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金大少又微微皱眉,冷冷说道:“我只说想见见她,并没说过要动她。”
白如意也背过双手,讥诮的看了一眼金大少,冷笑道:“我可不相信到时候你能管住自己。”
金大少眨了眨眼,竟然没有反驳。
白如意接着道:“这位谢小姐可是我计划的关键,如果她出了什么闪失,那位风少侠自然就不会再帮我,到时只能坏了大事。”
金大少没再接口,看了看白如意,又转头与金二少对视了一眼。
白如意展开折扇,嘴角上扬,没有再理会兄弟二人,反而走进几步,与站在一旁的刘伯说道:“刘伯,这次我回来想调动狼组、鹰组、和豹组。各抽调出二十个好手,只要六十人,我就可以轻松拿下华蓥山!”
刘伯嗯了一声,微笑着点了点头,刚要开口……
兄弟两个这时又互相使了个眼色,二少立马抢近一步,抢着道:“刘伯,父亲是不是曾亲自交代过总舵的人手分派?”
刘伯看了看二少,点了点头,道:“不错,会长是曾亲自安排过。”
二少面露冷笑,“那么就请刘伯再给小妹说一遍听听。”
“好,”刘伯又微笑着点了点头,款款而谈。“会长曾亲自交代,熊组、虎组、龙组,负责总舵的警卫,事关总舵安危,若无必要绝不可外派,而且这三组从来只听会长一人号令。
其下的狼组,鹰组,豹组,平时归在总舵,需要时可随时往各地支援调遣,若无非常,一般由大公子和二公子指挥。
至于各地分舵的犬组,可因需要,由各分舵的各级头领随意差派。”
白如意之前使唤的想必就是黑金会中最低级的“犬组。”
刘伯说完,金二少冷笑着瞥了白如意一眼,又抢着道:“如此说来,刘伯,你认为我们的小妹能调动得了狼、鹰、豹三组吗?”
刘伯的脸上还是那副和蔼的笑容,他好像只有这一个表情,自从进到这大厅以来,他的表情根本就从不曾变过,脸上就如同戴上了一副欢喜面具。
他果然不愧就是江湖中有名的“喜面叟。”
喜面叟无论什么时候脸上总是喜气盈盈,他依旧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道:“会长既然交代狼、鹰、豹平时归两位公子指挥,如果现在两位公子不下命令,那么姑娘自然是无法调动的。”
金二少脸露得色,又看了一眼白如意,傲然道:“看来……这次我们当哥哥的就不能再让妹妹辛苦了!”
白如意皱紧了眉头,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却偏偏还要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次华蓥山由我们去收!”
白如意猛然死死盯紧金二少,咬紧牙齿,握紧双拳,忿然道:“凭什么?!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由我来办,而且我一直办的很好,现在眼看要收网,你们却想白白捞鱼!”
这时金大少终于走进一步,悠然接口,道:“难道你没听清二哥的话吗?我们要体恤妹妹……”
突然,金大少目露凶光,接着冷冷说道:“况且凭一个贱人,还不配指挥总舵的高手!”
白如意狠狠的注视着大少,瞳孔中似乎就要射出两只毒箭!他牙齿在咯咯作响,紧握的双拳在不住颤抖,手中的一把折扇也几乎被握断。
白如意,他曾经在风少云面前是何等的称心如意,高傲潇洒。
他是那么的狡诈、冷酷、为所欲为。他给人的感觉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即使是“关中神剑”孙一鸣,也曾任他差遣!
他几乎可以将任何男人都变成听话的狗,他好像也可以将任何女人都变成喂狗的骨头,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却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白如意在忍耐,拼命的忍着,他咬紧嘴唇,竭尽全力绝不让眼圈中的那滴泪珠流下。
如果风少云现在看到白如意的脸,风少云就一定会笑,会为自己的愚蠢和眼拙大笑!他曾不止一次断言白如意绝不是女人,可是现在,任凭谁只要一眼都能立刻分辨出她究竟是不是女人。
女人就是女人,再冷酷的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再狡诈的女孩子终究还是女孩子,白如意是女孩子,所以,她的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白如意咬着嘴唇,他再不理会大少和二少,径直来到刘伯面前,恨恨说道:“刘伯,我要见父亲!还请刘伯代为通报!”
刘伯还再微笑,他永远微笑!恐怕这世上绝没有什么能打断他的微笑!
也许就算这兄妹三人现在就当着他的面打个你死我活,他恐怕依旧还是满面喜气,这就是刘伯,这就是喜面叟!
刘伯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暖,但一向好说话的刘伯这次却摇了摇头。
“对不住了,姑娘。今天一早会长就交代了,这件事会长不想操心,他说一切都交给你们小一辈处理了。所以这次我只是旁听,等你们兄妹商量出个结果,我只负责向会长禀报一声就是了。”
刘伯言毕,两兄弟相对一望,满面春风。
而白如意的心却已坠入冰窟。
白如意呆呆的看着刘伯,过了很久,终于勉强说道:“那……能让孙一鸣再来帮我吗?”
刘伯又摇了摇头,道:“姑娘,虽然你将孙一鸣吸收入会,可是你知道,他的派头一向很大,从来都是只听请不听调,即使是会长也要给他三分面子的。上次开封府那次,若非因为他刚入帮会,寸功未立,不好意思拒绝,肯定也绝不会听你指挥的,所以这次……”
白如意没等刘伯说完,转身大步便往外走!他用不着等着刘伯说完,有些话你最好也不必让人家说的太清楚。
白如意走出花厅,又走出院门,虽然他走的很快,但迈出门槛的时候还是听说到了身后传来的笑声。
笑声很响,当白如意走出去的时候,脸上的泪已经干了,他再也不会在意那些笑声,他的泪也绝不会再流下。
他的确没有再流泪,非但没有流泪,当走到通道拐角的时候,他嘴角甚至反而偷偷流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院子不算很大,但却很整洁,阳光明媚,空气中充满了花儿的芬芳。
在一株树荫下,花圃旁,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穿着华丽的妇人呆呆地坐在一张摇椅上。
摇椅没有动,妇人也一动没动,她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前方。她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堵粉刷的雪白的院墙。
妇人仍然呆呆地注视着院墙,她的眼睛毫无光彩,就像是一片布满了水雾的玻璃。她看着院墙,好像是只要院墙不动,她也绝不会动。
院墙当然不会动,但是她却还是动了。
因为她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和她很像,但却比她年轻许多,似乎也更漂亮一些的女人。
白如玉,不错,现在她又穿上了女装,所以她是白如玉。
白如玉来到她身旁,轻轻地也坐到那张宽大的摇椅里,她揽住妇人的胳膊,甜甜的依偎到妇人的怀里,就像是婴儿终于找到了母亲。
事实上,她的确就是母亲,白如玉的母亲,她就是白小兰。
白如玉依偎着母亲,轻轻晃动摇椅,她呼吸着母亲身上和自己一样的芳香,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多希望摇椅就这样一直摇下去,她多想就这样永远依偎在母亲怀里,她多希望母亲还能叫着自己的乳名教自己绣花,她多希望还能让母亲为自己梳一次头发。
她忘不了母亲最后一次为自己梳头,她忘不了母亲惨白的脸,颤抖的手,和将自己的头发扯的生疼的梳子。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早上母亲的尖叫,她忘不了母亲那时眼睛中的恐惧和绝望,她更永远忘不了她的仇人——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金久继,金长承!
当然,还有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