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再相见
新成立的独立旅司令部内,气氛有些沉闷。看着选出的六百名新战士走向师部的方向,张大缸就觉得自己打了一场败仗。一天一夜了,他还是想不通。也没人想的通。
郝光明当团政委不到两个月,现在成了政治部主任。他眼巴巴地看着众人,不说话。孟凡志成了参谋长,还在大呼小叫:“师长这么做,太对不起独立团。”
李中默默地抽着烟。边鹏抱着双臂发呆。张大缸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一张纸。纸上写着:一团长刘新,二团长王志刚,三团长顾怀兵,特务营营长高大猛。
除了刘新外,其两位团长当营长的时间都不长,顾怀兵更短。在掩护全旅撤退时,三营长被六七六团的迫击炮炸断了双腿,送往医院的途中,因失血过多牺牲。顾怀兵成为营长,算来也不过四个月的时间。
张大缸的眉头舒展开了。他蹲在椅子上,看着孟凡志说:“你就尥蹶子了,赶紧制定新兵训练计划。老边,你也得给干部讲讲课,官升了,也得把能力赶紧提上去,别一天到晚地走路都飘飘然,手下多了两倍三倍的新兵,以后能不能打好仗大胜仗?”
“是这个问题啊,部队一下扩充了,从邹峄来的民兵还放过机枪,可其余都是生瓜蛋子,连枪都没摸过,得对他们负责啊,别一上战场就被敌人放到了。”边鹏说:“不能只顾着高兴,得赶紧动起来!”
“好,训练计划由李副旅长和孟参谋长制定,并报师部,然后参谋长负责一团,副旅长负责二团,我负责三团和特务营,中午后就开始整训!”张大缸一拍桌子:“我们独立旅要提前形成打胜仗的能力!”
“好,我和郝主任这就进行动员教育。抗战,通知各团营主官,立即到旅部来开会!”边鹏喊道。
“是!”余抗战答应了一声,拿起了电话。
下午,独立旅训练计划呈到了居师长面前。居师长笑了:“哈哈,这个张大缸走到老子前面去了。老赵,你不用给你的学生做工作去了,他已经通了。”
赵政委看看身边的肖盈,笑了笑:“还是去一趟吧。你可把我的学生给欺负苦喽。”
居师长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啥呢,说啥呢!当着光华亲同学的面,你说我欺负兴华,以后肖主任见了我,还不冷眼以对苦大仇深?”
“呵呵,你们干嘛呢?我又不是你们师部的人,跟我有啥关系。”肖盈笑了:“我只是来给你们培训医生和护士。”
“真没关系?”黄副师长问。
“说没关系,也不全对,我们都是解放军啊。”肖盈认真的说。
独立旅说动就动。中午吃过饭,新兵就集合练队列。晚来的新兵没有领到新军装,还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这让老兵们看着有些别扭。班排连长们也煞是着急。他们本来也没进行过非常正规的训练。
张大缸找到老余,问新军装什么时候能发下来?还想着自己那片菜地的老余咂咂嘴,说:“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能顾上吃喝就不错了,还军装呢,上面哪能一下子就全发下来,搞不好,又让咱们自己筹集。”
张大缸点点头,转身要走。老余却拉住了他:“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也正想去找你,你得跟师领导说说,咱们师不能集中在一起,再这么下去,不出十天半月,能把这里百姓给吃的逃荒去,从外面运进来又不太容易,国军还盯着咱们呢。”
张大缸有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我明天就去跟师长说。”
余抗战急急地跑了过来:“报告旅长,赵政委来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医生。”
“刚说起领导,领导就到了。”张大缸笑了:“呵呵,老余,正好,一起去跟赵政委说说。”
回到旅部,张大缸愣住了。他看到了赵政委身边的肖盈。
赵政委站了起来:“兴华,没想到吧?”
张大缸点头说:“是啊,肖盈不是去东北了吗?”
“我是去培训军医,完成任务就回来了。”肖盈笑着说:“没人告诉你吗?”
张大缸想了起来:“哦,我听赵娟说过,但隔着大海,大家都以为你要等打完仗才能回来。”
可提到赵娟,肖盈脸色凝重了,眼里也含起泪水。
赵政委也有些难过。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部队正在扩编整编,各项工作任务繁重,容不得浪费时间。他站起来,对张大缸说:“兴华啊,先说工作吧,居师长让我来看看你。”
“还看啥呀,当下属的顶缸扛雷都没有二话。”张大缸摊着手说。
“呦,肖盈,你听出来了么,他还是很有意见的。”赵政委笑着说。
肖盈也微笑着看着张大缸。张大缸却没说话。
“现在部队训练怎么样啊?”赵政委问道。
张大缸挠挠头:“刚开始,不是很顺利。”
赵政委又问:“那现在要打一仗呢?”
张大缸摇摇头:“那不扯嘛,得让新兵在后面先看着。”
赵政委认真地说:“是啊,独立旅一下扩版了近三千人,是原来的三倍,所以目前不是在壮大,而是虚胖啊。”
张大缸赶紧点头:“是。”
“是么,呵呵,老居还劝我不要来了,可我就担心你转不了这个弯。能征到兵,还多征兵,是天大的好事,一则说明了人心所向,二则谁都想自己的兵强马壮。可凡事也得有个过程。要是你能让国军的一个团,甚至一个旅起义过来,那还有得商量,他们至少打过仗,可咱们的新同志呢,好多连枪都没摸过。是,以前咱们有过今天扛枪,明天就打仗的情况,那也是被敌情给逼的。现在咱们有条件了,就得一步一步来。野司命令我们整训一个月,一个月内,不给我们作战任务。这往后啊,小打小闹是不成了,据野司首长说,中央考虑让我们野战军拨出三个纵队,打过长江去,那以后可都是正规的阵地仗,是大阵仗,敌人的武器又那么好,不把兵练精,怎么打?”
张大缸挠挠头:“嘿嘿,前几天光顾高兴了。”
赵政委看着张大缸说:“都是旅长了,应该做到有前瞻性。你小子是不是骄傲自满了,连老居不敢说你。”
张大缸瞪大了眼睛:“还不敢说,都瞪眼睛拍桌子骂开了。”
赵政委笑了:“哈哈,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居师长的性格?你也是,征了那么多兵,也不跟师部先报告一声,直接拿条子领物资,你打了师部一个措手不及,师长能不急吗?再说了,你张大缸是什么人,居师长能不知道先用什么办法对付你?可骂完你之后,师长后悔喽,这不让我来看看你。”
张大缸笑了:“政委,您真是来做思想工作的?”
“哦,”赵政委笑着说:“也不全是,屋里都是自己人,我给你说实话吧,师长也觉得对不起你。不说以前了,就这近两个月的时间,你知道你们缴获了多少吗?”
“有清单,但没仔细算过。”张大缸扭头看看老余:“数目好像您都过了。”
“太多了,总数没算。反正平均每天都能弄上百十条枪吧,打治安团那次,一下拉回来上千条。”老余乐呵呵地说。
张大缸乐了:“哈哈,要这么说,那师长肯定不愿意全都给我了。”
“那是,要全给了你,其他各旅怎么办?你自己事先也不数数,就狮子大张口。”赵政委笑笑:“野司首长本来还想调节一些给我们,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政委,你不知道,我们独立团就跟捡枪一样,后来我们不打中央军,他们的装备是好,但抵抗也顽强,我们就捡非嫡系和治安军打,只要包围了他们,没二话,他们立即投降。说起来,还真得感谢老乡们啊。”
“这还是民心所向的问题,就连国军兄弟也不想打了。好了,我走了,肖主任还有工作要给你交代,你们聊吧。”
“政委,您先等等。请肖盈给我安排工作,老余还有事给你汇报。”
“嗯,好。老余,啥事?”赵政委招呼着一直没说话的老余,坐在了他身边。
张大缸和肖盈走出了旅部。起初两人都没说话。张大缸在等肖盈交代工作。而肖盈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实话,肖盈这次来,就是为了看张大缸。
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一棵柳树下,张大缸开口说:“你还好吗?”没想到,肖盈也扭脸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张大缸愣了楞,又笑了笑:“你结婚了吧?”肖盈摇摇头。张大缸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这样不好么?可以全心地放在工作上啊。”肖盈微微笑着说:“哎呀,一不小心就唱高调了。”
“你这哪是唱高调,你心里不苦吗?”
“苦啊,可跟谁说呢?”
“跟我说,跟赵政委说啊。”
“那更苦。”
“什么?”
“哦,没什么。有件事我不想提,可又不得不提。野司政治部已经询问过我的意见,准备成立福利院,将烈士留下的孩子,或者父母没办法照顾的孩子集中起来照顾。如果老人同意,我们就派人把孩子接过来。赵娟牺牲了,孩子就由我们来养。”
“那我爹娘能同意吗?”
“尽量解释吧。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敌人再在孩子身上做文章,给弄丢了怎么办?”
“老人还担心放到部队给弄丢了呢。现在行军打仗的,福利院能照顾了孩子。”
“要快解放了,你看不出来?”
张大缸摇摇头。
“现在是短暂的相持旗,很快国民党就会被崔古拉朽。”
“你怎么那么大口气,你能把老蒋给活捉了?”
“你等着吧。”肖盈拨了拨额头上的头发,说:“我们刚到东北的时候,被国民党赶到的都快没地方了,现在呢,东北野战军翻过劲来了,就很快能吧国民党收拾掉喽。”
“这是你臆想的吧?”张大缸笑笑:“国军还那么多部队呢。”
“大旅长同志,你得有信心。”肖盈大声说道:“相信胜利离就在前方,离我们不远了。”
张大缸乐了:“哈哈,您可别了,赵政委都批评我骄傲自满了,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我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肖盈看着张大缸,抿着嘴唇,说:“好吧,我也该走了,明天让你们的卫生员到师部报道。”
“啊,所有的?”
“对,我来就是进行战地救护培训的,尽量减少医治不及时而导致的牺牲。”肖盈认真地说。
“哦。”张大缸点点头。
“怎么,不相信我这位野战总医院的外科主任?”
“不是,我在想,如果能早点这么做的话,我的三营长不至于会牺牲。他因流血过多,牺牲了。”
“龚清没有给你们进行培训?”
“有过,但不多。我们到处跑,他也抓不到我们的影子啊。”
“嗯,以后医生、卫生员都会配齐,而且药品也越来越多,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大缸,努力呦!”
张大缸点点头。
“那我走了。我就在师部,要呆上一个月。”肖盈看着张大缸说。
“好,但可能我们要暂时离开这里。”张大缸看着肖盈说。
肖盈看着张大缸点点头。
旅部门口,赵政委和老余看着两人,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