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书店在青石板路的尽头，不远处就是曾经繁华的码头。

因为河流改道，泥沙淤积，码头附近的水位下降了许多，连妇女们都不爱到码头去洗衣服了。

因此，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些荒凉。

一路走来，老街的行人越来越少，等到了书店附近，就只有沿街寥寥几户人家半开着门，间或有老人摇着蒲扇坐在门口，和隔壁邻居聊天。

青色的石板路上有着坑坑洼洼的小洞，两边的建筑有着明清时期的风貌，老人们悠闲地坐在自家门口，一派悠远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君珏一边走一路感叹，君深还小，还不懂得欣赏这种时间积淀下的韵味，只是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李玉芬倒是毫不在意，像是看惯了，带着姐弟俩向老街深处走去。

书店的大门和周围民居融为一体，毫不起眼，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连旁边写着书店名字的招牌也在日久的风吹日晒中失去了颜色，看不分明。

进了门，屋内一阵清凉。

乍一进到光线昏暗的室内，君珏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进门的地方有一个长柜台，里面坐着一个人，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有人进来了视线也不曾从书上移开，沿着墙则是几排书架，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道小门，用布帘隔绝了视线，也不知道那里面是另一间放书的地方还是老板的私人生活场所。

君珏本以为这么偏僻的书店人应该很少，门口也不像是有生意的模样，没想到店里的人虽然不多，散落在店内各处，反而显得书店人流很多。

只见这些人或坐或立，手里都捧着一本书，神情专注，门口刚进来的三个人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进到书香气息浓郁的地方，李玉芬的神态便有些拘谨，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打扰老板。

君珏像是被这里安静的气氛所感染，来到柜台前，小声叫着正看书的老板：“老板。”

老板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一边擦一边懒洋洋地问：“小姑娘要什么？”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适合初学者练书法用的纸？”

老板将眼镜重新戴回去，弯下腰，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打毛边纸：“这个？”

君珏翻了翻老板拿出来的毛边纸，发现各个规格的都有，最后挑选了带有米字格的，然后还从书店买了一本字帖。

从书店出来，君珏手里抱着花了五块钱买的纸，越往镇中心走，老街的人就越多。

沿街的房子大门是一块块可拆卸的木板，有的人家正对着老街的大门门板全都卸下来了，君珏从外面往里看，卖什么的都有。

路过一家卖饰品的店，君珏走进去果断地买了几个头绳外加发卡。

君深比较关注那些卖小吃的，君珏就给弟弟买了一瓶汽水。

橘子味的汽水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老板帮忙打开汽水瓶盖，让喝完之后瓶子还回来。

于是君珏就站在摊子前，没用吸管，一口气直接把整瓶汽水都喝下去了，喝完之后打了个嗝，将空的汽水瓶放了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君深不时地舔着嘴唇，回味着汽水的味道：“姐姐，那个汽水真好喝，比我在学校小卖店两毛钱买的汽水好喝多了。”

“不是跟你讲了，小卖部的东西少吃。”君珏抓住了弟弟话里的漏洞狠批：“小卖部里两毛钱汽水有什么好的，一股子湖水的腥味，谁知道能不能喝，跟你说多少遍了，怎么就不听呢！”

君深心里懊悔说漏了嘴，低着头不反驳。

君珏知道，光这么说，这个熊孩子是不会听的，而且家里确实没买过什么好东西，导致君深小小年纪就沉迷小卖部的零食。

幸好现在是暑假，很少有机会去小卖部，君珏决定这个暑假要让弟弟好好练书法。

君珏给弟弟准备了毛笔，软硬适中，墨水则是用的普通墨水，虽然空间里收藏了许多颜值超高的墨锭，但是君珏自己都舍不得用，更不用说拿出来给弟弟练字了，好在成品墨汁倒是不少。

文房四宝准备了三样，至于砚，什么砚，小孩子用什么砚，君珏直接用装酱菜的浅口碟子代替。

齐活了！

君珏给弟弟准备东西的时候，君深还有兴趣在一旁溜达，等正式开始练字了，就整天撒泼打滚不想干了。

君深摸着酸痛的手腕，可怜兮兮地对着君珏说：“姐姐，我手都要断了，不学了好不好~”

不学是不可能的，君珏冷酷无情地拎着君深的后领，让他站在桌子前，开始每天的功课，君珏规定了每天的练习量，不练完就不许出去玩，这对好动的君深实在是个折磨。

“想学就给我好好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什么意思。”

君深苦着脸，拿起笔开始练笔划，君珏在一旁偶尔说两句。

暑假在家，君珏除了看着弟弟练字之外，就是负责一家人的伙食，李玉芬早上去集市卖菜，回来要不侍弄菜园，要不就去田里看看水稻，除除草。

肉是很少吃的，家里喂着几只鸡，每天也能摸到几个鸡蛋，但是这鸡蛋也是要攒着留着卖的，不过李玉芬每天还是会留两个鸡蛋给孩子补营养，通常都是早上跟着稀饭一起在锅里煮，君深嫌弃白煮蛋没味道，也不爱吃蛋黄，因此有时候中午会做鸡蛋羹。

虽然鸡蛋有营养，但也架不住每天这么吃，君深每天吃饭前都要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才能吃一次肉。

中午，君珏看着手里的两个鸡蛋，决定做西红柿炒蛋，西红柿自然是从空间里摘的，味道不必多说，完全可以当水果生吃。

虽然君珏喜欢生吃西红柿，但是接受不了煮熟的西红柿，只要君珏掌勺，就没用西红柿做过菜。

这不是看弟弟没什么胃口，君珏琢磨着做一道开胃的菜，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应该很开胃。

君珏准备先炒菜再煮饭，灶台上虽然有两个锅，但是那口大锅寻常是不用的，只有到年尾烀腊货的时候才会用到，只剩下一口小锅，承担了既炒菜又煮饭的重任，每天还要烧开水外加热洗澡水。

等灶膛里的火起来后，君珏转到灶台前，等锅上的水珠干了后，倒入菜籽油，这个菜籽油也是自家种的油菜榨的油，用铲子在锅内划拉两下，加入生姜，倒入打散的鸡蛋液，还没等鸡蛋液凝固，君珏就翻炒起来，然后加入切成块的西红柿，翻炒两下，加生抽和盐调味，最后出锅。

西红柿炒蛋做法简单，但是想把简单的菜做好却不容易，君珏因为自己不怎么喜欢吃，几乎很少做，再加上火候控制得不好，这道菜只能说卖相还行，能吃。

君珏又从案板下拖出一个坛子，里面是腌的咸菜，君珏掏了一把咸菜淘洗干净，在锅里又加了少许菜籽油，将咸菜倒下去，加两个切段的干辣椒壳，翻炒两下就出锅。

李玉芬腌制的小菜都很好吃，咸菜加了油和辣椒，光闻着味道就很下饭。

今天又是没有肉的一天。

君深叹了口气。

等李玉芬忙完后，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

君深看看桌上的两盘菜，还是西红柿炒蛋比较有食欲，鸡蛋蓬松嫩滑，西红柿软烂入味，汤汁酸甜可口，君深用西红柿炒蛋的汤汁拌饭，就着西红柿炒鸡蛋吃了两碗饭。

君珏看着弟弟的模样，心里怀疑难道自己的厨艺长进了不少吗，于是自己也尝了一口，然后默默地吃咸菜。

无论多少次，君珏还是不喜欢酸甜口味的菜。

君珏注定无法感受到喜爱酸甜口的人的快乐，还是咸辣口味的菜比较好吃。

暑假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底，李玉芬开始忙碌起来。

君珏家乡的气候四季分明，每家每户根据需求不同，可以选择种植早稻还是晚稻，君珏家的水稻算是中晚稻，八月底九月初正是收割的季节。

有的人家会请割稻机来收割，而李玉芬舍不得那钱，只能自己顶着大太阳，在稻田里挥舞着镰刀，连午饭都是君珏送去的。

君珏在家里把饭菜准备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用大的带盖的磁钢杯子装满了饭菜送去田里，外加泡了一把劣质茶叶的大水壶。

君珏刚出门就热得受不了，正午时候，阳光正烈，君珏担心奶奶在田里再这么待下去会中暑，又折回去带了人丹。

君珏到田里的时候，李玉芬正坐在田埂的阴凉处休息，旁边还坐着几个眼熟的村民。

李玉芬打开盖子，咸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相熟的村民就过来尝一口，然后夸李玉芬咸菜腌的好吃。

李玉芬看别人夸她腌的咸菜，心里高兴，殷勤地说要送一点。

邻里邻居的，都熟悉彼此的情况，知道李玉芬家不容易，哪里能要她的东西，推了回去。

李玉芬东西没送出去，还怪遗憾的，看到一旁君珏，才发现君珏到现在还没叫人：“珏珏，这些都是你长辈，怎么不叫人？”

君珏一遇到外人，面部表情就好像失控似的，想笑都笑不出来，只能木着一张脸称呼她们“婶娘”。

虽然君珏表情欠奉，但是态度好，加上人长得可爱，那些婶娘也愿意应一声。

正巧其中一位家里人也送饭来了，将自己的咸鱼夹了一块给李玉芬：“婶，这是我去年过年腌的咸鱼，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玉芬不好要别人的菜，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你给我一块咸鱼，我给你咸菜，坐在田埂上边吃边话家常。

【珏珏，她们把菜这么夹来夹去的，不嫌弃吗？】

君珏抿了下嘴，显然对眼下的情形也很不适应：【大概这就是她们联络感情的方式？】

时间太过久远，君珏的记忆已经有些褪色了，但是回想起其中的一些情景，却越来越深刻。

“珏珏，你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拿着。”

君珏帮奶奶去邻居家还借用的东西，那时候的君珏已经不爱说话了，把东西放下就走，邻居家的婶娘看见了，抓了一把枣子追上去，硬往君珏手里塞。

※※※※※※※※※※※※※※※※※※※※

没想到有小可爱灌营养液，太开心了啊啊啊啊，感谢支持吖

烀(hu一声）就是把东西放在锅里加水煮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