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开始在结束之后2
顾云歌疑惑的回头,就看见白无常捂着耳朵,似乎在听什么人的指示。
末了才将手放下来,对她说道:“有人要见你,你先跟我们去趟地府,等会儿再送你回来。”
不等顾云歌回话,白无常手中法力施展,白光闪过后,顾云歌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地府。
原来地狱是这般模样。
周围红彤彤的岩浆流动,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哀嚎声,让人毛骨悚然。
顾云歌呐呐道:“你们住得地方还……挺特别。”
“这不是我们住的地方。”黑无常拖长了声音说道,“只有生前犯了大错的人,死后才会在这里接受惩罚,这些都是刑具。”
顾云歌顺着他的指头看去,发现果然都是受刑的鬼魂,很是可怕。
黑无常阴恻恻的补充道:“你要是骗了我们,几十年后就带你来这儿。”
顾云歌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只觉得这人太幼稚。
不等顾云歌看仔细,黑无常就推了她一把:“想要见你的人在最前面,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了。”
顾云歌应了一声,缓缓朝前走去。
尽头是一排排的血池,每个池子里都锁着个鬼魂,每个鬼魂都在哀嚎,只有其中一个女鬼魂很是平静,瞬间就吸引了顾云歌的目光。
她盯着着女鬼,“咦”了一声。几乎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女子身在血池中,对顾云歌温声浅笑:“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对不对?”
顾云歌迟疑的点头:“您是……袁氏?”
比起叶怀英,叶疏寒的容貌就更像他的母亲。
那女子点头,嘴角的笑容温婉依旧:“对。”
顾云歌听她这么说,就想下了血池凑近说话,女子却立刻阻止了她:“你别下来!”
顾云歌俯身的动作僵住。
“这血池对鬼魂来说是极痛苦的,你别碰到,会伤了自己。”
顾云歌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许久之后问道:“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刑法?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说到底还是叶疏寒的母亲,若有什么是她力所能及的,帮一把也无妨。
“这刑法是我自己求来的,不用在意。”袁氏浅浅说道,“我已习惯了,不觉得难受,倒是旁人难以承受。”
说着就往旁边看去,在袁氏不远处的一个血池中,一个魂魄正嘶吼哀嚎着。
无意间对上顾云歌的视线,她眸光一凝,厉声道:“顾云歌!叶疏寒竟然将我杀了,你们夫妇都不得好死!不对,你能来这里说明已经死了,死得好,哈哈哈哈……”
她发出一阵狂笑,将顾云歌弄懵了下,只因这张脸从未见过。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顾云思?”
他们说“顾云思”真正的身份是异世之魂,那这就应该是她本来的样子。
顾云思的狂笑声引来旁边的鬼差。想都没想就一鞭子抽过去,而后拿出个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入血池中。
顿时,血池中的血液更加浓郁,顾云思也再笑不出来,哀嚎声更撕心裂肺。
“你还要在这儿受遍酷刑呢,这才刚开始就受不住了,就这还有心思嘲笑别人?”鬼差冷笑一声,“省点力气慢慢熬吧。”
袁氏跟顾云歌解释道:“她作孽太多,又更改天道,要受重罚,未来五百年受尽酷刑不得转世。”
届时若还赎不清罪孽,还可能投胎去畜生道。
“这样啊……”顾云歌回应了声,就见那鬼差设了道结界,顿时顾云思的面容和哀嚎声都挡在了结界里面。
袁氏收回目光,用长辈的目光静静的看了顾云歌一会儿,笑了下:“是个好孩子,他的眼光很好。”
这个“他”便是叶疏寒,说到儿子,袁氏的眸光黯了下。
顾云歌蹲在了血池旁边,缓缓问道:“你要见我,是有什么要跟我说?”
对于袁氏,她的心情也很复杂。
一方面,是这女子带给叶疏寒那么多的痛苦,而顾云歌也是因此而死,袁氏可以说是这一切的祸首之一。
可另一方面,袁氏又是为人所骗,想到她之前的经历,顾云歌也有几分同情。
“你们的事情,鬼差已经告诉我了。”袁氏说着,眼角落下一滴水雾,“对不起。”
“当年我虽然是被骗了,却也实实在在伤害了自己的骨肉,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公平,最后也因此累得你们夫妻阴阳相隔,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我是自杀的,吞蛊之后将自己千刀万剐,就是为了赎罪,但又哪里是赎得了的。”袁氏凄楚一笑,“所以到了地府,我就自沉血池百年,受着刑法,以此来让自己心里好过点。”
她静静的说着,语气平淡又哀婉,让顾云歌心底对她的那些不满都消散了。
“已经过去了,我马上就要回阳间了。”顾云歌抿了抿唇,“另外在我看来,叶怀英也欠你一句抱歉,他前不久死了,你若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去与鬼差求个情。”
他们现在还欠着她的人情,这点小事应该不难。
袁氏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了,既然已死,往事种种就过去吧。只求生生世世不要相见了。”
他们之间的种种,对错已经不重要了,在这段过往中,叶疏寒是最无辜的。
“我今日请你来,是想劳你帮我带句话的。”袁氏喃喃道,“你回去后,替我对他说声抱歉。”
她知道真相后几欲疯狂,晓得了心爱的男人就这样将她送上旁人的床榻,还与先皇生了孩子,那孩子还死在了皇宫中。
而她的另一个亲生儿子,被忽略了那么多年,在孤独和痛苦中长大。
“我的确做了最不容原谅的事。”袁氏说道,“我当年鬼迷心窍,想着只要能救心爱的人回来,就算舍弃了一个儿子,我们还有其他的孩子,现在想来可笑至极。这世上的极恶之人都会保护自己的孩子,我却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他,我根本就不配‘母亲’这两个字。”
顾云歌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你为什么不多给他点关心?就算你更喜欢叶明昭,也不能如此忽视他,他从小到大,竟连一个除夕夜都没有你们陪伴过,就算是对待一个养蛊的工具,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分他些温情又何妨?”
每每想到这些,顾云歌就心疼极了。更怨自己没能早点遇到他。
袁氏苦笑一声:“我无颜面对他。”
“每次看见他的眼睛,我都忍不住去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他越是乖巧听话,我就越恨自己,所以后来我就躲着他,不面对他会让我心里好过些。”
“但他蛊毒发作的时候,我都是在的,我在暗处看着他。”袁氏闭上眼睛,“除夕夜的时候,我哄完了叶明昭也会去看他,不过他长大一点儿就再没守过岁,每次去时屋子里一片黑暗。”
“怪我……”
袁氏眼泪漱漱而落,都化作水雾,消失在血池中。
见她这样,顾云歌也不忍心再斥责。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原谅我,只是欠他一句迟来的道歉。”袁氏擦了擦眼泪,“自我死后,我的院子就被他封了,其实在我屋里床头的柜子里,有一沓衣服,是我亲手做的,每年都为他做上一套,却从没敢送出去过。”
“我亲手掐断了今生的母子缘分,只想在这里负罪百年,能偿还此生业果,也再想所有的报应都应在我身上。他后半生能过的顺遂些。”
“我想请求你,帮我与他说声‘对不起’”
这一句话,她欠了那孩子二十年。
顾云歌蓦然良久,点了点头:“好,我会跟他说的。”
袁氏满面激动,忙不迭的跟顾云歌道谢。
“至此我心愿已了,也可以安心受刑了。”袁氏笑了笑,“你快回去吧。”
顾云歌点了点头,最后看了袁氏一眼,踏上来时的路。
再次看见黑白无常,她又问道:“我想见个叫做‘闻生’的鬼魂,可以吗?”
对于黑白无常来说这是小事一桩,两人翻了下生死簿,挑眉道:“他今日正好要去投胎,在去奈何桥的路上,走快些还能见到。”
两人也打算好人做到底,便带了顾云歌去奈何桥,远远就看见闻生正端着孟婆汤。
“闻生!”顾云歌唤了他一声。
闻生放下碗。迷惘的看了过来:“你是……”
“我是依楼。”顾云歌笑了笑,“这是我本来的样子。”
见到闻生时,她还是扮做瑾王侍女依楼的模样,闻生应该没见过她的真容。
顾云歌本以为要解释一番,哪知闻生登时了然,露出个熟悉的笑容来:“我死之后就晓得了一切,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没想到你真容这么好看。”
笑容有些羞涩又有些憨厚,与当年一样。
顾云歌看着他手里的孟婆汤,低声道:“抱歉当初连累了你。”
“没事,反正我也要去投胎了。”闻生挠挠头,“对了,你怎么也来了地府?”
“我的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刻说不清,不过禾姬……就是那个杀你的人,让我与你带句话。”
闻生有些惊讶。
“她说已经跟你的父母认错,还取得了他们的原谅,你父母认了她为义女,她会照顾你的父母,为他们养老送终。”
闻生的面容变幻许久,最终释然一笑:“这样啊……那我也原谅她了。”
所谓仇恨,到他这一步已经看淡了,不过还是记挂着阳间的父母。
既然他们有了养老送终的人,他也可以放心走了。
闻生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孟婆汤一饮而尽,对顾云歌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上奈何桥。
至此。顾云歌的心愿也了了。
这时,白无常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小姑娘,你差不多该回去了。”
顾云歌还来不及说话,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阵吸力吸走,眼前的一切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
两年后。
又是一个春天。
天气刚刚回暖,许多爱美的女子们就立刻换上了春衣,对于近日入宫的贵女们来说更是如此,忍着还有些冷得天气。也要穿得婀娜多姿,争奇斗艳。
毕竟这是先皇后死后,陛下第一次在皇宫中准备宴会,还允了各位大臣带女眷入宫。
许多心思活络的人不禁猜测颇多。
从来没有一个帝王如他这般,后宫只有个皇后,这番深情羡煞众人,如今皇后已薨逝两年多,陛下也该考虑纳新人了。
今日的贵女们,大多得了家里的嘱托。自己也想争那个位置,于是一个个打扮得尤为妍丽,举动投足间也暗暗打量众人。
武灵儿跟顾云澜携手而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瞧见二人来了,一旁的夫人小姐们眼前一亮,立马将她们围起来寒暄,争着讨好她们。
自从先皇后死后,顾家在陛下面前的荣宠就没断过。
先皇后的父兄被重用,还得了世袭的爵位,女眷们也都诰命加身,这在历代的外戚中都属罕见。
武灵儿和顾云澜应付半天,好不容易才脱离出来,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
武灵儿深吸了口气:“这浓厚的香粉味儿,险些将我熏死。”
她还是如多年前那般,心直口快,说话爽利。
顾云澜也苦笑一声:“我这身上也被熏上了,不知道回去之后远儿还认不认识我。”
顾云歌离世之前,武灵儿就怀了身孕,到了夏天就生下了顾云颢的嫡长子。
顾云澜当初生长女时伤了身体,按照乔筝的方子调养许多年,去年也再次怀孕,生下了个男孩儿,如今刚过百天。
武灵儿扫了眼远处那些女子,冷哼了声:“这帮人倒是打得好主意,让他们进个宫,就联想了一堆不得了的事儿,一个个的全开始做梦了。”
顾云澜默然不语。
两人都不傻,方才那些夫人小姐们的恭维中也有几分试探,她们都听得出来。
先皇后已逝去两年,她二人作为先皇后的娘家人,身份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尤为醒目。
那些贵女们一个个的将自己当做未来的皇后,自然对她们恭维又提防。
“她们懂什么。”顾云澜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个位置,谁能取代的了呢。”
若是她们见过顾云歌死后,陛下那般模样,就不会再做此想法了。
那般感情。早就刻入灵魂,任何人都不得介入。
武灵儿喝了口茶,挑眉道:“她们是没见过,但就算见到了,也不会知难而退,反而会更兴奋。”
顾云澜惊讶道:“哦?这是为何?”
“因为谁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想取代她成为那个‘唯一’,直到撞上南墙才知道后悔的。”武灵儿眨了眨眼,“不信且看着吧。”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娇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位夫人怎么独坐于此?”
转头看去,一个红衣少女走了进来。
她瞧着刚十四岁,容貌在今日的贵女中也是出彩的,一袭红衣娇俏,举手投足间还有股傲气。
顾云澜不认识这女孩,心里有种怪异感,觉得有些眼熟,倒是武灵儿笑了笑:“我二人来这儿躲个懒,倒被钱姑娘找了个巧。”
“我也是凑巧看到的。”那位姓钱的少女也笑了下:“前些日子南山诗社聚会。我还给夫人下了个贴子,您怎么没来?”
武灵儿垂下眼睫,客套的说道:“现在不比闺阁时期,有了孩子,平日也要打理家中事务,抽不出空儿来。”
少女“啊”了一声,掩唇笑道:“我还以为夫人变客套了,就算您嫁人了,也可以偶尔来坐坐,南山诗社还是欢迎您的。”
说话间一副主人翁的态度。
武灵儿懒得打理她。
少女眸光一闪:“对了,说起来皇宫中许多年都没备宴过了,两位夫人可知今日是何缘故?”
“这我们哪儿能知道。”武灵儿应付的说道,“不过不管缘由是什么,钱姑娘打扮的这么上心,今儿也是盛装而来,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话语中的讥讽谁都听得出来。
那少女本来要发火,但转念一想,大家都说今儿是陛下要选秀的先兆,所以召了众贵女们进宫,就是想看看众人的礼仪举止。
武灵儿作为先皇后的嫂子,一定不想看家这一幕,说话带刺也不奇怪了。
这般想着,她下巴抬了抬:“我就不打扰两位夫人了。”
说罢就离开了。
顾云澜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这是谁家的女儿?”
傲得让人反感。
武灵儿回答道:“钱家的嫡次女钱雅歌,今年刚十四,也是新任南山诗社的社长。”
南山诗社之前的那群姑娘,前些年都陆陆续续嫁人,如今的诗社也换了新鲜血液,这钱雅歌就是新任的社长。
这女孩太过傲气,争强好胜,想要证明如今的南山诗社比以往都强,三天两头的跟以前的老社员下帖子,抓到机会就要炫耀比试一番。
武灵儿她们都已双十年华,又嫁人生子,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哪知这钱雅歌咄咄逼人。
“钱雅歌。”顾云澜念着这个名字,想起那姑娘的一身红衣,终于明白自己心底的违和感从何而来,“她……”
她莫不是在模仿歌儿?
“没错,就是东施效颦。”武灵儿毫不客气的说道,“这名字是巧合,但是从两年前,她开始多穿红衣,入了南山诗社,而且她家人频频推了许多婚事,已经十四岁还没许下人家。”
“她和她家人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名字中带个“歌”字,学着穿红衣,也进南山诗社,甚至不知从哪儿打听来顾云歌生前的喜好,可以模仿。
钱家就是在投其所好,想借着皇帝对顾云歌的感情,将钱雅歌送上那位置。
这行为真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