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有泪】业孽

【珠有泪】业孽

程未晚无暇顾及为何在这种时候孟先觉的身上就出现了鬼瞳,他更加在乎的是,不远处岛礁上的鲛人女子已经撤去美貌的伪装,脸庞极度扭曲,变得丑陋而狰狞,她进入水面,与水面下的鲛人男子一同,朝他们这艘小船涌来。

孟先觉命悬一线,水下就是将他们这艘船层层围住的鲛人,可在这种要紧关头,孟先觉却失去神智,沉溺在幻境之中,无法自拔。

程未晚别无他法,他推测,这种关键的剧情节点,自己作为任务者,是绝不能插手的。

但……

程未晚望着已经开始无意识向周遭发动攻击,并不顾自己性命安危的孟先觉,心一横,受惩罚就受惩罚了!

他手中掐诀,海上突然起了道道飓风,巨大的风柱卷起海浪,风刃锐利,有几只警惕心不高的鲛人直接就被这飓风卷进了风眼之内,眨眼间,血雾弥漫,鲛人被切割成肉块,七零八落地散在了海面上。

鲛人动作稍顿,却转而更加凶猛地攻击起了小船。

程未晚挑眉,他单手挥落,乍然,船底突现一只巨型水柱,宛如巨鲸喷出的一般,垂直水面,又高又直,直直将小船顶上高空。

到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再三要求041将灵力贯通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程未晚留心,在鲛人女子的身上做下了标记。

鲛人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他们见计划落空,自会散去。

现在该处理自家后院的熊孩子了。

孟先觉此刻的情况非常危险,如果他自己心志不坚,极有可能被鬼瞳占据身体,完全失去理智,从而变成一个杀戮工具,况且还有鲛人女子的歌声作为辅助,这只会让孟先觉堕落的速度更快。

程未晚轻叹,分出大部分的神念,进入幻境。

他只希望自己这般,不是揠苗助长。

-

孟先觉冷眼旁观。

他起初稍有些分神,又因鬼瞳在他体内蛰伏,不慎中了鲛人女子的招,只是没想到鬼瞳也趁机冒出头来,要夺他身体。

此刻他想看一看鬼瞳究竟要耍什么花招,趁这次一举将鬼瞳心魔拔除干净。

他看到的是自己上一世的模样。

雾锁横江孟先觉,也曾是提起便叫人心生憧憬的名字,只可惜,一切都叫章成灿毁了。

明明是□□凡胎的脏小子,却能遇上重伤的他,夺了他身上最为宝贵的黑玉令,也由此得知,他是孟家的后人。

从那以后,专属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章成灿的运气好得出奇,不但拿着黑玉令成功进入孟家禁地,带走了那唯一一只赤金兽,还凭空得了大机缘,受高人指点,拜入天门。

在天门之内,他走夜路都能捡到神丹妙药,落个水都能发现上古大能的洞穴,他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厌恶鬼修,却暗中用着黑玉令御使尸魂,做那些不干净的事,却又大言不惭“除魔卫道”。

他想曝光章成灿的嘴脸,却因自己是“师兄”,不该与小辈计较,章成灿也同时大肆渲染,孟先觉道貌岸然,欺辱师妹,排挤师弟,渐渐的,同门弟子望向孟先觉的目光变得古怪。

章成灿修为进步神速,超过了当年孟先觉闯下的记录,不出几日,天门内开始有流言传出。

孟先觉嫉妒章成灿,竟要暗中杀人。

重岳开始不信任他,玄微开始冷落他,章成灿那个凡人,却渐渐踩着他的肩膀,站在光环之下,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孟先觉望着过往种种,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却污名满身。

终于,章成灿开始对他的身份出手了。

天门内除了玄微和重岳之外,少有人知他是孟家后人,大多都认为他姓孟不过是巧合。

可章成灿,将这件事,揭发了。

偏还是以并不光彩的手段,将尸鬼横行的事栽赃到他头上,说他本性难改,堕为邪修,祸及天门周遭村民,造下无数血案。

此事一出,天门大震。

玄微对他失望地摇头。

孟先觉想大吼,想痛哭,想以血书奏报,那些事他从未做过,他从未修鬼,他体内是满载的灵气,何来鬼气?

但众人既然已经接受了既定的结果,就算查,也不会有人查得清楚,更何况,章成灿风头正盛,无人愿意得罪他。

终于,孟先觉被罚罪塔思过一年,而就在他禁闭的这一年时间里,重岳亲自为章成灿赐名——风拢朗月。

风拢朗月章成灿,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从那起,雾锁横江蒙尘,被扔到角落里,再无人关注了。

也就是那一年,他打开了禁忌的开关。

他捧着被封印的鬼修典籍,如饥似渴。

他清白之身被泼上污水,既然无人信他的清白,那他就自己再弄得脏一些,以免平白受冤。

从神坛掉落深渊,不过一念之差。

罪塔思过之后,孟先觉开始变得阴暗毒辣,他杀人,他驭尸,他搜魂,世人说他堕落,那他便要世人看看他真正堕落是什么模样。

他处处针对章成灿,终于,玄微冷着一双眼,从前的慈爱不复存在,他冰冷的话语像是刀子直插入孟先觉的心脏。

“你我师徒无缘,你走吧。”

孟先觉,终成为天门之耻。

他回到鬼宗,企图重振孟家,那些年,他杀了很多人,也炼了很多尸,若有遇到章成灿的拥趸,格杀勿论。

那年,在绝情崖上,章成灿率领剑宗与法宗众人,将他彻底围杀。

那次他本不会死。

他只是在层层人群之外,看到了玄微那一双冰冷至极的眼。

以至于,被赤金兽抓伤后,他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无心反抗,被活捉,被凌迟三千刀,又被赐一剑封魂,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恨章成灿,用着孟家的圣物,驭着孟家的灵兽,杀死了孟家的唯一传人。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过往。”苍老的声音响在孟先觉耳畔,孟先觉不屑地勾起嘴角。

他知道,这是鬼瞳,鬼瞳想夺他身体许久,他刚重生的时候,就已发现了。

许是因他上一世未沾杀孽,鬼瞳无可乘之机,而他这次重生归来,灵魂肮脏至极,鬼瞳闻到了鲜血与杀戮的味道,提前苏醒。

“你是不是很想改变这段事实?”

鲛人女子的歌声还在孟先觉耳边回荡,他知自己中招,可一时又无太好的办法,他可以强行破除心魔,但一定会造成鬼气外泄,前辈就守在他身边,不可能发觉不了的。

孟先觉冷眼看着自己这些过往,表面上沉浸其中,实则在思考自己不必外泄鬼气也能出去的方法。

只是这歌声实在烦人,孟先觉并未想到很好的办法。

鬼瞳循循善诱:“你若是留在这,我就会告诉你,杀死章成灿的方法。”

孟先觉不屑地笑。

鬼瞳对孟先觉的想法一无所知,他觊觎孟先觉的身体太久了,久到他的耐心都快要耗尽。

“你为何不留在这呢,在这里你会有许多次试错的机会,你会名扬天麓,你会杀死章成灿,你会让所有人都以你为傲,你会让玄微刮目相看……”

孟先觉终于开口:“闭嘴。”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就算他实现了以上种种,会有人真的爱他吗?

鬼瞳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他见孟先觉嚣张至极,顿时暴怒:“我好心与你商量,你却这般待我,那我只好杀了你,你死了,就不会有人不听我的话!”

熊熊的烈焰直袭孟先觉,孟先觉轻抬眼皮,却忽然见一道风袭来,这风很温和,却在温和之间,包裹住了所有的火焰。

程未晚高呼:“孟先觉!”

程未晚已有感知,那道垂直的水柱受到鲛人攻击,快要撑不住了,若水柱垮塌,掉入鲛人围攻的包围圈里,那孟先觉的生还几率,为零。

而他大部分的神念在这幻境之中,根本无法去维持水柱。他本以为鲛人会就此散去,才放松些警惕,只是没想到鲛人竟还有几分血性。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孟先觉,将他拉出幻境,然后带着神魂归位的孟先觉,离开海面。

孟先觉略有诧异地抬头。

这个幻境之内到处是火焰和血海,还有到处游荡的孤魂野鬼,鬼气弥漫冲天,前辈进来,怕是也已经将他肮脏丑陋不堪的内心看了个清楚。

那一刻,他对自己厌弃到极点。

没有人会在乎他,没有人会爱他,他体内流淌着满载鬼气的脏血,只配藏在阴影里,一辈子见不得光。

“孟先觉,跟我走!”形势紧迫,程未晚来不及和孟先觉多说,只好语调之中都染上些急迫,希望孟先觉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孟先觉垂下眼帘,勾唇轻笑:“前辈何必救我,我双手染血,早已不干净。”

程未晚急着将他带出,便道:“谁手里没夭折过几条生灵?若你觉你双手染血,那从现在开始,不再做那血腥的事便是!”

鬼瞳见好事被打断,心中又急又怒,偏又找不准程未晚的方位,只好连续不断地攻击孟先觉。

若孟先觉死在这里,那他一切的苦心设计都能继续。

无边的鬼气弥漫,带着剧烈的腐蚀性和毒性,稍一碰就是万劫不复。

孟先觉低垂眼帘,消极迎战,满心都是被程未晚发现自己是鬼修之后的躁郁与烦闷,他想大开杀戒,却又不得不拼着自己的理智,说道:“前辈,我满身杀孽,千万冤魂落在我肩,终有一日,我会业火焚身,救我这种人,恐怕前辈你也要染上因果。”

幻境之外的鲛人不断攻击水柱,水柱竟发生了倾斜,眼见着小舟就要翻落海中……

程未晚拧眉:“满身杀孽又如何?若千万冤魂压你双肩,业火烧至你身,你若害怕,那我扛就是。”

孟先觉怔住。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那一瞬间,孟先觉心中的火,卷携着狂烈躁动的风,烧焦心田之上所有狂长的草,却独独放过了一朵不知何时长出的小野花。

暴烈却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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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唷。

小晚晚长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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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变成反派的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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