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别岳父(二)
寒风凛冽,乌云漫天。满根坐在地上,看着前面堆起的三座新坟,心里细细盘算着。昨晚赶回来就挖坑,几个本家兄弟闻讯过来帮忙,赶中午把爷爷奶奶、爹娘和媳妇都安葬了。他叮咛几位兄弟要保护好家人,切不可随便乱跑,并让他们赶紧回家。
现在满根头脑已经清醒。毕竟已经三十岁,两个孩子的父亲,凡事都会思量再三。家仇当然要报,爷爷奶奶还有爹娘和媳妇不能就这么死了。那些作恶的日本鬼子不是人,连禽兽都算不上,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得死,决不饶恕!
虽然鬼子都有枪,人也不少,但这没啥。老鹰山的猛兽何止千百,自己一杆钢枪不也照样纵横山林吗?对付这帮鬼子也一样,只要思谋周全,凭自己这身本事,一定会一个个打碎狗日的脑壳!
可是现在还顾不上报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答应过虎平和燕平,安葬完家人就去追赶他们,不能对孩子失信!只要两个孩子安顿好了,自己就没了负担,就能放手大干了。
还有岳父母不知道山上出事,得下山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赶紧走,走得远远的。岳父母对自己非常好,就像亲儿子一样,甚至比亲儿子还要亲,对虎平和燕平就更好了。自己一旦找鬼子报仇,鬼子肯定会查到岳父母家,决不能再让岳父母家出事,必须早早下山说一声。只是下山得耽误工夫,但也没办法。西边没有鬼子,虎平和燕平有大林和赵老先生他们照顾,暂时应该不会有啥事。自己下山说完话就赶紧追赶,一两天应该能赶上儿子他们。
眼下要做的是填饱肚子,再睡上一觉。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眨一眼,这会真是累了,得好好缓缓,不然啥都干不成。
满根回到屋子,吃了些过年做的油饼,躺在炕上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他赶紧爬起来,锁上屋门和院门,背着老套筒下了山。
以往下山从不带枪,山下又没有猎物,没必要带枪。可是今天满根必须带枪,日本鬼子比野兽更加凶恶,时时都得防备。再说看完岳父母就抄近路追赶虎平他们去了,枪得带上。
翻过几座山头,爬过几道悬崖,满根到了老鹰山外。四周漆黑一团,唯独山下有一处亮光,他知道那是位于郭家村北的鬼子炮楼,亮光就是炮楼顶上的探照灯。几个月以来他无数次看见炮楼,看见灯光,但却从没有到过炮楼跟前,也没有近距离见过鬼子。岳父不让他随便靠近炮楼,说鬼子见人就开枪,已经打死打伤好几个人了,不能随便靠近。郭家村距公路仅几百米,距炮楼也不过三四里地,可他们一家轻易都不敢上公路,更不敢去炮楼跟前,生怕那些如狼似虎的鬼子发怒。
满根取下老套筒瞄准灯光,手指搭上扳机比划着。可是距离太远,什么也打不到,相反还可能惊动鬼子,那样可就去不成岳父家了。他背起老套筒,朝着灯光快步走去,花猫紧紧跟在后面。
快五更时,满根悄悄摸进郭家村。郭家村是老鹰山去镇上的必经之路,他自幼就对郭家村很熟悉,娶了媳妇以后更熟悉了,闭上眼睛都知道谁家咋走。花猫跟村里的狗也很熟悉,每次进村都要跟它们戏耍玩闹一番。此时村里的狗虽然没有大声叫唤,但却有几条狗哼哼着跑了过来。花猫没心思跟它们玩闹,只是轻轻哼哼了几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跑了。这几只狗在后面跟了一阵,见“好朋友”不跟它们玩,只得散开离去,村里又恢复了宁静。
满根摸到岳父家大门外,没有惊动岳父家人,翻墙进入院里,从里面把大门打开一条缝让花猫进去。听到动静的岳父急忙出来,见是女婿,非常惊讶,连声问他出了啥事?为啥半夜翻墙进来?
满根进到屋里,把媳妇和爹娘及爷爷奶奶遇害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年迈的岳父老泪横流,心如刀割;岳母悲痛欲绝,几乎哭晕过去。几个小舅子及其他亲戚也都哭成一团,伤心不已。
过了一会,岳父收住眼泪:“满根,饿了吧?让你娘做点吃的。唉……千刀万剐的……迟早要遭报应的……”
“爹,娘,不用做饭,有干粮啥的随便吃点就行。我得赶紧去追虎平他们,把他们安顿好了我再回来。你们也赶紧走,越远越好,千万不敢在村里住了。狗日的日本鬼子不是人,一旦查到我跟你们的关系,那可就大麻烦了……”满根急切的说。
“姐夫,你是说……”大小舅子似乎听出点什么。
“郭成,你和郭礼一定要保护好爹娘,保护好家人。走得远远的,鬼子不走千万别回来。”满根嘱咐道。
二小舅子郭礼拿了些干粮出来,岳父也从里屋拿了几块大洋出来。满根接过干粮,但没有拿大洋:“爹,我还有几块钱,路上够用。你们人多,花钱地方多,留着路上用。天快亮了,我带着枪,不能让鬼子看见,得赶紧走。你们也赶紧走,千万别磨蹭。”
告别岳父,满根带着花猫悄悄往村外摸去。快出村子时,他伏在土墙后面观察远处的炮楼。楼顶上的探照灯缓缓转着,一条人影来回走动,整个炮楼一片寂静。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人影的衣着打扮,也看不清拿的啥武器,炮楼里面的情况就更看不清楚了。
满根有点失望的站起来,看了看炮楼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村子最北边还有一户人家,距离炮楼最近,在他家应该能看清楚炮楼。现在五更刚过,看几眼炮楼就走,鬼子发现不了。他提着老套筒,猫腰快步向北走去,花猫无声无息的跟着。
郭家村最北边住着一户郭姓人家,男人年纪跟满根相仿,比满根媳妇略大点,满根因此叫大舅哥。这位大舅哥喜欢清静,娶了媳妇后就在村北约一里多的地方盖了几间房子居住,没想到现在成了距离炮楼最近的人家。鬼子炮楼建成后,命令他赶快搬家,否则就强行推倒。可这家却不是说搬就搬的,没有房子往哪搬?他苦苦哀求,三番五次托人给鬼子曹长送礼,鬼子曹长又亲自到家里查看了一番,这才勉强同意过完年再搬家。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也有所觉察,鬼子曹长并不是讲什么仁慈,而是对他丰满漂亮的媳妇感兴趣,所以才让他继续在此住着。可他却没有办法,咬牙强忍着,只等开春暖和后在村里压几间草屋就赶紧搬过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快到大舅哥家时,满根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花猫也好像闻到什么味道,浑身绷得紧紧的,随时要冲出去。他拍拍花猫脑袋让它放松,又伏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提着老套筒蹑手蹑脚向大舅哥家摸去。
天色蒙蒙发亮,满根摸到大舅哥家外。院里传出女人“太君,太君”的哀求声,夹杂着孩子的哭喊声,还有听不懂的嚎叫声。哭喊声都不很大,似乎受到什么威胁,但大门外面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深吸了一口气,当即决定进去看他几眼!
满根轻轻推了推大门,发现大门虚掩着。他侧身挤进大门,花猫顺势也进到院子。以前他经常到大舅哥家卖猎物或是喝水歇息,对院里很熟悉,此时迅速扫视了一圈,院里的情况基本看清楚了。
正屋门关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有光亮。门口站着一个穿黑衣、跨手枪的家伙,正叼着纸烟“嘿嘿”傻笑着。女人的哭喊和哀求声以及孩子的哭声就是从正屋里传出的,“叽里咕噜”的嚎叫声也是从屋里传出,显然有人正当着孩子的面凌辱女人!
“什么人?”黑衣家伙似乎听到什么动静,扭头一看,一条黑影正猛扑过来,立即低喝一声,伸手就要拔枪。
“狗杂种!”满根怒骂一声,抡圆枪托向黑衣家伙猛扑过去。黑衣家伙赶紧往旁边躲,却不知满根怕砸坏枪,枪托只是虚晃,铁锤般的拳头才是要命的。满根一拳砸下去,黑衣家伙五官顿时变了形,再一拳下去,这家伙两眼金星,一头栽倒在屋门口。
满根顾不上黑衣家伙,一脚踹开屋门,顿时气炸了。土炕上,一个下身赤裸、留着小胡须的壮硕家伙正骑在一丝不挂的女人身上,双手在女人身上乱摸乱抓,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地上哭喊着,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在炕角哭叫着。他怒目圆睁,日本鬼子就是这样凌辱自己媳妇的,凌辱完又极其残忍的杀害;现在这个鬼子又在欺辱嫂子,连孩子都不避,简直畜生不如!
“小鬼子,我草你祖宗!”满根再也不管什么爱惜枪了,一步跨到炕边,举起枪托恶狠狠的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