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心动
姜琼华封后,帝都各处暗流涌动。
其中最不满的,自然是后宫的那些妃嫔们,她们的子女有的甚至比姜琼华要大,此时却被姜琼华压在了头顶,众人敢怒不敢言,在每月初一、十五拜见姜琼华时,一个个脸色不太好。
姜琼华只当不知,特意在下个月初一,早早就去九宸殿伺候皇帝喝药,让独孤贵妃等人扑了个空。
贵妃们就趁机赶到九宸殿,想要借着给姜皇后行礼,看望看望皇帝。
天子病重,不想被太多人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只把人都拦在外面。
独孤贵妃等人哪里肯走,她们恨不得日夜陪在帝王身边的是她们自己,好为自己和儿女谋些什么,只可惜,只可惜陛下竟然只见姜家那个小狐狸精!
过了许久,姜琼华对皇帝说:“陛下,独孤贵妃、林淑妃等人在外面等了许久。”
“让她们……走……”皇帝口齿不清地说。
“请陛下恕罪,今日是初一,她们要拜见过我才肯离开。是我不好,还没见她们就来到了九宸殿,让她们惹得陛下心烦。”
皇帝沉沉道:“你去、见她们,让她们、走……”
姜琼华带上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出来见独孤贵妃等人。
大太监正色道:“各位娘娘,奴婢传陛下的旨意,娘娘们见过皇后娘娘,就可以离去了。”
众人气结,愤愤给姜琼华行了礼,准备离去。
姜琼华幽幽道:“以后每天我都会早早来九宸殿伺候陛下,各位要拜见我,须早些来凤仪宫。九宸殿这边,陛下需要静养,各位不要轻易过来,这是陛下的意思。”
独孤贵妃等人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恭恭敬敬道:“皇后娘娘说得是。”
她们气得要发疯,这趟过来,非但没见着皇帝,反而被这小妖精教训一顿!
日后她们一旦表现出不满,姜琼华便会更早去九宸殿,继续让她们扑空。可初一、十五拜见皇后是大祁的惯例,她们不得不提早来凤仪宫拜见。
几次下来,没人敢再对姜琼华摆脸色,而心里依旧恨恨不平。
姜琼华不在乎,她要的是皇后的威严,而不是和妃嫔之间的情谊。她的敌人是唐见渊,后宫这些女人的怒火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对唐见渊,她也有一套她自己的办法,一旦唐见渊要做对姜家不利的事,她就不动声色地给皇帝透露风声。
皇帝知道姜琼华有她自己的算计,可他更看重自己的性命,于是每次都勃然大怒,口齿不清地兀自在背地里骂唐见渊。
其余皇子便如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随时准备对唐见渊动手。
唐见渊认识到此时不是对付姜家的时候,前有忌惮自己的父皇,后有垂涎太子之位的手足,他唯一要做的是树立威望,至于姜家,等自己大权在握,有的是时间!
一旦唐见渊对姜家的事放开手,姜琼华这边就海阔天空,不过长久以来如履薄冰,让她几乎耗尽了心血。
眼看着皇帝病情一日一日恶化下去,有时候半夜还会怒吼着喊梦话,姜琼华觉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了绝望,她既不想皇帝早早驾崩,又不想继续这样的日子。
可是皇帝已经病成这样,他迟早有一日会驾崩。姜琼华要为姜家争一道保命符。
自从进宫以来,她以“唐见渊是国之基石,身份尊贵,不能出半点差错”为理由,说服皇帝,把试药之人从唐见渊换成了她姜琼华。
皇帝每次喝多少药,姜琼华就要提前喝等量的药,喝下去半个时辰,确认她没事,皇帝才用药。
一直以来姜琼华都没事,然而这天她忽然面色发紫,昏厥了过去,把一屋子人吓得不轻。
皇帝更是龙颜大怒,以为有人要对自己下毒,直接命人把煎药、送药的小太监抓来,要将他们就地正法。
小太监们叩头如捣蒜:“陛下饶命,奴婢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汤药里做手脚!”
皇帝沉着脸,浑浊的眼睛狠狠盯着太监们。
大家都不想死,壮了壮胆子,说:“陛下!皇后娘娘是第三个喝药的,之前喝了药的尚书令和御史大夫都没事,说明药没有问题!请陛下明鉴,饶了奴婢们的小命!”
皇帝这才从有人要毒害他的怀疑中回过神来,挥挥手,示意传尚药局两位奉御。
两位奉御赶来了,给姜琼华诊了脉。
林奉御说:“陛下,皇后娘娘乃是心疾复发,这才昏厥了过去。御史大夫和尚书令脉象正常,陛下的汤药没有问题。”
皇帝躺在床上,沉沉地喘着粗气,看一眼两位奉御,两人忙把姜琼华救醒过来。
姜琼华一脸茫然,问:“陛下,我这是怎么了?”
林奉御说:“皇后娘娘方才晕厥了过去,敢问皇后娘娘以前是否有什么疾病?”
姜琼华轻轻抚着胸口,作痛苦状:“我曾经有心疾,吃了几年药,暂时将它压了下去。”
林奉御早被姜琼华买通,点头道:“这就是了,有心疾之人不能服用甘草、当归。陛下的汤药之中便有这两味药,这才令皇后娘娘心疾突发。”
姜琼华面色一白,接着恢复如常,像没事人一般道:“原来如此。”
皇帝便说:“皇后、不用试药……”
姜琼华忙上前道:“陛下是大祁君王,和陛下的安危比起来,我的一点心疾并不算什么。请陛下让两位奉御为我开几剂猛药,暂且压下我的心疾,我好为陛下继续试药,等陛下龙体康复,我再治病不迟!”
皇帝迷迷糊糊听着,沉默许久,久到让人以为他又昏睡了过去。
姜琼华上前给他盖好被子,皇帝忽然睁开眼,屏退了不相关的人,对她说:“你、很好……”就示意伺候他的太监过来,替他写遗诏。
“朕之旨意,朕驾崩后……姜皇后为太后,不得有违……太后在一日,新帝不得、对姜家动手……”
盖上帝王玺印的遗诏送到姜琼华手中,姜琼华压制住心中激动,恭敬地向帝王行礼谢恩。
唐见渊知道消息后并不慌。太后在一日,自己不能对姜家动手?那就等日后,让太后不再是太后!
姜琼华也知道这句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内心丝毫不敢放松。
甚至家人进宫来看她,她也时时谨慎。
这日是仲春,姜玿华进宫来陪她,说起宫外的趣事和家中琐事给她解闷。
姜琼华看着皇帝喝药的时间到了,对妹妹说:“我得去九宸殿了,念念先回去吧。”
姜玿华有些不舍,说:“我可以在这里等姐姐。”
姜琼华摇头道:“你这个性子哪里能坐得住,万一惹出事来就不好了,快回去吧。”
姜玿华只好点头,和姐姐一起出了凤仪宫,正好看见唐见渊从议政殿往九宸殿赶去。
唐见渊也看见了两人,虽然他不喜欢姜琼华,不过他从小接受严格教育,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就上前来对姜琼华行了礼:“母后。”
姜琼华微微点头道:“太子。”
姜玿华怕被两人互不相让的气势伤着,躲在姐姐身后,可唐见渊看见了她,她只得上前行礼:“太子殿下。”
唐见渊点点头,便离去了。
姜玿华这才松了口气,告别了姜琼华,坐上马车出宫去了。
唐见渊看着姜玿华远去的马车,不禁皱眉,自己有这么吓人?
姜琼华回到九宸殿的时候,唐见渊已经看完皇帝回东宫去了。殿内一片死寂,昏暗沉重的帷帐仿佛死亡,笼罩着整个大殿,与外面的春色格格不入。
姜琼华在帝王床榻边跪坐着,耐心地给皇帝喂药,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听见一个小太监在说话——
“宁王殿下,陛下正在用药。”
姜琼华目不斜视,只觉得一个高大身影进来,殿内又昏暗几分,将她笼在黑暗中。
宁王。
姜琼华用眼角余光捕获到他,那张时常眼角带笑、风流不羁的俊俏脸庞恍然浮现在她脑海。
记得进宫前,妹妹曾拉着她去流音阁听曲,她害怕被人发现,半捂着脸从包间前的走廊上走过,一扭头,看见一个包间里,一名俊朗男子长发散落,只在脑后束住上半部分的头发,他眼含星辰,低低地笑着,一口含住舞女献给他的酒杯,仰头把酒喝尽。
年幼的她红了脸,那人正好向她看过来,对她眨一下右眼。
那时姜琼华在心里暗骂:哪来的浪荡子!
后来她才想起来,那是当今皇子宁王,素来有放浪不羁的名声,她在宫廷宴会上见过的。
想起这段往事,姜琼华不觉出了神。
直到耳边响起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母后日夜照顾父皇辛苦,不如由我代劳,母后先去休息半日。”
说着,他俯身过来,从姜琼华手中接过了鎏金莲花纹药碗。
似是不经意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触碰到她的手。
姜琼华立刻将药碗放开,缩回手。
那药碗并不小,她拿着有些吃力,在宁王手中却像小小一个玩具,轻易就被他握着。
宁王往皇帝口中喂了一口药,抬头向姜琼华道:“母后请回,我会伺候好父皇。”
姜琼华抿唇点头,道:“那就有劳宁王了。”
她正要转身,看见皇帝睁开了眼。
“滚……”皇帝厌恶地对宁王吐出一个字。
宁王带着恭敬温和的笑,继续给他喂药,说:“父皇为儿臣动怒,是儿臣的不是。请父皇尽快恢复龙体,好责罚儿臣,儿臣定会改过自新。”
“改过自新?”皇帝冷冷一笑,闭上眼继续喝药。
宁王丝毫没有被嫌弃的失落,继续喂药。
姜琼华转身离开九宸殿,深深吸了口气,眼前仍是方才宁王的身影。
或许他不是一个好皇子,吃喝玩乐,游戏花丛,可他过得洒脱,这不是……挺让人羡慕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