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狼星刀

未等车夫回答，便看见路旁林中冲出两位女子，一位身着紫色锻衣，遍身银饰，另一位穿了件黑衣斗篷，衣帽直盖住脸面。

江少陵一惊道，是她！

那位紫衣银饰的女子正是当日在保靖山密林中见过的千毒娘子！

秦云川疑惑的转过头，却见江少陵跳下马车，往二位女子奔去，急忙也跟着跳下马车。

千毒娘子本来轻功了得，善用毒镖，此时却不见用到，江少陵心中疑惑，还未跑近她们，便见林中几个山民壮汉，拿着锄头铁器奔来，口中喊着，打死妖怪！

那千毒娘子正要使镖，却被黑衣女子拦下，对她摇摇头，看这黑衣女子一直单手捂住胸口，似乎已经负伤，眼看壮汉已经追来，看那样子，似要将她们粉身碎骨才罢休。

江少陵想到那日千毒娘子虽然无意，但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她有难，不能不管！便挺身挡到两位女子面前，几名山民也追到路边，领头的壮汉指着他们道，小子！你莫要管闲事！你身后那女子乃是妖物！快让开好叫我们杀了她！

这两位女子明明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江少陵拦手道，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什么妖物？

秦云川跑到江少陵身边，见那几个壮汉应该都力气不小，又见江少陵意志如此坚决，便笑着侧过头对他道，你长进了哈……救完老头救女子！

江少陵无空理会他，见那领头的壮汉已持铁器攻来，便急忙抽剑上前拦截。

千毒娘子抓起黑衣女子的胳膊，一把将她推向秦云川，口中道，帮我照看她！说罢，又一个飞转抽过秦云川手中的佩剑，踏着轻功奔进山民中间，眨眼挥剑打倒三个，却只是剑背使力，并无伤到山民皮肉。

秦云川望一眼手中的黑衣女子，见她胸口指间渗出血渍，摇摇欲坠似要昏迷，无暇多想，便一把横腰将她抱起，急忙往马车跑去。

黑衣女子坐在马车内，头靠在厢木上，缓缓向一边倒去，秦云川看她一眼，着急拉开帷帘，对车夫道，师傅……快些向前去！

车夫犹豫片刻，还是挥鞭驱马往前奔驰，秦云川站在车内，对那几人的方向喊道，快上来！

千毒娘子已将围攻自己的山民全数打倒，转身看见江少陵依旧执剑与壮汉僵持，并无占半点上风，心想这黄毛小儿武功如此低微，居然有胆量挺身送死！于是急忙上前一剑击倒那位壮汉，趁他跌倒在地，匆匆抓住江少陵的胳膊，使出轻功带他一起跳上马车。

马车颠簸上路，千毒娘子使出劲力出掌为黑衣女子疗伤，不稍片刻，黑衣女子渐渐恢复知觉，咳嗽几声，倒在千毒娘子肩上。

江少陵与秦云川坐在一边观看，并不多话，只听千毒娘子突然问道，这马车是要去哪里？

快到蜀州了！秦云川答道，看一眼黑衣女子，又小心翼翼问道，请问两位是要去哪里？

我们在马车出山后便下车！千毒娘子说道，又望向江少陵，脸上笑了一笑，道，你这小子自不量力要逞英雄……今后可别糊里糊涂丢了性命才好！

就算丢了性命，又岂能眼看两位女子被几位壮汉欺凌！江少陵答道，又向千毒娘子抱拳道，在下适才看前辈武功不低，为何被一群山民追赶逃命！

哼！千毒娘子冷笑一声，道，若不是我们……我家小姐菩萨心肠，不许我伤他们性命，我早送他们上了西天！

说话间，马车速度放缓，不似刚才颠簸，千毒娘子拉开帷帘看一眼外面，道，已经出山了……说罢便扶起黑衣女子，转头对他们道，两位少侠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

江少陵与秦云川正要挽留，却见千毒娘子已抱着黑衣女子跳下车，马车向前奔驰，秦云川探出头望向路边逐渐远去的二人，慢慢坐回来，惋惜咂嘴道，真是可惜……可惜……连那黑衣女子的容貌都未见到！又转头对江少陵道，或许像夏初那样貌美惊人也不一定呢！

江少陵看他一眼，闭起眼睛睡觉。

蜀州山势崎岖，关内集市中商旅众多，各色人物汇集。江少陵与秦云川下了马车，便在镇上投宿客栈，不料跑了好几家都是满客。掌柜道，这几个月各地门派都在天门镇内招收徒弟……江湖人士众多，怕要好一段时间都难以空出房间！

秦云川与江少陵垂头丧气走在人群中间，想来今夜真要露宿街头。秦云川停住脚，走到墙边蹲下，耍赖道，我不走了……走上一天也找不着地方休息！还不如就地倒下省的心烦！

江少陵无奈看他一眼，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再去找找看！顺便买些吃食回来！

秦云川抬头看江少陵走远，拍着双腿四处张望，却见远处石桥下聚了一群人，定是有好看的玩意！秦云川脸上一笑，顿时来了精神，立即站起往桥下奔去，拍拍一位看客的肩问道，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答道，有个孤身女子，拿了个异形匕首，扬言谁能拔匕首出鞘便将此匕首相赠……未等那人说完，秦云川便急忙拨开人群站到里面，只见一名粗布衣服，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小厮蹲在地上，摇头晃脑四处张望，见他眼神倒是机灵的很。

围观的人群指点议论道，一连三天，都没人能拔出这短小的匕首！正说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走进人群，对那小厮粗声粗气道，让我来！

小厮抬起头，眼神伶俐，嘴角牵笑，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到壮汉手上，见那壮汉双手握着匕首用尽全力，那匕首却似钉在鞘中一般不肯出刃，壮汉咬牙再使力，脸上冒汗，匕首却仍藏在鞘内不肯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壮汉一把将匕首扔回，喘气道，我看这匕首分明实心，叫你这小子在此糊弄别人！

小厮接过匕首，正要张口，却听秦云川上前对壮汉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看这匕首乃稀世宝物，您可不能因为自己拔不出鞘，便出言贬低了这宝贝分量！说罢，扭头对那小厮轻轻一笑。

小厮上下打量他一番，上前道，这位公子既然眼神独到……可有兴趣试试！说着，将手中匕首奉上。

秦云川脸上露笑，接过匕首，心中也无底气，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尽管一试，望那小厮一眼，便握着刀柄微微使力拔出，只见匕首白刃缓缓渐露……围观之人脸上皆露讶色，包括那名小厮，也微微张口，不可思议的望着秦云川。

壮汉见秦云川拔出匕首，一方面脸上无光，另一方面见那匕首白光闪闪，定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便朝秦云川吼道，这拔出匕首的力道是老子刚刚使出来的……恰巧被你这小子捡了去！识相的，快将这匕首交还于我！

众人唏嘘，但见这壮汉有些力气本事，都往后退了退。秦云川倒没管他，眼见匕首柄端雕了个精致图案，转头对小厮道，狼？

小厮点头一笑，道，正是！这把乃西域珍宝狼星刀！

壮汉见二人根本未把自己放在眼里，便愤而握拳向秦云川扑去，秦云川手握狼星刀，侧身挡过壮汉的拳击，见他步法不稳，动作笨拙，看来只是有些力气而已，并无武功底数，心下放心，退上好几步与他周旋。但这壮汉力气确实不小，追了几步见秦云川脚步轻稳，自己赶不及他，忽见旁边有个休憩的货郎，便一把夺了他挑货的扁担，使着扁担向秦云川逼来，秦云川左闪右避，抄起匕首挡住从天砸下的扁担，只听噼啪一声——扁担居然在狼星刀切入之处断成两节！

壮汉吃惊瞪眼，更是用力朝秦云川扑去……秦云川一个飞身险些掉入湖中，却听那小厮急忙喊道，公子小心！

秦云川对他一笑，忽的从扁担下钻回身，侧身踢了那壮汉一脚，壮汉一个趔趄迫到湖边，正要转身反击，却见那把狼星刀只与自己隔了一尺远，心里大骇，倒是往湖边又退上几步，秦云川提脚一踢，那壮汉便扑通一声落水，大喊救命！

众人哄笑，围在水边看热闹，秦云川与小厮走出人群，小厮对他抱拳道，公子你既已拔出这把狼星刀……这刀便是你的了！

秦云川一笑，将匕首收回鞘内，放入怀中，对他道，那就谢了！又抱拳道，在下告辞！转身正要走，却见那小厮急忙跟来。

公子，你既已收下狼星刀！小厮追在他后面道，为何不履行诺言？

秦云川驻足，回头疑惑道，什么诺言？

小厮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娶我！

什么？秦云川惊的双眼瞪圆，仔细打量面前的小厮，道，我可是男人……怎么娶你？忽而想起刚才那人回答自己之时，好像说了句，一位孤身女子……心里惊骇，指着小厮问道，你是女的？

小厮双手背在身后，仰面笑着点点头，道，虽然你武功很差，相貌……相貌也一般般……但没关系，我不介意！可以委身下嫁！

秦云川咋舌，吃瘪道，姑娘……在下适才只知送刀，并不知还送……还送……心里却道，你委身下嫁，我还不愿意娶呢！早知道又是个逼婚的，就算赠一车金子，我也不来淌这浑水！

第六章拜师

小厮狡黠一笑，道，我在这里一连三日等候有缘人拔出匕首……一方面以匕首相赠，另一方面就是我下嫁于他……这里的人都知道！

是啊是啊，众人皆点头肯定。

秦云川看那小厮一眼，突然快步走到湖边一棵树旁，扶住树身，呼吸紊乱，猛拍胸口，看似哮喘发作一般，小厮急忙跟去，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我……我，秦云川眼珠一转，有气无力道，我自小身患恶疾，恐怕难以承受姑娘美意！

没关系没关系！小厮摆手，又拍拍胸脯道，我家世代学医，你若是娶了我，我定将你治好！

秦云川见此计不行，又喘气对那小女子抱歉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在下家中已有妻儿！

小厮垂目犹豫片刻，道，算了……我可以先做几年小妾！

秦云川瞪大眼睛，想不到这姑娘竟然如此执着，心底却哭丧道，若是娶了这没身材没脸蛋的丫头，我不是一世英名一朝丧！怎么也不能答应！但又实在没有别的计策，索性豁出去，便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扔给那小厮道，我现在不要这狼星刀了……可以走了吧？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小厮快步跑上前，一把抓住他道，原来你刚才都是糊弄我的！匕首都已经出刃了……你想赖账？

嘿！秦云川转过身，一边卷着衣袖一边道，我说你这小子……我把匕首都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米已成炊，你就得娶我！小厮仰面瞪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的说道。

什么米已成炊？秦云川瞪大双眼，道，你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分别？

那不娶我也行……小厮将双手背到身后，道，不过你得跟着我，对我的衣食住行负责！并且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秦云川极怒反笑，道，你这人是脑子有病吧？

什么！你敢骂我！小厮喊道，便对着秦云川的背影，突然使出一条七色铁鞭，唰的卷住他上身，用力一抽，便让他不能动弹。

秦云川吃惊不小，见自己莫名其妙被人绑住，对方还是个身高不及两尺的黄毛丫头，便冲她道，喂……喂！你快放了我！

小厮走到他跟前，手里执着鞭柄，仰面对他道，我一向听说中原人义薄云天，信守承诺，没想到还有你这等信口雌黄，反复无常的败类！本姑娘今天就好好教训你……免得你坏了中原英雄的名声！说罢，手中旋起狼星刀，右手握住刀柄，一使劲却也拔不出，一连拔了三次也毫无动静，心中不禁急道，娘姨怎的也没说，就算已经出鞘了也没其他人能拔出来！

秦云川见状，心里偷笑，嘴中却道，你放开我……我帮你试试！

这话在小厮听来却像嘲笑，却也一个回身抽回七色铁鞭，将狼星刀扔过去，秦云川急忙伸手接住，嗖一声拔出刀刃出鞘，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小厮不屑撇撇嘴，刚要上前取刀，秦云川却举手躲过，道，既然这狼星刀只认我做主人，我这就收了它！旁人休得亲近……未等他说完，小厮手中的七色铁鞭便迎面抖擞而来，秦云川急忙侧身，扬起狼星刀招架，二器相拼，啪一声窜出星星火花，铁鞭旋起，绕了刀刃盘过好几个圈，小厮一挥手，便要抽回铁鞭带回狼星刀。

秦云川紧紧抓住刀柄，只觉手心微汗，阵阵燥热刺痛，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能使出这铁鞭如此大的威力！一点不敢怠慢，可惜自己内力实在太低，纵是再好的兵器在自己手中，也不能催生出全部威力，眼看就要被迫松手，丢了这狼星刀……眼前突然划过一道白光，却见江少陵手执佩剑，猛然朝那小厮刺去，这一剑刺偏，想必也不是要夺她性命，只是分散注意力，给她提个醒。

小厮侧身躲避，却面生怒意，迅速抽回七色鞭，拿在手里抖一抖，又忽的往地面抽一鞭，地面立刻尘土微起，赫然印出一道壑，劲力带着鞭子腾空而起，唰的往江少陵飞去，秦云川不及多想，猛的扑去抱住江少陵滚倒在地，二人躲过这一鞭，从地上爬起，立即往前跑。

那小厮眼见二人逃走，当下收回铁鞭，急追而去，转过几条巷子，正要追上，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紫衣女子拦住，小厮面露讶色，想要转身逃跑已来不及，只好低头喊道，聂姑姑……

这紫衣女子却是千毒娘子！只见她左手放置胸前，微微颌首行了一礼，对面前小厮恭敬道，公主，请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