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奴隶
那天晚上，余狸和相昀交流了很久，或者说单方面被审问了很久。最后，相昀终于相信了她，可也没有再说要放她单独出去住。
本质上，余狸是相昀买回来的女人，是奴隶，相昀从来没有要求过余狸一定要做什么，也没有一生气就毒打余狸一顿，相昀自认，对待她已经够宽松了。
这也直接导致，余狸不曾认为自己是一个奴隶，她有自己的尊严，应该要获得相应的尊重。
直到相昀中毒，她没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问题才接踵而至……
首先是，余狸开始会碰到各种各样让她帮忙的，帮忙把野鸡拔毛，帮忙把鱼剖肚，帮忙带带孩子。
到最后，竟演变至，一位顶着鸡窝头的妇女，要求余狸将她儿子不小心拉在兽皮上的粑粑洗干净……
叔可忍，婶不可忍，婶可忍，余狸不能忍，两人直接吵了起来。
“我说，你的脸恐怕是比月亮还大，自己小孩儿弄脏的，叫我给你洗？脑子怕不是装满了小石头，净想些不能吃的。”余狸大声骂道，为了让眼前的妇女听得懂，她还特意将“豆腐渣”换成了“小石头”。
“你脑子里才装石头呢！”果然，骂人是古今皆通的，妇女不仅理解了里面的深刻内涵，并且还活学活用。
“你一个相昀族长买来的奴隶，得瑟什么！我告诉你，奴隶买来，就是我们全族人的共同财产，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之前相昀族长待你客气，可现在夷芽说了，放你出来，就是找你的同伙的，当然不能让你白吃白喝！”
妇女一手搂着孩子，一手叉着腰，眼白朝上，对余狸嗤之以鼻。
“嘿——你这嘴里怎么吐不出象牙来呢！今天姑奶奶我不教训教训你，你还当我是招财猫啊！”
余狸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从小到大，打架她就不带怕的，虽然眼前的妇女又高又壮，看起来像是一座大山，但输人不输阵，余狸要在气势上，绝对性地碾压。
“来呀！老娘岂会怕了你这小弱鸡！”这位妇女虽然不懂什么叫“招财猫”，但是看着余狸挽袖子的动作，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决定，动手就动手，一定要把余狸收拾得满地找牙。
余狸正准备上前使出毕生绝技——扯头发，还没有走过去，就被达玛死死拖住，寸步难行。
“余狸姐姐，你千万不要冲动，打了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达玛，你赶紧给我放开！”
“不放！”达玛不仅不放，还越发得抱紧了余狸。
这小妮子到这里以后，吃得好睡得好，长高了一大截不说，力气也比从前大了很多，余狸一时间也挣脱不开。
妇女看到余狸被达玛抱住，说什么也不松手的样子，也懒得动手，理了理自己美丽的头发，带着孩子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达玛，你赶紧给我放开！”余狸脸都挣红了，也没能挣脱达玛。
达玛看着妇女已经走远了，才放开了余狸。
“余狸姐姐，你不能动手打人，不然你要受罚，会像上次那样被关进笼子里的。”达玛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想到了上次相昀中毒，余狸被关到笼子里的事情了。
“哈？”什么鬼？余狸不解，疑惑地望着达玛。
不就是打个人嘛，又没闹出人命，再者，闹出人命，还有正当防卫这一说法呢！
“余狸姐姐，那个女人说得没有错，我们是奴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达玛小声地解释着。
“达玛，你怎么能这样想，奴隶为什么和他们不同？难道不都是人吗？”
人，一撇一捺，靠自己才能顶天立地，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分个高低贵贱？
她和达玛是买回来的，是他们嘴里的奴隶，所以就要低人一等？
脏活儿累活儿都扔给他们，成为属于扶余部落的牲口？
余狸不理解。
“你听我说，余狸姐姐。我们从被人卖掉的那一刻起……就和他们不一样了。奴隶不能有自己的山洞，也不能没有主人的允许随意外出，每天要把主人家里的活儿干完。如果其他人让我们干活儿，也是……也是不能拒绝的……”
达玛偷瞟着余狸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和余狸相处这么久，达玛是知道的，余狸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奴隶，她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要去做的，没有顾虑的。
她一直努力地证明着，自己是不同的，自己的价值，大于那些可以衡量出价值的牛羊。
达玛既觉得这样的人新奇，又十分羡慕。
余狸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不是属于这里的土著居民，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那上次，为什么我能搬出去自己住一个山洞？”余狸想说明，自己早已摆脱了奴隶的身份。
“那是因为相昀族长，他同意余狸姐姐你搬出去……而且，你有尤栗巫医一样的本领，大家都尊敬你，所以也没人敢说什么……”达玛虽然年龄比余狸小，但是作为这里的原住民，她在这些事情上的理解，比余狸更有自知之明。
余狸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这些种种不平等的事情，终有一天会被她解决。春天或许会姗姗来迟，但是一定不会缺席。
“达玛，今天我想告诉你，不管我们是不是所谓的奴隶，只有做好自己的事情，并且做到极致，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尊重——这个世界上，靠天天会降祸，靠地地也会地动，靠父母亲人朋友……终究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靠自己，才能顶天立地。”
说完这一切，余狸也不管会给达玛带来怎样的震撼，她今天的心情实在不好，也没有精力研究古代版的现代美食，她一步一步走回山洞，也不管铺在床上的是相昀的兽皮，直接躺上去。
睡一觉吧，一觉醒来，或许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漫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