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慕兰山庄
二十年以前甚至更早,姑苏周家算得是江南的武林世家之一,虽也称得上有名,但论及武功财富,在江南众多的武林世家之中,最多算得上二流的角色。
真正改变振兴这一切的是当年仅二十余岁的周家小公子,他是一个罕见的奇才,除了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他还是具有武林中人罕见的谋略与人的眼光,他弱冠之后开始行走江湖,三年之后便是江南武林的领袖人物,又过了两年,放眼武林,已经没有人可以与他争夺光芒与荣耀,他招幕了大量的奇人异士于帐下,周家由此进入百年来最盛的时期。
当他三十岁的时候,几乎已经很少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志,他将周庄改名为慕兰山庄,只因为他酷爱兰花。而武林中人已经都知道,慕兰山庄之中不但有天下最绝品最清艳的兰花,还有最懂得赏花惜花的主人。
这时人们都称呼他为慕兰公子而不名。
岁月在流逝,但慕兰公子的光阴却从不虚渡,当他已经站在武林的顶峰时,他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止,十年前与金国的战乱更让他的声誉达到了巅峰,康王南渡,他有擎天保驾之功,待到康王临安继帝位之时,与临安相距不远的姑苏,隐隐然诞生了另外一位皇帝,他并未入朝为官,但立足武林,操纵朝局,早已睥睨不可一世。
在如今的江湖,慕兰庄主已经代表了一切需要人服从并且敬畏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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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会,那女子又问道:“你这师妹是什么倾城倾国之辈呀?慕兰庄主向来自命庄中美女便是皇帝后宫也有所不如,怎地会要强抢别人的女子,这……这可跟他素来的脾气也不符呀?”
沈希昭心中恚怒,说话的语气便带了出来,“你……你自然是这么说了!”不知为何,却自有些伤心又是惋惜,这一生之中罕逢的知音,只怕还是自己的对头,想起她适才抛琴时流露出来的武功,心里又自灰了,于是便也没了顾忌。
那女子轻轻的笑了起来,说道:“你看到了慕兰山庄的人深夜到来,你便认为我与慕兰山庄是一道的么?不惜歌者苦,但悲知音稀,我还以为我算得是你的知音了,你怎地却这般信不过呀?”
沈希昭被她这几句话触动心底柔软之处,不禁叹了口气,想到这女子刚才对自己的温柔劝解,妙解琴音,心中又不觉惘然起来。
那女子轻笑道:“你瞧,你又被我的话打动了是不是?咳,小沈,不是……不是姑姑我取笑你,你这样的性情行走江湖能到如今,当真也侥幸得很,自古以来,奸雄之辈谁不是智计卓绝之辈?能通晓你的琴音又有什么希奇?当年蔡邕被害,难道不是因为奸雄董卓是他的知音?”
沈希昭听出她话中的玩笑之意,心中不如为何却是一松,怔了一怔才说道:“可我没觉得你会是恶人,还是赵夫人,那般的端庄典雅,想破头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同慕兰山庄,呃,有往来。”
那女子轻轻一笑,顿了一顿,说道:“我不是恶人?这可真是有意思得很了,小沈,我同你说,若换了是在十年前,若慕兰山庄派出追杀你之人是我,哪里容得你逃到这山里?”
沈希昭怔住,那女子却又已说道:“不过那是十年前啦,现在的我可不在乎谁会惹恼庄主啦!你把他活活气死才好呢!”
沈希昭道:“你越说我越是不明白!”
那女子道:“你不明白了没关系,你只要相信,我同赵姐姐不会害你。嗯,你师妹当真美貌得不得了?”
沈希昭搔头踌躇,不知这个问题如何回答,迟疑半响,才道:“美貌自然是美貌的,我跟她自幼一起长大,见多了她狼狈的时刻,也不觉得怎么希罕。”
那女子晒道:“你怕我听了不高兴么?慕兰庄主身边有多么倾国之色?他是多么顾忌身份之人,若不是你师妹有绝美之姿容,他怎会出手抢夺,还要杀你灭口?”
沈希昭又是微一踌躇,才道:“他强抢了我师妹入庄之后,也没准备杀我灭口,他骄傲得很,说他自有办法教我师妹心甘情愿委身于他,我的武功救不出师妹,可跟他捣乱总是没问题,我放火烧过他的庄子,打伤过与他交往宋朝官员,给他惹下了好多的乱子,可也没逼得他甘心放了我师妹。”
那女子纵声笑道:“有趣!慕兰庄主要是个轻易受人胁迫之人,还配得上领袖武林么?所以你便这么惹得他心烦,逼得他非除你为后快?”
沈希昭无奈道:“不然怎地?非但我不是他对手,便是我师父也不是他对手,他又有那么多党羽手下,除此之外,我根本无力与他为敌!”
那女子道:“你不是上清宫的弟子么?上清宫也是武林中有名的门派,应该也有不少同道盟友罢,怎地不来相助?嘿,全天下都这么畏惧他周慕兰么?”
沈希昭听她说最后一句时语气森然,不禁一怔,正待回答,却听那女子低声道:“有人来啦!”
沈希昭凝神细听,那女子低声又道:“嗯,有五个人。”沈希昭依她指点而听果然是五个人的脚步,不禁对她武功大为钦服,又想:她们究竟与慕兰庄主是什么关系?
只听脚步渐近,那女子说道:“他们似往这里来,咱们且避一避!”说话间,手掌一按巨石,青衣一晃,便即消失在树林中。
沈希昭却略略迟疑了一会,抱着琴侧身避到一株大树身后,心中却不自安,心道:“若他们都是慕兰山庄中人,五人联手,我可不是对手。”但总觉与那女子话未说完,不愿这么偷偷摸摸的溜走,当下一手抱琴,一手却按在长剑处,心道:“此刻夜色深沉,我屏住呼吸藏身树后,他们未必能够察觉。”
正转念间,五人脚步已近,却是刚刚走近那块空地,沈希昭偷眼窥看,其中三个是追杀自己的杀手,另外两个却是晚间在屋外所见之人,不禁捏了把冷汗。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温老三,你瞧这里有脚印,只怕是那小子来过。”
那温老三道:“在这山上搜查,我总是心里毛。”
先说话那人道:“你毛什么?”
温老三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位惹不起的女妖怪?”
先说话那人斥道:“温老三,别胡说八道!”
沈希昭在屋中所见的那个先写字的男人也叹了口气说道:“温老大,也别怪你兄弟,那个女妖怪,谁不忌讳,听说她这些年的性子越来越喜怒无常,上山的兄弟动不动便被她坏了招子送了性命。我们每次上山来送食粮,谁没把脑袋拴在裤子上?心里是直毛。”
那另一个男子道:“嘿,小江,若嫌自己脑袋瓜子安得太稳你便只管胡说罢!”
小江果然噤口,顿了一顿,又问道:“温家的,你们抓那小子还没抓到么?”
温老大道:“那小子滑溜得很,也不知怎么居然跑进了这座山,你们也是知道这山的,七弯八绕,难找得很,而且,而且,”他顿了一顿,指着脚印叹道:“我最怕的便是他找到这里,若教夫人知道了,这可当真麻烦得紧!”
温老三颤栗了一下,道:“若叫夫人知道了,只怕庄主要……要咱们的脑袋。”
温老大叹道:“照呀,可咱们死活撵不上那小子。”
那一直始终未曾开口的温老二忽然抬起头,阴*:“我却有一个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