浸在毕业的欢喜和惆怅中,

江煜带着花,戒指,和户口本。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被无数人都惊羡的少年跪在她面前。

他修挺的背脊优美,发尾细碎,雪白衬衣下的窄腰尤为漂亮。

“阿竹........”

江煜仰望着她,一如曾经禁渊之下的那个魔族看见了坠落的星星。

比起云竹温柔的美丽,江煜大抵因为出身禁渊,精致的面容更多了一份惊世的靡丽感,连天空的曜日也为之黯然失色。

他哽咽又哽咽,似乎迟迟难以将剩下的字句说出来。

睫毛的影子轻颤着,落在少年精致昳丽的脸庞上,有着令人心碎的弧度。

引得围观的无数学生频频着急。

毕竟四年了,他们的恋爱几乎被无数人称之为神仙爱情。

温暖的阳光融进威风,在少女的肌肤上晕开虚幻的雪白,

她美丽的桃花眼盛着光,折腰在少年的額心落下一个吻。

“好啊。”

云竹对他笑。

“........可是,”

江煜怔了怔,他还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她抱住他,语调温柔而满怀爱意。

“我很开心,江煜。”

——这样就已经够了。

在云竹心中,在她决定斩断归路让江煜回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比恋人,夫妻更加亲密的关系。

那不是一句“嫁给我”就可以包含的深情。

所以,这样就好了。

一句阿竹,就已经足够了。

很奇妙地,在这一瞬间江煜读懂了她眼底隐藏的深意。

这一刻,就像是心脏被泡进了眼泪里,酸涨又发麻。

这大概是头一个,求婚的少年哭了,然而被求婚的女孩子只能抱着对方轻声哄人。

于是当天,他们拍结婚登记照的时候,云竹笑得温柔而欢喜,然而旁边的江煜则是眼底湿润,眼眶通红。

委屈巴巴地被老婆牵着手。

——像极了被抢婚的漂亮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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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小徒弟在火葬场哭着求我别走[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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