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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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神仙最见不得沾了魔气的东西,这龙若是能孵出来,定会遭嫌弃。”撼竹连忙道。
她顿了一下,一鼓作气道:“可若是天界追究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我已不属天界,剔我的仙骨也就罢了,莫非还想剔去我的魔骨?”渚幽神色暗暗,屈起手指敲了一记蛋壳。
撼竹战战兢兢的,“可属下不愿看尊主犯险。”
“我养个自己的东西,哪算得上犯险。”渚幽睨了她一眼。
撼竹心道不好,这还没盖戳呢,就已能称作是“自己的东西”了吗。她脑子一转,又道:“可若孵出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可怎么办。”
“若是如此,那便丢了。”渚幽说得轻巧,“刚孵出来的龙,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想让它如何便能如何,若是有条龙能整日在我边上说好话,这不挺有意思。”
撼竹很是委屈,“是属下说的话还不够多吗。”
渚幽并不给她脸,“你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可这蛋孵出来哪会说话,您要找也该找个能讲话的。”撼竹还真的委屈上了。
渚幽素白的手抚在那颗龙蛋上,身是素白的,衣裳是黑的,乍一眼看去,整个人似只有黑白两色。她道:“亲自教出来的东西定是乖巧的,让它说什么,便会说什么。”
撼竹见说服不成,只好机灵地说了一句,“尊主修为高深,艳绝三界,它胆敢不乖巧。”
渚幽摆摆手,“行了,赶紧去打听清楚,三主究竟做什么去了,别杵这碍着我孵蛋。”
撼竹走前还回头瞅了一眼,心说凤凰孵蛋要怎么孵,会化作原形吗。说起来,她还未见过自家尊主的真身。
听闻这位降世时,丹穴山上霞光万道,如有五彩罗帔漫天而布,众鸟齐鸣,那初生的神裔羽量充实,是凤族里最好看的一只。
如此想来,尊主的真身该有多好看,撼竹想得连眼神都迷醉了。
大殿里又只剩渚幽一人了,那蛋又还说不得话,四周静悄悄一片。
渚幽未化出原形,只是盘腿坐直了身,运转起体内的灵力。
这灵力一运转起来,双眼就疼得很,不过多时,一滴冷汗从她的额上滑落。
灵海里灵力稀薄,果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显然不对劲。
这才刚出关呢,还未做什么,灵力就耗了这么多,就像是她闭关了百年,修为不进反退一般,越修越回去了,这要是让别的小魔知道,定将她看作是笑话不可。
渚幽微微眯起眼,素白的发披散在肩膀和后背,若不是唇还算红,还真像个雪堆成的人一样。
她仔细琢磨着,究竟是龙宫里的白玉圆盘有问题,还是那姻缘石有问题,又抑或是什么人在暗中悄悄做了什么。
思来想去,除了这颗龙蛋,还真没有什么是她想不明白的了。
她盘腿坐着,那蛋就搁在软榻的另一边,就这么一颗蛋,还跟她平分了这软榻,多少不太像话。
渚幽原是想将这蛋拨开的,可想了想又收了手,过会挥出了一缕灵气,朝龙蛋裹了过去。
灵气还触及龙蛋,忽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渚幽愣了一瞬,灵力生于灵气,她还从未见过以灵力为食的蛋,这蛋的胃口可真不小。
话说回来,她在龙宫里所施的障眼法并不高深,只要将那假的“蛋”拿起,便能发觉那其实是块石头。
只是龙宫将那蛋那样供着,想必是不会轻易触碰的,这么一来,也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发现白玉圆盘上的龙蛋被偷了。
好蛋啊,真是颗千古一遇的好蛋,她如今越发想知道,蛋里的东西孵出来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了。
是奇丑无比,还是貌美非常,亦或是寡淡普通。
可惜这蛋无甚动静,在来了魔界后,就连动也没动上一动,就跟成了个死蛋一样。
罢了,她总不能揠苗助长,敲蛋掏龙。
渚幽歇了两日,这两日里,时不时就给这蛋喂上一口灵气,若不是蛋将灵气吞得一干二净,她还真当这蛋死了。
毕竟是入魔的神裔,在闭关之前就已经哄得众魔心服口服,在闭关百年归来后更甚,谁敢忤逆这位,就是往自己身上捅刀子,自讨苦吃。
大殿荒废了百年,殿里伺候的侍女都走了。
魔本就自由散漫,管着自己的主子走了,她们自然也不会傻愣愣地守在这。
渚幽虽不喜与人接触,可身边没个说话的,还有些不习惯。
闭关前,她殿里那数十个小魔可都机灵得很,说话又好听,整日叽叽喳喳的,连她一根头发丝都能夸起来,只要是她们看得见的,就没有夸不动的。
她睁了眼,先是望向大殿上方那鲛纱垂珠吊顶,在确认双目仍能视物之后,才伸手去捞那颗被她搁在了锦缎软枕上的龙蛋。
外头窸窸窣窣的,也不知是谁在倒腾什么东西。
料想不是撼竹,这丫头估计还在外打探消息,没这精力在大殿门口折腾。
渚幽皱着眉头按了按眉心,怀里的龙蛋冰凉一片,还梆硬得很,比石头还像石头。
殿门外忽地有人柔声细语地喊了一声,“大人闭关百年,我光在殿门外站着都能感受到滔天的灵力了,可真不愧是咱们大人啊!”
这话说得就很假,她身上的灵气都被这龙蛋吞了大半了,还滔天呢。
虽然假,但渚幽确实爱听,她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是只入了魔的荷花妖,本该高洁的荷花偏偏入了魔,也着实有趣。
那荷花妖名唤红蕖,本体红而娇,扎进水里的时候还挺好看。未入魔时,曾与一落水书生相恋,可惜那书生忘恩负义,中举后生怕被人知晓他同一妖怪欢好过,硬生生折了她的杆,撕了她的花瓣,还堆在一块用一把火焚了个遍。
于是,尚留得一命的荷花妖就这么入魔了。
渚幽手一抬,紧合的殿门顿时开了。
外边漆黑一片,看不见炎日,也望不到月光,裹挟着黄沙的风肆无忌惮地刮进了殿里,蒙在了堆了满地的妖兵魔器上。
穿了一身艳红长裙的荷花妖纤细得像是会被风刮跑般,身后拖着一个麻布袋,里边也不知装了什么,看着沉甸甸的。
门一开,红蕖便拖着那麻布袋吃力地往前走了几步,她朝大殿里望了一眼,眼一抬便看见那位正闲倚在软榻上。
渚幽漫不经心地掀了一下眼皮,目光落在她拖着的那个麻布袋上。
麻布袋里的撞在一块闷声响着,像是装了一口袋石头,里边似乎有些灵气,似乎是灵石。
她怎么也没想到,回来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竟是石头,简直荒唐。
红蕖拖着麻布袋进了殿门,还没来得及先夸一番,就听见渚幽问:“带了什么。”
“是灵石。”红蕖连忙打开了紧束的麻布袋口,还将袋里的东西都抖了出来。
一块块大小不一,就连色泽也有所区别,有些块白得晶莹剔透,有些却偏浑,确实是灵石。
“我要这些灵石有何用。”渚幽睨了过去,装模作样道。
事实上还挺有用,但小魔们不必知晓。
红蕖本就长得千娇百媚的,入了魔之后更甚,一举一动皆纯真得很,却又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她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是三主命我带来的,说是在尊主这借了灵石,若是尊主回了殿,便将这些灵石带来还上。”
渚幽心下了然,果然是那三个东西拿了她的灵石。
她抚着怀里的蛋,说道:“你就不会放进芥子中,非得这么费劲地拖过来?”
红蕖柔声说:“三主道,若是放进芥子里,您定瞧也不会瞧上一眼,多少送来的宝贝一旦进了芥子,就再也见不着光了,还是这么拖着来好些。”
渚幽微微颔首,手一挥,那袋沉甸甸的灵石顿时撞向了一边,和那些覆了黄沙的妖兵魔器撞在一块。
兵器哐当作响,硕大的兵器架险些倒下。
红蕖被这声响吓得缩了一下肩,暗暗揉了揉被麻袋勒出红痕的手掌。
渚幽摸了一会龙蛋,不得不又把它搁在地上,再这么下去,她的灵力非得枯竭不可。被吸干也就算了,若又瞎起来,那还得了。
她不咸不淡地抬了一下眼,“三主借灵石做什么,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被问起这事,红蕖欲言又止,想了想心事重重地去把殿门合上了,然后才道:“听闻魔主的一魂得以转世,于是三主便去了人间,也不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渚幽嗤之以鼻,“他们就这么笃定,魔主转世会在人间?”
这话问得很,红蕖着实答不上,想破了头皮才闷出一句:“魔主的肉身和三魂之一尚还留在魔域,三主道,须将余下的两魂也收回来,才能将魔主唤醒。第三主算出,其中一魂所落之地恰是人间。”
第三主便是那荒淫无度还想拉她下水的惊客心,渚幽哂了一下,“就凭她也算得出来?”
红蕖低着头,听着这越发刻薄的话,瑟瑟缩缩地抬了一下眼。
惊客心和这位的恩怨,魔界又有谁会不知道,毕竟惊客心在这殿门外可倒吊了不止一回,其中还有一回是她自愿的。
渚幽嘲道:“可即便是那一魂转世为人,它不曾带有魔主的记忆,身上又不带魔气,这如何好找,还真当自己是神算了?三主此番可太着急了。”
红蕖壮着胆走上前去,一副柔弱似水的模样,乖巧地蹲在黑衣魔尊的身侧。
渚幽面上波澜不惊,却微微往后仰了点,心说这荷花妖忽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红蕖小着声说:“三主之所以这般着急,还不是因为听闻天界要修镇魔塔了。”
渚幽眸光一暗,“镇魔塔?三主何时去的凡间?”
“约莫有一载了。”红蕖软声说。
渚幽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本想令荷花妖走的,可想了想又勾了勾手指。
站起的荷花妖又重新蹲了下来,百依百顺的,“不知尊主还有何吩咐?”
渚幽眼眸一转,垂目看向了脚边软枕上立着的那颗蛋,“小心些捧起来,给我。”
她忽动了个念头,想让这蛋吞点别人的灵力试试。
流光溢彩的蛋静静地立在四角流苏的锦缎方枕上,看起来华贵绚丽。
红蕖瞳仁微震,心道这莫非就是小魔们口中的那颗私生蛋?于是她颤着手去捧,一个没留神就被这蛋冻了个正着,手一抖,蛋就滚了出去,咚一声撞在了金柱上。
这么一撞,连大殿都颤了颤。
渚幽瞪着眼,猛地坐起了身。
红蕖欲哭无泪,凤凰蛋不该是滚烫滚烫的吗,这蛋怎这么冰凉?
她也不知该不该去捡,战战巍巍道:“这、这、这不会散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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