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亭会(中)
()笑语中,那队人马来到了茶亭,红官忙笑脸逢迎上,嘘寒问暖,一一殷勤招呼。朱卫疆闷闷不语,径自走到亭角边上的桌子坐下。朱霏霏看了眼哥哥,见他不语,便对红官道:“姐姐,给我们来热茶水”,红官微笑应允。这挨着又走进三人,两大一小,小的看着大约十岁。红官问道:“你们一同的”,朱霏霏,朱卫疆转头瞧去,见这三人,男的锦衣缎子,貂毛帽子,犀皮靴子,浑然肚子,女的美玉莹然,明珠生辉,银簪亮洁,金钗溢彩,小的佩玉镶珠,裘衣锦帽。真是富贵得一塌糊涂。我们怎么与这等俗人同路,二人同是这般想法。还未待朱卫疆否认,当见那男孩摇了摇头,道:“我和爹爹娘是来拜祭恩公的”。那贵妇人抚了抚男孩的胖脑袋,目露嘉许之意,男孩更有兴致,续道:“娘说十年前,我刚出生时,是那位恩人将我从大火中救出,不然了话,不然了话这世上就没有我救”红官道:“十年前,风火客栈的起了一场大火,我倒是听说过,是那次吗?”男孩使命的点点头,贵妇抱起男孩道:“那年,我孤儿寡母来闽寻找孩子他爹,途中入宿风火客栈,不幸那晚竟着起了一场大火,将我和孩子困在了屋中,还好恩人发现了我们,把我们母子平安救出”“夫人,敢问那位恩人可是姓朱”,朱卫疆无意听了,却想起师父就他的情景,不禁先入为主,脱口问出。男孩张圆了双眼,又使劲摇头,贵妇正欲言语,这窄小的亭子却又挤进了三个大汉,三人同是身形魁梧,浓眉大眼,同是四五十岁的模样,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一个是半白胡子,一个是黑胡子,最后一个没有胡子。红官顾看四周,已无桌子,连忙搬了三张凳子来。赔笑道:“大哥对不住,这亭子地方小,三位先将就歇歇脚,我这立马给你们倒杯热茶,暖暖身子”那胡子半白的倒举止斯文,拱手谢道:“姑娘有劳了”。红官笑而退下,少顷便端来茶水,一一给客人送去。最后一个接到茶杯的是胡子半白的汉子,红官想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进店来的客人。那汉子也毫不在意,微笑着接过茶杯,嘬了两口,忙唤住红官,并一面从包袱中取出几张画像,道:“请问姑娘可否识得这几人”,说着将画像一一列在红官眼前。红官将画像端详一遍,这第一张是一个剑眉星眼,目光咄咄逼人的汉子,红官摇摇头不识得,第二个竟是一个神貌清朗的少年,她又摇了头,也不识得,第三个却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红官不禁点头赞叹。那三汉子见此蓦地圆睁大眼,抢声叫道:“你见过这女子”?红官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是赞许这少女的容貌,像是天上来的姐姐”。众人不禁斜珠瞧来,面上无不漏倾慕之色,私下无不有嘉赞之声。“姑娘,你再看一眼这最后一人呢”,胡子半白的汉子指着最后一张画像,像上是一个细眼高鼻,油发披肩的男子。红官瞧这轻狂不羁的神态,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是谁,又偷看了眼那三个汉子,除了那胡子半白的尚且说的上老实忠厚,另外两人都是凶神恶煞般的面孔,来者不善,还是先将他们打花走,免得自找没趣,惹祸上身,于是红官如故的摇了摇头,作出一脸歉意。半白胡子的汉子小心收起画像,伸手到亭外探了探雨,便起身从衣袋中取出三文钱,道:“姑娘,付你茶钱,雨也停了,我们不在叨唠了”,转身人面离去了。红官还未及称谢,三人已不见了人影,张开手掌,也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三文钱,莫名其妙。“好快的身手,六扇门四大名捕果然名不虚传”,众人一惊,当见那富翁摇头晃脑的说道。朱卫疆冷笑一声,“哼,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四大名捕,风雨雷电”。听这,张老头冲图大哥轻蔑一笑,凑到他耳边低语:“瞧瞧人家的外号取得,那叫个水平啊”。富翁笑道:“我见过他们”。朱卫疆大笑:“哈哈,那不是他们眼瞎了,就是你脑子坏了,爱胡说八道,刚刚人家可没搭理你呀”。富翁嘿嘿一笑,道:“我可没说他们见过我,不过他们也实在没有资格见我”。朱卫疆闷哼一声,赌气在心,心道:“瞧你有多大本事,竟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他也不知为什么会与这俗人争论起来,但他的意识告诉他,只要斗赢这个俗人,自己心中的气和哀都会一同泄掉。于是他接着争辩:“那可好笑了,原来是你眼睛坏了,他们明明只有三人,这横竖也凑不出四大名捕啊”那富翁正欲提杯饮茶,被这么一问,倏地愣了一下,杯端在颐前,旋而放下杯子,哈哈大笑:“你该不会以为这世上还有风雨雷电四大名捕,哈哈,哦!想必大名鼎鼎雷神鸣一雷十年前死于雨雾林之时,将军尚在襁褓之中了,哈哈哈哈……”朱卫疆经此一辱,不由酱黑脸烧得通红,只因自己常年居身塞外,与鞑靼一战十数年,却于这内镜的江湖之事寡闻少问,就连自己的幼时的师父遭奸人所害,也是十年后接到朝廷的文书,纸笺中先是褒扬他一番,颂他击败鞑靼,保家卫国,然后方才说道:“汝师十年前不幸遇害身亡,特允汝于清明之间南下拜祭乃师”。朱卫疆这才得知师父已故,自己却不能守孝报仇,妄为一生大丈夫。当然,以此及彼,他又怎么知道那四大名捕之一的鸣一雷早在十年前就已在雨雾林中死于非命。朱卫疆沉着头,不再言语,那倒不是因他孤陋寡闻出丑露乖而惭愧不语,其实他心里又出现了那个追缠着他的疑窦,“师父究竟是何人所害,竟连朝廷也追查无力,十年前?十年前?那鸣一雷也是死于十年前!难道?难道……”,他本想难道其中必有联系,却又听那富翁笑道:“不过,说那几日也巧了,就在雷一鸣死的当夜,朱氏君子山庄却遭灭门之灾,奇哉!怪哉!”朱卫疆斜眼向富翁一横,怒的起身,身旁的朱霏霏忙拉住他的衣角,轻喊道:“哥哥”。朱卫疆一想,他多半不知我是君子山庄的大弟子,如此一番话也是无意,只为了笑话我罢了,不必和他一般见识。于是哼的一声,坐下嘬了两口茶,不再言语。其实他是在埋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连培育自己的师父都不能保护。他又牙关一咬,自忖道,我此次微服而来,四大名捕以及众人皆不识得我身份,我何不将计就计,忍辱负重,暗中寻觅蛛丝马迹,且别让我逮着凶手,否者我定让你死无葬身,告我师在天之灵。想着,怒极生畏,朱卫疆猛地抬头不敢再想,却见众人眼睛皆直勾勾的盯着亭外,朱卫疆依着他们目光看去,蓦地心中一凛,但见外边雨珠已迟缓,青山越加明朗,迤逦的泥路自山谷延绵而来,十丈外,一具古玄巨棺凌空沿泥路飞来,霎眼间又近了五丈,方才瞧清棺木下原来有个大汉,头贴着棺缘,将整个巨棺托在肩上,大步踏泥而来。又近了许多,众人瞧着清清楚楚,是一具檀木巨棺,棺面飞龙舞凤,镶金配玉,做工极是细腻考究。这巨棺长丈余,宽七八尺,高较之那汉子还多出了数个头,看着这躺进十来把人还空旷的富余,估计这东西怎的也有五六百斤,那汉子每踏下一步,脚踝便没入泥路尺来深,也亏得他身形魁梧,体魄高壮,竟气不喘,身不斜抬着巨棺径直来到亭外,兀的“扑”的一声巨响,烂泥四溅,原来那汉子把巨棺往身侧一推,那巨棺应声而落。那汉子拍了拍蕉叶大掌,呼呼生风,松了松浑身筋骨,格格作鸣,粗糙空嗓“哎”的呼出口大气,便走进亭子来。红官见着这钢须扎面,肌肉虬扎,青筋暴舞,湿漉漉,油腻腻的汉子,竟然不知如何招呼,况且亭外还停着一具阴邪怪怖的巨棺,这叫她一个柔弱扶风的女子怎安的下心来。但她笑脸迎人总是没错,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他还是强忍的露出笑容,正欲上前招待这壮汉,却听到身后有人喝道:“哪来的村夫野汉,如此不识得规矩,竟抬来这棺材来煞人,还不给我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