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狱

第八狱

冰地狱在冥界是个特殊的存在,即便是在圣战开始时,冥王也只持有对圣战参与者的封印权。冰地狱的本质是关押渎神之人的所在,这个渎神可以是对任何神的亵渎。

圣斗士因为朝冥王挥拳而被打入其中,冥斗士即便隶属于冥王,但参加圣战本身就是对敌对神明的不敬,所以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被冰封在这无尽的寒冰地狱罢了。只是在当时,并没有冥斗士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因为太过讽刺,他们连往这方面想都不愿意。谁愿意当这种小丑呢?

但参与圣战的人本身就如小丑一样——这是那时候的阿普利尔的观点,虽然现在她已经不这样想了,但对把手下的战士当成用过即丢的棋子这点,还是让阿普利尔对两位神明都颇有微词。

严格来说冥斗士是为冥王殉葬的,但从结果来看,他们与千百年来的宿敌葬在了同一个地方。不知道他们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也不会作何感想吧,像米诺斯这种,不还是对冥王忠诚的很吗。

阿普利尔被米诺斯拖到这鬼地方来过一次,因此她知道,被冰封并非只是沉睡而已,被关押在里面的人,必须要永生永世地遭受严寒之苦。严格来说她的本体还留在这鬼地方,而如今的她是作弊的产物。但即便是作弊的产物,寒冰地狱也依旧会对她起效。

冰封并不是一来就开始的,在其中的人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点点地不能行动,一点点地被冻僵,一点点陷入冰面之下——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就是了。

为了防止分开,少女把鹤丸国永变成了本体带在身上。这个过程中她感受到对方忽然增强的力量,这让她为之不解,问鹤丸国永,他也不明确到底发生了何事。

阿普利尔没打算让冰地狱彻底封住自己,实在不行就用圣杯的力量走出去,但这样做的话封印冥王的力量可能就不够了,所以不到最后关头她不想这么做。

她在自己身上下了禁制,一旦失去意识了,那庞大的魔力源就会开始启动。虽然擅自动用这个世界的大地本源很不好意思,但是放任冥王复苏会更危险。现在,她必须呆在冰地狱以掩盖誓约之河的耳目。

少女在镜子般的冰面上走着,冰面下沉睡着安静的人们。偶尔阿普利尔还会碰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圣斗士一代代封了许许多多的人在里面,冥斗士确只有那108个人,所以其实还挺好辨认的。

阿普利尔低头看着某个男人。

“你说,路尼,你一直以来所为之而战的到底是什么呢?认真工作,认真战斗,最后却睡在了这种地方......明明是炎魔,超级怕冷的吧。”阿普利尔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羽织——鹤丸国永变回原型前给她的,其实对抵抗这种直击灵魂的严寒没有多大的作用,但还是多少能在她的心上增添几分勇气。少女笑了:“对不起啊,委屈你和我还有米诺斯这种人共事这么久了,现在睡在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人....嘛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总之,多谢关照,没有跳槽真的是太伟大了。”

虽然和米诺斯之间已经势如水火,阿普利尔对冥界的同伴还是有着相当的感情的。

鹤丸国永疑惑道:“其实我觉得主上你是工作狂啊,难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社畜的养成是需要时间的。现在的幸苦都是为了偿还当年摸的鱼.....”

“但是如果回到那时候我还是会摸鱼的。”

少女和她的刀都在笑,好像那寒风和冰雪都不复存在。

“啊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和你说说这些家伙,虽然现在看着一个比一个乖但那时候都是超级难缠的家伙.....”

冥界是分派系的,因为有三巨头在所以大体分为三个派系。

拉达曼提斯为首的派系是绝对是实干派,行事谨慎,作风果断,忠诚度和靠谱度都max,一般作为冥界的门面出场。顺带一提,拉达曼提斯和米诺斯在神代是亲兄弟,为了王位那点事有过纷争,在冥界的关系也相对来说....有些微妙。

以艾亚哥斯为首的派系生产肌肉笨蛋和暴力狂,在冥界活像一群横冲直撞的犀牛。阿普利尔一直觉得艾亚哥斯和其女副官拜奥雷特很有cp感,等到事后,阿普利尔才发现自己磕的cp居然是真的。而且艾亚哥斯从那场圣战里活了下来,那种疯狂的家伙是怎么心甘情愿作为人类而活的,阿普利尔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是爱情的力量?”阿普利尔艰难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也有可能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悟了。”鹤丸国永评论道。

再然后就是以米诺斯为首的审判庭了。

鹤丸国永以为阿普利尔会跳过这个话题,毕竟在身为仇敌的当下说出轻松的往事是件很变扭的事情。但阿普利尔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是搅屎棍。”

鹤丸国永:“........”

这个评价还真是冷酷到完全不留余地。

“我和米诺斯超级闲的,人家任务失败了,我们就在审判庭等着嘲讽人。”

......那确实挺闲的。

“就....快乐至上主义者?因为阿史密达没做出封印冥斗士灵魂的念珠的时候,冥斗士是可以无限复生的。我们就动不动死一次,都死习惯了。”

“因为怎么浪也不会减员,三巨头都有点爱杀人的习惯,通常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但米诺斯别具一格,他爱惜生命,杀的从来都是人家的下属。而且轻易不让人死,一边折磨人一边还会发出鬼畜的笑声,声音特别大,这样整个冥界就都知道审判庭又又又在欺负人了。”

“之后通常就会变成两巨头之间的对决,米诺斯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点到即止,审判庭也炸,地狱也炸,炸的一片狼藉。然后潘多拉就会发话让审判庭所有人去修屋子。”

“我因为和人类生活久了保留了人类的生活作息,米诺斯他就会厚颜无耻地来蹭我的饭。”

“米诺斯那时候也是个垃圾啦,女人三天一换,性取向好像还有点问题。一身王族的臭脾气,就要别人伺候他,以此掩盖自己是生活白痴的事实。自称很有艺术天赋....嘛,如果说很有行为艺术天赋的话也没错。”少女嫌弃地说:“但是有点怕路尼,因为各个层面都很理亏。但本人完全不会承认。”

“我啊,那时候因为是这种家伙的副官总是被针对,所以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摸鱼?要对付那些家伙总免不了打一架,统统来一遍我也是很累的.......”

少女忽然不说话了。

气氛有点异常。

鹤丸国永意识到了什么,便道:“往别的地方走吧。”

“不.....不用了,去看看吧,往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既然看了,下次就别再吃什么莫名奇妙的醋了。”少女的嘴唇冻的乌青,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

那是一个水蓝色长发的男子。

静静地躺在冰面以下,容貌清俊绝伦。有着连雕刻家的刻刀都无法雕刻的精致眉眼。眼睛下方有一颗小巧的泪痣。而他身边的不远处有一位女子,散着长发,颈部有着狰狞的血痕,穿着的和服正是少女第一次死亡时所穿的那一件。少女侧卧着,像猫咪一样蜷缩成一团,容貌和如今的少女如出一辙。

“那时候没有完全死透嘛....想着反正也没有机会了,离的近一点说不定能把歉意传递到....但应该没有传递到吧。”

“对我的歉意同样也没有传递到啊,主上。”

“对不起。”

“这样说的话想吃醋都没法吃了......”鹤丸国永酸溜溜地挠了挠鼻尖。

“但是如果他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好人的话,应该会原谅你吧。”

“.......谁知道。”

“像我这种无可救药的坏人,不也这样原谅你了?”鹤丸叹了口气。

“鹤丸,酸味儿溢出来了哦。”

“..........”

“这是个对自己严厉过分的,冷冰冰的有时候又很凶的笨蛋。本来是我是姐姐吧,结果后来变成了他来照顾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嘛,人类就是这样,“嗖”地一下就长高长大了。无论是性格啊还是外貌啊,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光是成长后的不同,连外表和内在都完全不一样,换句话来说,就是变复杂了吧。我不明白这种变化,给他添了好多麻烦。”

少女的眼睛有些失神,仿若回到了那段遥远的战争岁月中去,离群索居的少年和少女,在流淌着剧毒的玫瑰园里安静地沉睡。一如如今的冰面之下:

“我一直把他当成孩子,这样年轻的他怎么能为了区区神明丢了性命呢?那时候我还在欺骗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了观察对象,我还对他说了出来....我真是混蛋,明明都能为了这家伙下了那种誓言,却一直保持着那种微妙的态度,如果我不那么冷酷的话,或许就能互相理解而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样的话一次都没有说过,他倒是说过几次.....我却在嘲笑他,我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我不明白,好像从那个世界离开之后,我就什么都不剩下了。既然已经尽了这样的全力,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恐怕这就是少女身上违和感的由来吧——确实是有压迫力的大人,但总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温柔一点,但温柔的程度早就已经足够了。鹤丸国永安静听少女说着,两人静立着被风雪一点点掩埋。

“我是不明人心的,会带来灾厄着,能够破坏一切的怪物。为什么……你们不害怕身为怪物的我呢?”

“额,我还是冒昧地问一下,他说你很重要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的?”

少女垂头丧气:“我说“区区人类也配与我相提并论”来着。”

鹤丸国永:“………”

那还真是……残忍。

不过怎么感觉主上完全没搞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又不是刀和主人之间的关系,一般男人会轻易说出“你对我很重要”这样的话吗?

但是那时候主上虽然外表是少女,实际上还是幼年期吧,幼年期对家人特别看重也是正常……的吧。

所以是家人吗?

emmmmm……

nice。

鹤丸国永暂时没有手,他在心中比了个大拇指。

“我是个笨蛋。”

“嗯嗯,是个笨蛋。”

“…………”被人用这么欢乐的声音谴责她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但是……这到底是过去的事了。到最后,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反派boss吧。对于这孩子来说,这一生他贯彻了自己的信念,没有任何后悔之说。他强大,勇敢,坚毅,谦逊,温柔………虽说小时候有点儿自卑的毛病。真是的,这么好看还自卑。言谈也不太擅长,老是让别人误会。但他的一生是充满光彩的一生,而且有了个对得起战士之名的落幕。”

少女喃喃地说:“真好啊,我那时候到底在不满什么呢?”

当然会不满了,谁会为了一个光彩夺目的英雄传奇而让自己的亲人遭受那种磨难啊。鹤丸国永想到。

“他的一生这样圆满地结束了。与此同时,我的过去也该结束了。鹤丸,我啊……已经不会再陷入到那段噩梦中去了……”

少女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广袤的冰之地狱里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

………

“鲁格尼斯老师,她会醒来的吧。”

"嗯,会振作起来的。应该不会太久了。"

了无生机的冰雪平原上,混沌煞白的雪风中,出现了两个几乎透明的身影,一个红发,一个蓝发,静静地伫立在风暴中。许久后,红发的男人出声道:

“雅柏菲卡……”

“老师,如果阿普利尔这么想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对么?”

“是我的错,雅柏菲卡,我不该……把你们卷入那场战争之中。”鲁格尼斯从来没体会过这样深重的悔恨。

“请不要这样说,老师,为了大地而战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雅柏菲卡摇了摇头,蓝发在风中飞扬。

但是……即便是一次,只有一次也好,真想像这把刀一样,为了保护她而不顾一切地战斗啊。

“是啊,和我们这些已死之人不同,阿普利尔她还有时间创造奇迹………但是,雅柏菲卡,真的不要紧么?”

“不要紧的,老师。死亡并没有什么不好。”青年伸手想要拭去少女眼角被冻结成冰的泪珠,但手却从少女的躯体中穿了过去。他静静地望着少女,露出极浅淡的微笑,神色中的坚冰如被暖风吹拂般消融,话语中却透露着无法消抹的,深入骨髓的忧伤:

“像这样,终于……能够与你共存于相同的时间里了啊。”

又一阵风暴过去,冰原上的幻影消失不见。一切又归复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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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的黑暗本丸就职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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