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奕世载德,耀日正央

第七章 奕世载德,耀日正央

府宅四周的那些人都撤走了,看来陛下对蔡礼崇一番话后,他没想要再为难自己了。一想到陛下玩得好一手阴谋阳谋,弥澄溪都差点忍不住在府门前跪下,朝着皇城方向拜上三拜。

御史台的人见弥澄溪开开心心来立班,不禁感叹世家身份就是好,那些官爹都不会找她麻烦,此次事情若是换了一个人提谏,恐怕就有穿不完的小鞋了。

临散班前一道令旨下到御史台,说是起居郎回乡探望病重的父亲让御史台着人暂代。起居郎隶属中书省,但因其职责是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而御史台除了监察百官也监督皇帝言行,所以从御史台调人去暂任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起居郎是从六品官职,要人去暂代的话,也该是同品级的殿院置院中侍御史去,可棠靖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名:“弥监察,你去!”

啥?!这么突然就给升了级吗?

弥澄溪追着棠靖问这是不是要给自己升官的意思?棠靖哼哼一笑:“想想还是可以的,弥监察。去暂代一段时日,过过从六品官的瘾。”

哼!这不是把人当猴儿耍嘛!

*

今日廿九。

每月逢九,楚奕央都要到慈宁宫用晚膳。

景元太后、舒怡太妃、敏庄太妃、长公主楚倪、小皇子、小公主悉数候驾。皇帝一入暖阁,一众人齐礼:“恭迎陛下。陛下万福。”

楚奕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照着规举反向太后见了一礼,“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年已五十有七,但保养得宜,风韵不减又富贵逼人。平常总是眼高于顶,一副随时都能喷出气来马鼻子样,今日竟对皇帝莞尔一笑,“皇帝万福。”

二人一向不睦,这可让楚奕央脖颈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不迭又向舒怡太妃问安:“太妃安康。”

舒怡太妃是楚奕央的生母,见到自己的儿子自然是高兴得紧,鉴于这是在太后的慈宁宫,便笑得很是克制,“皇帝安康。”

敏庄太妃则是长公主楚倪的生母。先帝在位时,她也没少受皇后苛待,所以自然对能庇佑自己的陛下感恩得很。

楚倪正值豆蔻之龄,出落得婷婷玉立,她之前与母亲一直蜗居偏僻宫苑,很是胆小害羞。“倪”这个名字,是皇长兄楚晟给取的,待到她及笄之时,封号就要楚奕央赐了。所以,除了让她出生,好像其他都与先帝无关,就和那时的楚奕央一样。同病相怜,楚奕央对楚倪很是照顾和喜欢。

小皇子名叫楚澜清,小公主叫楚惊鸿,刚满四岁,说话奶声奶气的可爱得紧。楚奕央一张开双臂一俯身,两个小家伙就咯咯大笑,嚷着“父皇父皇”,一左一右攀着他的脖子要他抱。

楚奕央抱起两个小家伙,忽见旁边那个一身滚紫白的女官对他行了礼,脆生生道:“陛下万福!”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像莺鹂一样清脆。

可是……一个承恩女官怎么跑到慈宁宫了?楚奕央一脸诧异,等着谁来给自己解释一下。

太后赶紧两步走了过来,笑意盈盈道:“这是哀家的侄女,中书令傅鸿永之女傅知书。”

楚奕央“哦”了一声,转身走向席首。两名宫人上前抱下了小王子和小公主,楚奕央落座,太后、太妃、长公主、皇子公主依次入座。

太后见楚奕央没再说什么,便自做主让傅知书平了身。“书儿,来为陛下布菜吧。”

楚奕央算是明白今儿太后脸色怎么这么好了,原来是要把她侄女荐给自己。楚奕央提肌一笑,一脸和气地看着太后,“承恩女官怎么到慈宁宫来了?”

原本都要上前为皇帝布菜的傅知书也是顿时立住。

太后很快赔礼一笑,“近日哀家有些烦闷头痛,便唤书儿来陪着说说话。”

楚奕央正欲追问是否让太医看过了,却见舒怡太妃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于是改口道:“那太后是否好些了?”

太后笑了笑,“托皇帝洪福,哀家已经好些了。这实在是太过思念家人,所以唤了侄女来,还请皇帝恕罪。”

太后协理六宫,内宫事务均由其掌管,承恩女官入了宫也就是内廷宫人,被太后遣用也是合乎情理,没有可诟病的。

楚奕央觉得吃了一憋,有些不爽。心里忿忿道:朕要选个皇后!您老也吃斋念佛清清修!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傅知书得了太后的指点,为楚奕央布的菜都是他喜欢的。

用过膳,上了茶,小皇子和小公主则有一碗甜羹,正开心得咯咯笑。楚倪却摇头不要。楚奕央见状,便笑着问:“阿倪怎么不吃呀?”

楚倪对楚奕央害羞地笑了一下,“阿倪是大人了。”她已经十四,要照以前的话,很多女孩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双亲已经开始为她们寻觅佳婿了。

楚奕央一听,放下手中茶盏,招招手让宫人也给自己一碗甜羹,“那皇帝哥哥是大人吗?”他问楚倪。

“皇帝哥哥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大人。”楚倪答。

楚奕央舀起一勺甜羹入口,吃下之后才又道:“那哥哥也吃甜羹的呀。”

楚倪一听,高兴得露齿一笑,也要了甜羹。

众人呵呵笑着,一团温馨和气。

太后望着皇帝,脸上笑意更深,喝了一口茶,温声道:“皇帝今日高兴,不如来赏一曲?书儿精通琴艺,让她弹一曲给皇帝品评品评,如何?”

“太后美意,朕心领了。只是朕今日还有事务未竟。”楚奕央放下调羹,“太后和太妃好好品赏吧。”

*

对外宣传抱恙,一日三次的汤药不断,整个右相府都弥漫着汤药味了,但其实云玉衍并没有生病。不是为拒他人登门拜谒,相反却是要让一人前来,这个人——就是当今天子。

先帝本育三子,其中一对是双生儿。双生子是最不受皇室喜欢的,在以前的时候,若皇长子是双生儿,那么其中一个婴儿会被秘密/处死。众人皆庆幸这对婴儿不是皇长子,可满月之日一个婴儿夭折,存活下来的婴儿因犯了先帝忌讳故不受喜爱——这个婴儿就是当今天子。

奕央,是云玉衍为当今天子取的小字,有“奕世载德,耀日正央”之意,是云玉衍的希冀亦是对他能够成为一代贤君圣主将晔朝带入大盛世的信心——当然,是在他云玉衍以及整个云氏的扶持之下。

皇帝将迎云氏之女为后,这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太后拈酸善妒,但也阻不了先帝风流成性,皇长子楚晟亦是四处拈花留情,故云玉衍将独女云润宁从小就养在徐州,从未让她踏入京城。云氏多少子弟朝中、军中任职,自是不需她与其他世家大族联姻,未来的夫婿只要她自己喜欢,是个可付终身之人就好。可不料一朝天变,端亲王弑兄篡位,改变的不仅是肃王的命运,也改变了云润宁的命运——她注定要成为一朝国母。

只是……只是宫中密传陛下有断袖之癖,但陛下有君子之风,为夫为父都是能尽职尽责的,这一点云玉衍不疑有他。只是云润宁自去年腊月来京至今,陛下并未召她觐见使得云玉衍心中焦虑,云玉衍是怕自己女儿觉得陛下清冷对她亦是不喜,还未入宫便生了嫌隙、不满,才想了这么个装病的计策。

果然!他对陛下是了若指掌的。府中护卫来报,见宫中有马车往右相府来。他立即让下人准备好汤药,云润宁会来侍药。

楚奕央以前来过右相府几次算是路熟,一下马车便腾腾腾地往府内去。正过院中,云玉衍在其女云润宁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不知陛下前来,臣未能远迎,望陛下恕罪。”云玉衍声音沙哑,话刚说罢又咳喘连连。

楚奕央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臂弯,免了他行拜。“云相病疾,朕今日才有探望,是朕之失。”

“陛下此言,臣惶恐。”云玉衍说着,轻轻拂拒了皇帝的手,“臣得了重风寒,是流染之疾。请恕臣失仪失礼。”

云玉衍于他如师如父恩重如山,又是国朝肱骨。楚奕央不管,硬是挽住了他的手,“云相少言。朕一道扶云相回房歇息吧。”

前脚刚入屋,侍婢便端着药汤来了,一屋子的药味顿时愈加浓重。楚奕央要亲手侍药,却被云玉衍强硬推绝。楚奕央无法,只得坐得远一些,看着云润宁侍奉汤药,楚奕央寻了话头,与云玉衍说了云庭静送蔡茂森一行去往涂州一事。

云玉衍怕惹陛下染疾,连连催促陛下离开。楚奕央拗不过,只得起身。

云润宁受父命,陪陛下散心。云氏乃一等世家大族,公子小姐都教养极好,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她落着半步随在陛下身后,陛下说什么她都能答得上来。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讨厌。楚奕央心中默念,且再处一处兴许就好了。

“听说上元那日你与兄长出街游玩,是去猜灯谜?”楚奕央偏过头看她,只见她低眉垂目,是一副侍奉君王的标准模样。

云润宁的声音轻柔,像三月和风:“兄长想去猜灯谜,我却想去盛乐坊听琴曲。”

“哦?”

云润宁继续道:“盛乐坊乃天下第一乐坊,是所有文人、乐师向往之所,那里琴曲丰巨,是各地乐坊先头。”

没错!如同天下武者皆向往奉武殿那般,天下文人、乐师都向往盛乐坊。文人骚客可在盛乐坊投卖自己作的词,若是绝词美赋附曲一传唱,才子美名立时远扬。若非春闱年的话每年三月都有一场琴赛,乐动京城,魁首需在盛乐坊献艺三个月,也有入宫御前献艺的机会。

今年不就有琴赛了嘛!楚奕央正要告诉云润宁此事,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宫中的赏春宴云润宁也要去的,她也很快会被宣入宫中在内廷学习宫规礼仪以及侍君之道,然后等择吉日正式封授,可一旦入了内廷,她就是后宫的人了,再想出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走!”楚奕央转过身来,“朕现在就带你去盛乐坊。”

云润宁一听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这……”她有些为难,想去却又怕时间已晚耽误陛下回宫。

楚奕央以为她担心自己父亲不同意,笑笑道:“云相可是命你陪朕散散心,他没说只能在这右相府啊。朕命人去告知一声,你也差人去说一下就是。”本来皇帝说一声,他云玉衍哪敢说不。只是楚奕央照顾到云润宁感受,不让她觉得“有了夫忘了父”,礼还是要遵的。

云润宁莞尔一笑,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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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陛下尽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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