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大门
扎克里回来了。
郑云龙的心不可控制地战栗起来,他下意识挡在众人面前。
身后银棺震颤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心头。
“多谢你们带我回来,你们破解机关的速度真是令我惊喜。”扎克里自语般说着,靠近郑云龙。
一旁的阿云嘎神色一凛,猛然朝扎克里冲去。
无形的结界在扎克里周身张开,强大的巫术气息卷起凌厉的风,硬生生挡住阿云嘎的攻击。
阿云嘎趔趄着后退半步,抬手蹭掉唇角的殷红,看着扎克里的眼神中闪着狠厉的光。
“阿……”
血色刺痛郑云龙的眼睛,愤恨地看向扎克里,奋力朝他劈出一道雷电。
雷电在触到结界的瞬间消音无踪,扎克里那双漆黑的眼看向怒瞪着自己的少年。
下一秒,他抬手掐住郑云龙的脖子。
“背后偷袭,还真不愧是那女人的野种!”
郑云龙被掐得难以呼吸,耳边充斥着“嗡嗡”声,他听不清扎克里的话,强撑着送给扎克里一个讥讽的笑容。
扎克里面色一沉,掐着郑云龙的手中突然生出绿色的火光。
郑云龙被巨大的冲力裹挟着抛在昏迷的May和金哲永身边,后背在地上擦出一道深痕。
“龙!”
阿云嘎冲向少年的方向,却因为暴露在扎克里视线中,被他掷出的火焰吞噬。
他痛苦挣扎,血从伤口处流出,转瞬被热度蒸干,留下片片焦痕。
与此同时,郑云龙身上的火蛇也顿时加大绞缠力道,尖利的獠牙噬咬、撕扯着他的皮肤。
他奋力挣扎,被血模糊的眼前出现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圆形法阵,发出磷火似的光芒。
法阵的中心看起来像狰狞的骷髅形状,周边围绕着蝙蝠、毒蛇和三头巨犬,绿荧荧的光芒中透出一股末日气息。
扎克里站在法阵下高举双臂,丧歌般的咒语从他口中源源不断颂出,仿佛压抑了一千多年的怨恨、不甘和渴望都将在这一刻了结。
绝望感铺天盖地漫上郑云龙心头。他愈发支撑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沾在法阵之上。
血液一股接一股涌出少年的喉咙,被法阵吮吸殆尽。上面的光芒骤然变成蓝绿的火焰,焰尖上点缀着跳跃的红色光点。
那些红色的范围迅速扩大,把火焰也变成了和它一样的颜色。
很快,火焰完全掩盖法阵。一个黑黢黢的大洞从其下显露出来,像凶兽张开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火蛇的攻击不知何时停止,堪堪脱离火焰的阿云嘎呼吸一窒,他知道这是什么。
通往地狱的大门。
“真可惜,这么鲜活的生命。”扎克里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不过终于能见到她了,想必你很开心吧?”
扎克里说着,将少年无力的身体掷进了火中的大洞。
“不——”
阿云嘎凄厉的喊声随之传来。他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没有半点犹豫,转眼就跟着跳进去。
“啧。”
扎克里看着地狱之门,声音和面容上都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吸血鬼可是地狱的叛徒,这傻子居然自投罗网,真是可笑。”
痛。
一股热浪托起郑云龙的身体,疼痛灼热的感觉瞬间席卷他全身。
他挣扎,却发现自己沉浸在滚烫的海洋,睁不开眼睛。
热气往鼻腔、耳朵和每一个毛孔里钻,他好像连神经末梢都要被灼断。
“啊——”
忽然,一道明亮的白光取代了郑云龙眼里的血红色。奇妙的、冰凉又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他,郑云龙感觉自己像坐在一片云朵上,摇摇晃晃地往下坠。
他的心跳平稳了些,睁开眼睛,发现周身的白光并未消失,那种流光溢彩的温润感觉让他想起“伊甸之眼”的光芒。
白光笼罩之外是一片通红的天地,蝙蝠似的生物张着破碎的翅膀啸叫着盘旋或高飞,不远处的火海嚣张地吐着舌头把它们卷进肚中,吐出灰烬。
郑云龙想,自己刚才大概是掉进扎克里想要弄死自己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隆重,不过要是没有这道白光……
左脚脚踝忽然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郑云龙低头看去,左边脚踝内侧多出一朵玫瑰花图案,红艳又精致,像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纹身,却隐约带着巫术的气息。
郑云龙一怔,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角余光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他下意识抚了抚裤脚,遮住脚踝上的花纹,后退两步抬起头发现这是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异常美丽的亚裔女性。她身上穿一件素净的白色长裙,外面罩着白色轻纱;长发乌黑、五官柔和,一双点漆似的眼睛看着郑云龙,带着笑,又好像在哭泣。
是郑云龙曾经梦见过的那个人,女巫伊西斯。
她比梦里见过的样子还要美。
不知怎的,郑云龙忽然觉得莫名的亲切,甚至觉得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女巫伊西斯?”
女人点点头。
“是你救了我?”郑云龙有点不敢置信。
“对。”
“你已经死了,所以这里是……地狱?”郑云龙猜到这个可能性,恐惧的感觉瞬间席卷他的内心,“我也死了吗?”
“龙,冷静点,你没有死。”
伊西斯语气里的亲昵和母亲很像,郑云龙的鼻子不争气地一酸。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伊西斯没回答郑云龙的问题,她走过来,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
伊西斯手的触感是真实的,细腻柔软,却很冰凉,不带一点温度。
郑云龙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依赖她。
“我没有死,那我应该怎么出去?”
“我可以给你指明出去的路,但你现在出去也无法击败他,你明白吗?”
“你知道扎克里回来了?”
“我什么都看得到。”
“那我该怎么办?”郑云龙心头泛起一阵阵无力感,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他无法击败扎克里,可是May和金哲永还倒在约书亚的银棺边,他的父母该怎么办?还有阿云嘎……
想到阿云嘎,郑云龙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酸疼。
他咬着牙,想强迫自己忘了这个名字,男人说自己“有苦衷”时的神情和被扎克里折磨时的样子却越发嚣张地在他脑海里浮现。
伊西斯眼中闪过一丝几不易察的心疼,她抬手抚了抚郑云龙的头发:“龙,你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而打败那个人的秘密,也藏在我要告诉你的这些事里……”
她的话好像也带着魔力,郑云龙觉得自己的心再次被抚慰。
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心神好像被伊西斯的声音带到很远的地方。
“我和扎克里算是青梅竹马,从六岁起就一起练习巫术。从小到大,所有人就都认为我的力量比他强,他一直很介怀……”
“后来,我进入王宫,为当时的女王效力,他则投靠了亨特公爵,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郑云龙隐约想起历史课本上的内容。一千年多前,因为国王无能,王后就囚禁了他取而代之。国王的弟弟亨特公爵不服挑动政变,却被王后打败、逐出王城……
像水中倒影被投了块石头荡起涟漪,郑云龙眼前伊西斯的面容渐渐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和木屋连缀成的村庄。他认出这是芒果山山脉的某一处,村里的树上到处挂着旧衣服和布条,上面的血迹像是洗干净了又叠加上去,循环往复,最后变成一块块顽固的深褐色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