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空气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下一刻,血色的罐子好像被一阵大力击中。
紧接着,便是“咯”的一声,十分清晰的碎裂声在练功房中响起,密密麻麻的裂纹蛛网似的从罐身被击中的那一点蔓延至整个罐子。
破罐子晃动两下,最终还是不甘的“哗啦”碎了一地,那诡异的血色毫光也瞬间熄灭了。
几乎压榨出丹田全部灵力而有些不适的沈鹤之见此松了一口气,还不等他高兴,便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转头一看,登时变了脸色:“老祖!”
前一刻还好好的小狐狸此刻鲜亮顺滑的皮毛已被鲜血浸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上的密密麻麻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冒血。
这些伤口——那个破罐子!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沈鹤之脸色忽地煞白。
“别慌!”比起被眼前的惨状吓得手脚冰凉的沈鹤之,六安本狐倒是相当镇定,声音都没抖一下:“我没事,逼出你的精血,快!”
沈鹤之慌归慌,行动力倒也没有打折扣,他立刻压榨经脉中所剩无几的灵气,将心头精血逼至右手指尖,然后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一滴远比一般血液更为浓稠的血珠从鲜红的伤口飞出,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转。
而六安这边,也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
两颗血珠在半空贴近,紧挨着旋转两圈,却未曾融合。
沈鹤之才修行不久,他的精血之中蕴含的能量还不多,六安就不同了,他乃是分神中期实力,那蕴含着强大能量的精血就好像一颗火热的小太阳,几乎要将身边那滴颤巍巍的精血给蒸发了。
好在也只是几乎。
“各呼己名,你跟着我念。”
沈鹤之点头,六安开口念道:“敬启上天,我六安,与眼前沈鹤之,结平等之契。”
沈鹤之一字一句的跟着念,生怕出什么差错:“敬启上天,我沈鹤之,与眼前六安,结平等之契。”
“从此,福有所同,祸有所依,天涯相隔,咫尺连息。”
“承天肯允,落音无悔!”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玄妙的力量降临在一人一狐的身上,恒古的气息化作枷锁一层一层套上二人的魂魄。
半空中那两滴泾渭分明的精血,在那无形之力的作用下迅速融合,化为一体,又重新分化为两颗血珠,没入各自的额心。
随着血珠的融入,一人一狐之间,好似生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联系。
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对方身在何处,这种感觉很奇妙,可惜沈鹤之还来不及更仔细的体悟,就被体内爆发的一股强大能量给冲得晕晕乎乎的。
灵魂中,响起小祖宗的声音,似乎与先时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多了一丝温度,多了一点亲昵。
“这是我精血中蕴含的力量,以你如今的实力本应承受不起,但你是我的契约者,倒不会因此暴体而亡,你正好借此淬炼身体,还不快坐下修行!”
虽念着小祖宗的伤,沈鹤之也只得依言席地而坐,他这会儿经脉涨得几乎快要爆炸,除了抓紧时间梳理修行,也分不出心思去关心其他了。
沈鹤之打坐消化能量,而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的六安,则不适的抖了抖身上被血液沾湿的毛。
他视线落在那一滩碎裂的瓷片上,哼哼两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小小的狐狸身上突然冒出星点火光,沾着鲜血的小爪子每走一步,身上的火焰便盛了一圈,当他走到瓷片面前的时候,整个小身躯已经完全被艳红的火光包裹。
跳跃的火光中,沾染在他毛发上的血液都被灼烧殆尽,连一点灰烬也不曾留下。
小狐狸抬起爪子,轻轻从瓷片上方拂过,瓷片缓缓融化,最后消失于无形。
...
这次锻体,沈鹤之可是吃了不少苦,运用六安的精血锻体,比之先前在皇宫泡的药浴还要折磨人。
六安的精血何其霸道,根本不是凡俗那些连灵药都算不上的药材可比的。
锻体之时,沈鹤之的身体仿佛被一遍一遍的打碎又重组,如此反复,简直恨不得死了才好。
好在沈鹤之还是坚持下来,若这点苦都吃不得,以后还谈什么问鼎天下,谈什么照顾小祖宗?
再醒来,沈鹤之只觉得恍如隔世,好像终于从地狱中挣扎着爬了出来,然后,他就被一团艳红的火光糊了一脸。
察觉这团火光是小祖宗丢来的,被吓了一跳的沈鹤之忍住反抗的欲.望,闭眼静静等待灼烧之感降临,然后发现自己忽地被一阵轻柔的暖意所包裹。
沈鹤之睁眼,发现自己虽被包裹在火焰里,却并没有被火焰烧灼,反而隐隐能闻到一股焦糊味和淡淡的臭味,身上也黏糊糊的,好像糊了一层黑泥。
而这团火焰,正在将他身上这些黑泥一点点烧去。
六安拉过自己的一条尾巴捂住小鼻子坐得远远的,“别怕,这是锻体的时候,将你体内的积郁、毒素等杂质排出来了,等这把火烧完就好。”
沈鹤之见六安身上的伤口和血迹已经消失,放心的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不能为小祖宗洗爪爪什么的...咳,不能说。
六安不知沈鹤之在想什么,他只是有些想笑,也不知道平时优雅贵气的小崽子知道先前自己那泥猴似的模样会不会恼羞成怒。
然后六安就收到了自家小崽子的传音:“老祖嫌弃我了...”配合那哀怨的眼神,六安忍不住抖了抖毛。
他轻咳一声,将那条尾巴放下,小小的往前挪动两步,以展示自己的不嫌弃。
顺便转移话题:“嗯...既然已经结下平等契约,你就别叫我老祖了。”
“那...叫什么?”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沈鹤之试探道:“那叫...小祖宗?”
六安眼神中划过一丝古怪,怎么感觉从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宠爱之意?沈鹤之对他?是不是反过来了...
沈鹤之见他神色微妙,“那,换一个?”
六安晃了晃脑袋:“随便你,不过是个称呼,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快吧衣服穿上。”
六安主修火属,别看他的火焰落在沈鹤之身上不痛不痒的,那是他控制力好,实际上他的狐火相当霸道,因而沈鹤之身上的污浊很快就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同时,他身上那些普通衣服也没保住,沈鹤之如今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一件遮挡物都没有。
少年人因为经过分神期妖狐精血锻体,如今的身体覆上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极富美感。加之身高再度往上窜了窜,脸部轮廓也褪去几分稚嫩,显得成熟了许多,如今的肉.体已经有那么几分冲击力了。
六安作为一只宅老祖,乍一看到这样鲜活的肉.体,哪怕性别相同,也还是有点害羞的。
而沈鹤之,他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赤.身.裸.体的与人相对,经过小祖宗提醒,面色微红,赶紧拿出衣服穿上。
虽然有些勒得紧紧的不合身了,好歹可以见人。
穿好后,沈鹤之拍拍衣摆,想了想,说起那个破罐子之事:“小祖宗,你让我打破的那个罐子...是怎么回事?”
小狐狸被鲜血浸染的模样已经深深烙印在沈鹤之脑海里,至今都无法挥之而去。若是不能知道这其中的因由,沈鹤之实在无法安心。
“那个破罐子啊,”六安不太想提起,不过还是说:“我小时候被人抓了去,那人有些手段,她把我封印在罐子里,用秘术炼化我,让我供她驱使。”
那是六安刚刚穿越的时候,那时他正和一窝兄弟姐妹窝在母狐狸的怀里喝奶。因为他灵魂太强大,身体承受不了,就显得十分弱小,所以经常被兄弟姐妹欺负。好容易能吃饱,他就吃得格外认真。谁知道他会这么倒霉,反而因为体弱被人看上,从狐狸窝中掏了出来。
当然,他的兄弟姐妹还有母狐狸更倒霉,因为那个掏狐狸窝的人将他们全部都杀了。
六安嘴上说得轻描淡写,沈鹤之却听得心疼,没想到强大如小祖宗,曾经也有如此无助的时候,他只恨自己那时不在小祖宗身边,心中甚至隐隐泛起杀意。
六安隐约察觉到沈鹤之的心绪,反倒笑了:“你气什么气,我是好欺负的吗?那个敢对我下手的人,如今连骨灰都不剩了。”
他挠了挠大耳朵:“那人以前还是个宠妃呢,后来被我反噬,疯了,被当时的皇帝丢进冷宫,那宠妃疯疯癫癫的把我丢进井里,我就在里面呆了几百年。”
其实他是感知到冷宫那口井是一处灵穴,而且对妖狐十分合用,他那时还不能脱离破罐子独立行走,在反噬的时候就故意留了一线,没有让那个宠妃当场暴毙。
后来就顺理成章的去了冷宫,进入灵穴,这才真正开始重修。
能脱离罐子之后,他也没对那个疯掉的宠妃手下留情。但因为当年的反噬不彻底,所以稍稍留了一点后遗症——尽管那破罐子不能约束他什么,但他也不能彻底脱离其存在。
沈鹤之越听越心疼,将小狐狸捧在手心里:“小祖宗,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再遭遇这些。”
六安其实想说,以他现在的实力,谁还能让他这么狼狈。不过,念在小崽子一片孝心,他就把话咽下了。
他用血液做成暂代他的傀儡,叫沈鹤之将那破罐子和血光毁去,就等同于杀死了那个与罐子相连的‘他’,所以如今六安与那罐子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之所以受伤,是傀儡被毁受到的反噬,这点小伤对于六安来说也就是毛毛雨,所以他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些事说出来肯定会叫小崽子自责,他就没打算说。
六安拍拍沈鹤之的手:“好,那我以后就跟着你享福。”
未免他再多想,六安又道:“这些年我的身形一直被这罐子压制,你想不想看我本体真正的样子?”
沈鹤之感知到六安的心意,压下心中的情绪,浅浅笑道:“想。”
“好,我给你看。”
六安从沈鹤之手中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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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是不可能黑化的,小祖宗对小崽子这么好
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也不叫黑化吧,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