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有损的和亲太子(五)
回到白玉宫后,素和熙疑惑地道:“你何故包庇于孤?”
此前,师兄俱是自称为“臣妾”,唤他为“夫君”,分明是颇为亲密的称呼,从师兄口中吐出来,却让他觉得师兄远在千里之外。
显然经过适才之事,师兄对于自己的防备已减弱了些。
裴玉质心生欢喜,但他无法将真正的原因向师兄坦白,是以,启唇道:“子熙作为一国太子,身为尊贵,且是天乾,却被迫奉命和亲,屈尊降贵地来了这吟月,子熙不满于孤理所应当,孤知晓子熙定非真心想掐死孤。”
素和熙动手之时是真心想掐死裴玉质,闻言,心虚不已,面无表情地道:“孤无需你的同情。”
裴玉质不善言辞,见自己惹素和熙不悦了,赶忙补充道:“且孤与子熙已成亲了,夫夫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素和熙讥笑道:“你与孤连交/欢都不曾,何来夫夫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裴玉质不假思索地道:“子熙若要与孤交/欢,孤定不会反对。”
“是么?”素和熙抬手挑起裴玉质的下颌,接着从下颌起,一寸一寸地向下摩挲。
被樊绍摩挲肌肤的恶心登时复苏了,犹如毒蛇,正以蛇信子舔/舐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裴玉质浑身颤抖,咬着自己的唇瓣,目不转睛地盯住了素和熙。
——是师兄,现下是师兄摩挲着我的身体,并非樊绍。
素和熙并不收手,进而解开了裴玉质腰间鞶革,一分一分地撩开了裴玉质的衣衫。
裴玉质拥有一身冰肌玉骨,使人不忍亵/渎,更使人急欲好生亵/渎一番。
素和熙覆唇而下,未料想,竟是被裴玉质偏首躲过了。
裴玉质五岁那年,曾与师兄一同下山玩耍,途径一小巷,意外地瞧见一女子被一男子压于墙面之上,俩人四唇相接。
当时,他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天真烂漫地问师兄:“师兄,他们的唇瓣极是可口么?为何他们皆不肯与对方的唇瓣分开?”
“非礼勿视。”师兄一手捂住了他的双目,一手牵着他的手,待得离那小巷远些了,师兄方才放下手,答道,“他们心悦于对方,才会与对方接吻。”
“接吻?”他似懂非懂地道,“唇瓣与唇瓣相贴便是接吻?”
见师兄颔首,他追问道:“何为心悦之人?”
师兄思忖良久,才道:“据诗词、话本所述心悦之人便是你愿意与之同生共死之人,你见不到她,便会为相思所困,夜不能寐,衣带渐宽。但我尚无心悦之人,不知是否当真如此,待我寻到心悦之人,我再告诉你是否如此可好?”
“好吧。”他又好奇地道,“若非心悦之人,便不能与对方接吻么?”
师兄揉了揉他的发丝:“我认为不该草率地对待自己的身体,亦不敢草率地对待对方的身体,仅能与心悦之人接吻。”
由于师兄这一番话,他一直认为接吻之事甚是神圣,因而下意识地躲避了师兄的亲吻。
素和熙不满地捧住了裴玉质的后脑勺,不容拒绝地吻上了裴玉质的唇瓣。
他从来不曾与旁人接过吻,首先感知到的是柔软,其次是温热,然后他心口腾起了强烈的掠夺欲。
他不通吻技,循着本能粗暴地撬开了裴玉质的齿列。
“不要……不要……”裴玉质的双目泛起了层层雾气,与此同时,他的双手拼命地想将素和熙推开。
明明是师兄告诉他仅能与心悦之人接吻,为何师兄却执意要吻他?
他并未心悦于师兄,师兄亦未心悦于他。
师兄是骗子。
素和熙稍稍松开了裴玉质的唇瓣,迷惑不解地道:“你既答应与孤交/欢,为何不愿与孤接吻?”
裴玉质怔了怔,素和熙所言不差,他既已答应与其交/欢,为何不愿与其接吻?
前者明显较后者更为亲密。
“孤……”他抿了抿唇瓣,“子熙要如何便如何。”
素和熙不知为何裴玉质这般逆来顺受,发问道:“你到底有何所图?”
“诚如孤适才所言,孤与子熙夫夫同体,一损……”裴玉质口拙,未及言罢,又被素和熙闯入了唇齿。
他沉默地承受着素和熙的亲吻,双目睁着,不断地心道:我要忍耐,我必须忍耐。
面对半点不做回应,甚至于全身心抗拒着自己的裴玉质,素和熙顿生怜悯。
裴玉质何辜?
但一思及阿兄,他却又起了施虐欲。
这吟月从上至下,哪里有无辜之人?
他残忍地将裴玉质身上仅余的锦缎全数扯去,继而用力地将裴玉质推倒于地。
正值春寒料峭,裴玉质恍惚间觉得自己将要被冻僵了。
由于修为日益深厚,他已多年不曾感受过寒冷了。
他仰首望着素和熙,不作挣扎,四肢张开。
素和熙见裴玉质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施虐欲瞬间消弭于无踪。
他低下/身,扣住裴玉质的左腕,将裴玉质从地面上牵了起来。
裴玉质猝不及防,扑入了素和熙怀中。
他正欲自素和熙怀中出来,念及自己已将这副身体交付于素和熙了,遂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罢了,改日吧。”素和熙捡起裴玉质委地的衣衫,一件一件地为裴玉质穿上了。
裴玉质不敢相信自己能逃过一劫,凝视着素和熙道:“为何作罢?”
素和熙反问道:“为何不可作罢?”
裴玉质眉眼舒展:“当真作罢?”
素和熙正色道:“当真。”
“多谢。”裴玉质背过身去,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素和熙扫过裴玉质的背脊,一言不发。
这裴玉质委实奇怪,被他强吻了,居然还向他道谢。
裴玉质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这唇瓣适才被师兄亲吻了,不如何舒服,有些疼。
倘若是与心悦之人接吻,应当不会疼吧?
不然,这世间为何会有人愿意与心悦之人接吻?
不过这与他无关,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心悦于任何人。
他回过身去,毫无芥蒂地对素和熙道:“子熙,要用早膳么?”
素和熙不置可否。
裴玉质着人送了早膳来,由于他并不受宠,自然是尚食局中有何剩下的,便为他送来。
但今日这早膳显然是刻意为他与素和熙所准备的。
素和熙盯着眼前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粥、红枣糕以及花生酥,噙着冷笑,顿悟道:“你之所图便是怀上孤的骨肉么?”
怀上师兄的骨肉?
裴玉质抚过自己平坦的肚子,否认道:“孤从来不曾想过要怀上子熙的骨肉。”
他身为地坤,可生儿育女,但他并不打算长久地留于这个世界。
成功拯救师兄后,他便会离开。
若是怀上师兄的骨肉,他便不能离开了。
更何况他并不打算与师兄白首偕老,为何要怀上师兄的骨肉?
且师兄不是伤了腺体么?
即便他与师兄有了床笫之欢,他亦不会怀上师兄的骨肉。
素和熙端详着裴玉质,见其不似撒谎,遂问道:“这可是吟月的习俗?”
裴玉质坦诚地道:“据孤所知,吟月并无新婚次日须得用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粥、红枣糕以及花生酥的习俗。”
所以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粥、红枣糕以及花生酥是庆平帝或是严皇后安排的?
素和熙已是饥肠辘辘,坐下身,开始用早膳。
裴玉质便也坐下身,与素和熙一道用早膳。
他早已辟谷了,鲜少进食,这副身体虽是他自己的身体,却因这个世界并非修仙世界而不得不进食。
他的味觉已然变得迟钝了,味同嚼蜡。
素和熙见状,关心地道:“有这般难以下咽么?”
话音落地,他顿觉自己亦变得奇怪了。
裴玉质乃是敌国皇长子,他为何要关心裴玉质?
裴玉质摇了摇首,继续用早膳。
素和熙竟然又听得自己关心地道:“亦或是你有何处不适?”
裴玉质又摇了摇首,还冲着素和熙笑了笑。
倘使裴玉质有何处不适,定是因为自己不久前强行剥净了裴玉质的衣衫,并强吻了裴玉质。
素和熙以调羹舀了一勺裴玉质碗中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粥,送入口中尝了尝,并无异味。
裴玉质暗道:纵然魂魄不全,纵然由于遭逢变故而改了性子,但师兄终归是师兄,本性仍是温柔的。
素和熙一面用着自己的早膳,一面窥视着裴玉质。
裴玉质费了些功夫,方才将自己的那份早膳用尽。
他放下竹箸,茫然四顾,不知该做些什么为好。
除了修炼,他对于世间诸事皆无兴致。
故而,在原本的世界,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修炼了。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更无灵石、灵药……他根本无法修炼。
即使能修炼,他亦不能当着师兄的面修炼。
且他来这个世界并非是为修炼而来,是为拯救师兄而来,他必须消除师兄的满腔仇恨,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乃是取得师兄的信任。
他收起思绪,认真地问道:“子熙,你有何事想做?”
当然是屠尽这宫中的活物。
素和熙口中却道:“你能否带孤出宫透透气?”
他的目的并非出宫透气,而是熟悉这京城的地形。
裴玉质心下了然,并未点破,佯作不知地道:“孤这便带子熙出宫。”
素和熙一时间无从判断这裴玉质当真是胸无城府,亦或是居心叵测。
既然这裴玉质应允了他的要求,他自是乐意之至。
裴玉质命人准备马车,少时,与素和熙一道出了宫去。
素和熙掀起了车帘子,细细观察着。
京城不少地方皆不允许马车出入,裴玉质与素和熙索性弃了马车,徒步而行。
前日,裴玉质脑中被系统001输入了关于这个世界他理当知晓的所有信息,因此于他而言,入目的景象并不陌生。
素和熙仍旧是一身女装,引得诸人纷纷侧目。
他满心愤恨,却又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裴玉质提议道:“子熙,我们去买身衣衫,将你身上的衣衫换下吧。”
素和熙颔首,行至一绸缎铺子,他才发现自己囊空如洗。
他的嫁妆已被纳入了庆平帝的国库,而他随身携带的金银、银票,连同值钱的玉佩全数被庆平帝的心腹搜刮走了。
他心高气傲,不愿求裴玉质买予他,径直越过了这绸缎铺子。
裴玉质心知素和熙极为厌恶旁人异样的目光,扯住了素和熙的衣袂道:“子熙,便这家绸缎铺子吧。”
素和熙面无表情地道:“我身无分文。”
裴玉质于兵部挂了闲职,有薪俸可用,因是皇长子,又有月例可领,手头宽裕,遂大方地道:“由我买予子熙吧。”
素和熙矢口拒绝:“不必了。”
裴玉质劝道:“我与子熙已是夫夫,子熙何必见外?”
素和熙不愿接受裴玉质的恩惠,但其实他早已接受了裴玉质的恩惠——裴玉质在庆平帝与严皇后面前包庇了他。
他不再坚持,随裴玉质进了这绸缎铺子。
裴玉质松开了素和熙的衣袂,虽然这绸缎铺子的成衣不多,但他仍是细心挑选着最适合素和熙的那一身。
素和熙指着一身茶白色的衣衫道:“便这一身吧。”
他即刻取了这衣衫,继而向掌柜借了内室,换衣衫去了。
裴玉质一问方知师兄所选的这身衣衫乃是所有衣衫中最为廉价的一身,这个世界的师兄自小锦衣玉食,想来对于衣料的优劣颇为了解。
他付了三十文铜钱与掌柜,少顷,师兄从内室出来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尚未见过师兄身着男装的模样。
师兄生得俊秀,尽管衣料质地不佳,做工更是粗糙,亦无损于师兄的容貌。
他不由想起师尊曾有意让自己道友的爱徒做师兄的道侣,不过被师兄婉拒了。
师兄若不管他的死活,本可怀抱道侣,飞升成仙。
素和熙被裴玉质瞧着,有些不自在。
裴玉质偏过首去,询问掌柜:“子熙换下的衣衫可否暂时寄放于此?”
掌柜和善地道:“两位客官何时来取?”
裴玉质回道:“日暮之前。”
宫中门禁森严,日暮之前,他与师兄定要回到宫中,一旦过了时辰,便回不去了。
素和熙将换下的女装交予掌柜,随即出了绸缎铺子。
经过一早膳铺子之时,裴玉质问道:“子熙,你可要再用些早膳?”
素和熙从裴玉质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一丝讨好,满腹疑窦。
裴玉质迟迟得不到素和熙的答复,遂向摊主要了一碗鸡汤小馄饨与一屉小笼包子。
素和熙附耳道:“夫君为何知晓臣妾喜爱鸡汤小馄饨与小笼包子?”
自然是因为裴玉质记得素和熙的喜好,听得素和熙又唤了称呼,他心知素和熙定然对他产生了怀疑。
为了打消素和熙的怀疑,他扯谎道:“无人会讨厌鸡汤小馄饨与小笼包子,我认为子熙亦然。”
素和熙将信将疑,注视着裴玉质,沉默不语。
裴玉质面不改色,亦注视着素和熙,沉默不语。
俩人僵持间,热气腾腾的鸡汤小馄饨与小笼包子已端上了桌案。
裴玉质催促道:“子熙且快些用吧,免得凉了,影响口感。”
素和熙却并不坐下,而是问道:“你不再用些么?”
裴玉质摇首道:“我不喜用膳。”
这裴玉质为何不喜用膳,是否曾因用膳遭遇过什么不幸之事?
无论是何缘故,皆与自己无干。
素和熙思及此,坐下身去,用起了早膳。
裴玉质坐于素和熙对面,安静地等待着素和熙将早膳用尽。
待素和熙将早膳用尽后,俩人于京城中信步而行。
正午时分,俩人又一同用了午膳。
及至未时,素和熙换回女装,与裴玉质回了宫去。
回宫前,俩人买了些小食;回宫后,俩人将这些小食充作了晚膳。
日头西沉,白玉宫再度被烛火照亮了,与昨夜不同的是这蜡烛并非喜烛,与昨夜相同的是这新房依旧是新房,漫天漫地的大红。
俩人相对无言,各自沐浴后,裴玉质躺于软榻之上,将床榻让予了素和熙。
素和熙并未反对,和衣而眠。
然而,他却如昨夜一般,难以入眠。
他隔着床帐,望住了裴玉质。
须臾,他收回了视线。
大婚后的第四日,一早,裴玉质便上早朝去了。
早朝之上,他正思索着要如何做方能取得师兄的信任,赫然闻得庆平帝道:“娄爱卿,云麓俘虏可处决了?”
依据吟月、云麓两国的和谈条约,吟月该当释放所有的云麓俘虏。
自己与师兄成婚仅仅四日,庆平帝便要践踏和谈条约了。
他又闻得骠骑将军娄清答道:“回禀陛下,云麓俘虏均已处决了。”
庆平帝扫了眼裴玉质,道:“那便好。”
裴玉质不知庆平帝究竟意欲何为,庆平帝仿若是为了让他知晓其毁约才故意问娄清的。
庆平帝是想试探他是否会向素和熙透露此事么?
若是如此,他该不该向素和熙透露此事?
下了朝后,他被庆平帝叫住了。
庆平帝坐于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地道:“未经朕的允许,你怎可私自带素和熙出宫?”
庆平帝不曾下令过不准素和熙出宫,但庆平帝乃是天子,庆平帝所言便是金科玉律,不容反驳。
于是,裴玉质磕首认错:“父皇,儿臣知错了,望父皇恕罪。”
“知错了便好。”庆平帝话锋一转,“赏赐大皇子二十大板。”
紧接着,裴玉质被按在了地面上,他从未挨过板子,一板子下去,眼前陡然一黑。
这板子对于修仙者而言,不算疼,可惜,他如今并非修仙者而是体质柔弱的地坤。
十板子之后,他几欲昏厥。
庆平帝格外开恩道:“罢了,勿要再打了。”
再打便要闹出人命了。
裴玉质终究是他的骨肉,且裴玉质尚有利用价值。
言语间,他低下了身去,温言道:“玉质,素和熙到底曾是云麓太子,你须得提防着他。父皇见你受苦,心疼得紧,但父皇为了让你记住,不得不这么做,你切勿怪罪父皇。”
裴玉质气息奄奄地道:“儿臣如何能怪罪父皇?父皇用心良苦,儿臣不敢或忘。”
堪堪吐出最末一字,他已彻底昏死过去了。
素和熙正坐于白玉宫内,自己与自己对弈,忽而听得动静,探首一望,竟然是裴玉质被抬了进来。
内侍将裴玉质扶上了床榻,让裴玉质趴着,便退下了。
素和熙到了床榻前,裴玉质被鲜血浸湿的下裳当即刺入了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