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媚香楼姐妹
贾宝玉奇道:“不是秦淮八艳吗?怎么只有七位,还有一位呢?”
“秦淮八艳?”卞絮显然从未听说过,歪着脑袋想了一回,摇头道:“公子从哪里听来,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秦淮八艳?”贾宝玉就好像现了外星人一般,惊讶得双眼直瞪,张口无语。到
卞絮心下纳闷了,难道秦淮八艳很有名吗?我必须得知道?
秦淮八艳在后世实在太过有名,几乎无人不知,贾宝玉如此惊讶也情有可原。不过贾宝玉不知道的是,他在看外星人似的看卞絮的同时,卞絮甚至包括在场的贾芸、冷二郎、公孙霸等这个时代的人,都在看外星人似的看他。
“二爷,秦淮八艳是什么人?”贾芸最是了解贾宝玉,却也不知他嘴中所说的秦淮八艳是谁,不由好奇的问了起来。
“你也不知道?”贾宝玉更加吃惊了,又转头问冷二郎和公孙霸道:“你们也没听说过?”
二人对望一眼,都莫名的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秦淮八艳是杜撰出来的?
其实历史确有秦淮八艳其人,轶事记板桥杂记》之,不过此时《板桥杂记》尚未写出来,世人自然不知有秦淮八艳一说,只知秦淮出个许多家喻户晓的名妓,卞絮说的那七位只是其中一部分。
贾宝玉不解其中缘由,只道既然有秦淮八艳一说,那最有名的名妓起码得有八位才对,怎的卞絮只说了七位?
贾宝玉沉吟之时,卞絮十分好奇的张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样子十分可爱。
“啊!对了。”贾宝玉忽的心思一动,竟想出一个缘由来。
“公子,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卞絮此时竟不像一个惯在欢场中的名妓,倒更像一个好奇心极重的小女孩儿,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副可爱的样子。
贾宝玉忽然笑道:“你瞧我多么糊涂,眼前便也有一艳,我却忘了。姑娘才色冠绝秦淮,家喻户晓,名声远播,自然与姑娘所说那七位齐名,合称便不是‘八艳’吗?”
原来贾宝玉认为眼前这位卞姑娘应该也属于秦淮八艳之一,人家姑娘谦虚,自然不能把自己说进去,所以只说了七位。
而卞絮并未听说过秦淮八艳,只当是贾宝玉在拐弯抹角的夸她,心中有些欢喜,全不知这原来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罢了。
“公子说笑了,絮絮蒲柳之姿,微末才艺,怎敢与那几位姐姐相提并论?”
曾今面对多少世家公子,清流才俊的夸赞都面不改色的秦淮名妓絮絮姑娘,不想今儿个面对贾宝玉这个风流场中的雏儿,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完全打乱了阵脚,脸儿都有了些羞意,这是真真正正自内心的,而非平常欢场做戏强装出来的。
“诶,絮絮姑娘不必过谦,我知道你也是那秦淮八艳之一,定是脸皮儿薄不愿自己夸自己罢了。不过以姑娘如此姿容,如此才艺,便是说自己不是秦淮八艳,人家也不会信”
卞絮见贾宝玉越说越夸张,越夸越露骨,即便惯在欢场强颜惯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羞意脸,一朵朵灿烂的红晕渐渐在她粉嫩的脸儿悄悄绽放。
“啊!对了。”贾宝玉夸着夸着,忽又想起一事来,问道:“不知姑娘说的另外七艳在哪里,我可能见一见?”
他话音才落,只见本是羞赧微笑的卞絮忽然惊讶的张开了小嘴儿,转而又变成一副没好气,哭笑不得的样子。
半晌,卞絮方吐出一口气来,妩媚的白了贾宝玉一眼,轻笑道:“公子真爱说笑,这些姐姐要么早已作古,要么隐居嫁人,都已了年纪,你要见她们做什么?”
“啊?”又把自己的无知给暴露无疑了,贾宝玉红着脸尴尬的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见贾宝玉如此,卞絮便更加认为秦淮八艳肯定是他杜撰出来的了,他见自己说出了七位名妓,便编出个八艳来,更加笃定他是在拐着弯儿夸自己。早已被夸的麻木了的卞絮,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匠心独运的赞誉手段,便是夸赞别人也这般用心的人,却会有几个,更何况他夸赞讨好的对象还是一个出身低贱的歌姬,这不得不叫卞絮心中大是触动。
却不知,这其实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罢了。
贾宝玉并不知自己的无知还能编织出一个美丽的误会,获得美人好感,只当自己在美人面前出丑了,一时尴尬无比,只得讷讷的摸了摸后脑勺,傻傻的笑着。
若是厌恶的人这副样子,卞絮只会觉得傻不可耐,但贾宝玉此时已经获得了她许多好感,这副样子在她眼前,就变成了傻的可爱了。
卞絮忍不住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微喘道:“公子真是个妙人,絮絮能与公子这样的妙人儿一见,当真此生有幸了。”
贾宝玉忙摇手道:“诶,是我能得与闻名天下的秦淮八艳一见,才真真三生有幸。”
按照惯例,卞絮见客只弹一曲,歌一词,如今曲罢歌止,本应送客才是,但她实在被贾宝玉逗的甚是开怀,得遇如此妙人,难得如此开心一回,卞絮自不舍送客,继续与他聊了起来。
“公子谬赞了!若真如公子所说,世间有秦淮八艳,除了柳如是等七位,那这第八位也当另有其人,而非絮絮这蒲柳之姿。”
听卞絮姑娘这话的意思,莫非秦淮河还有名妓竟比她更为美丽?贾宝玉心如猫抓,但她还不至于笨到直接相问,于是拐弯抹角道:“如此说来这秦淮河还有姿色、才艺更甚姑娘的了?我却不信。”
絮絮妩媚的低头捂嘴笑了笑,媚眼生春,很是诱人的白了贾宝玉一眼,娇声道:“秦淮河色艺强过絮絮的大有人在,想是公子初来,不曾见识罢了。不过有一人,色艺果真乃秦淮之冠,非我这等姿色才艺可相提并论。若论秦淮八艳,非她不可与柳如是等七位姐姐相比。”
果真有这么一位美人儿,贾宝玉内心欣喜,表面却不动声色,装着完全不相信的模样道:“哦,是何人,你且说来听听。”
没有人会喜欢别人用这种不相信自己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但偏偏贾宝玉这样对卞絮说话,却叫卞絮心中欢快不已。
说起这个可以排入秦淮八艳的人来,卞絮竟满脸的自豪,得意道:“当然非家姐卞赛莫属了,她色艺双全,别说是我,便是整个秦淮河也找不出能出其右者。”很明显,卞絮十分得意,比她自己艳冠秦淮还要高兴些。
“卞赛?”贾宝玉依然没有听说过,他只是觉得卞絮很眼熟,或许是因为见过她姐姐的缘故,谁知她姐姐何许人也,竟是听也未听说过。
“连我姐卞赛你也未曾听说过?”卞絮有些气呼呼的,仿佛不知道她姐比不知道她自己还要更让她生气。
看着贾宝玉很是无辜的模样,卞絮没好气道:“家姐便是人称卞玉京的卞赛赛。她不仅色艺双全,更是诗琴画无所不能,尤擅小楷,还通文史,便是许多才子多有不如。她绘画艺技娴熟,落笔如行云,‘一落笔尽十余纸’,喜画风枝袅娜,尤善画兰,自小闻名金陵,乃当之无愧的秦淮第一花魁。若真要凭出个秦淮八艳来,自然非有她一席不可。”
卞絮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见贾宝玉听的吃惊不已,很是满意,接着道:“我与家姐本是秦淮官宦之家,姐妹二人,因父早亡,方沦落为歌妓,在此媚香楼唱曲会客为生……”
贾宝玉听了,对卞赛自然心生向往,忙插嘴问:“她也在媚香楼,何不叫出来相见?”他此时便连要装着一脸不信的表情也忘了。
“哼!”见他如此,卞絮心中又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倒不知何来这种矛盾的心理,说话的语气也不觉低落了些,冷笑道:“家姐素爱山水,时常往来苏杭,目今已京去了,年余间未回。不过就算她在,也并非寻常能见的,你便才华横溢,富甲天下,也得她看了顺眼,方得入室一见。”
不想又是个走神秘路线,这让贾宝玉不由想起京城锦香楼里的妙可。自从次帮他解围,斗败了少保家的公子曾晋鹏,却是许久也不曾再见过了,不知那曾公子可还有再为难她?
二人正聊着,忽然楼外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俺管你是谁,俺说你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你待怎的?”
“没错,想进去,先问问你爷爷的拳头。”
杜贺和方褚的大嗓门,便是隔着一层楼也听的清清楚楚。
“贾芸,你出去生了什么事。”
贾宝玉吩咐了一句,贾芸忙起身出去了。片刻便回来禀道:“说是金陵通判家的公子,要进来见卞姑娘,被杜贺和方褚两个拦了下来,正在外面吵闹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