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谜团
南城外。
季青临身着素衣,盯着坟前快要燃尽的钱纸,依旧是神色暗淡。
今日已是头七,季青临前来吊唁父亲。始料未及的变故就这样发生,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季青临站在墓前又陷入了沉思。
待到黄昏,这里竟然来了一架马车。
一位妇人缓步来到了墓前,把箩筐中的通洞纸钱往即将燃尽的火堆上撒去,火势接着又大了起来。
季青临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悲伤的妇女,虽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她神情想来也是父亲的故人。远处一架马车停在路边,马夫和侍女在一旁静静等待。
“大哥,这几年来你音讯全无,好不容易收到来信,本想分别多年终于可以见到了,没想到最后竟是生死相隔。”
妇女啜泣着,言语之中,季青临已经听出了些信息。
“敢问,您是何人,为何祭拜家父?”
“家父?”
中年女子擦了眼角的泪珠,听完季青临的话,也是微微诧异,“我乃季献的胞妹,季仙儿,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大哥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她面对着墓碑,没有转过身与季青临对视。不过她来时便看见这青年身着素衣,加之墓碑上篆刻的文字,大致可以猜出身后这人与季献的关系,可她却心中存疑,自己虽与大哥失联多年,但看这年轻人的年纪,可不像是大哥的亲儿子。
那妇人不信,季青临更是震惊不已。
六年前的惨案,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不止季家满门被屠,就连整条街都没有一个活口,季青临本以为在这世间仅有父亲一个亲人,但此刻又有一个姑姑出现在他面前,他不免陷入了另一个迷雾中,父亲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瞒着他的?
一团冷风袭来,那坟前火堆烧得越发旺盛,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季青临开口道:“您真是我姑姑?”
满心疑惑,但季青临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波澜,他从小到大都未听父亲提过,他们在魏州还有一个亲人。
听到季青临的话,那妇人随即转过身来,二人目光对上,只见这妇人满脸愁云,看起来比季青临还要诧异于先前的对话。
季青临也不避让目光,虽知不雅,但还是直勾勾的盯着这位父亲的妹妹打量了许久。八九不离十了,她的眉眼间虽无父亲的那般气质,但确实与父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妇人的神情却比刚才更为疑惑,她直接道:“你说你是季献的儿子,那你告诉我,我大哥是怎么死的,这些年你们一直在哪儿?你们又是怎么逃过那一场屠杀的?”
一连串的问题,被丢在季青临头上。季青临这几日冷静之后,已经接受了父亲对自己隐瞒的诸多情况。可想法一旦与六年前的惨案牵连上了,他的心中就不得不帮父亲找起了借口,他还是觉得父亲有苦衷的。
至于眼前这位的出现,对于现在的季青临来说不失为一个新的机会,自己的这个姑姑应当比自己更清楚父亲的过往。这般总结下来,面对这突现的亲人,他倒也能试着去坦然接受了。
若是三百人命背后还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的话,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竟让凶手不惜屠了一整条街的人。
季青临默默地捏紧了拳头,可神色依旧平静。
“父亲唤我,青临。”季青临微微欠身道:“当年那场冤案,我父子二人从密道逃了出来,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了隐瞒身份辗转多地,最流落到了长安。”
“此番我与父亲重回魏州,本想着是归田隐居,过本分日子。可就在七日前,我们下船的当夜,家父便遭遇了不测。”提起此事,季青临不免又有些悲戚。
“可关于凶手,到现在仍是毫无头绪,也许是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姑姑,你若是知道当年的一些线索,还望你全盘告知。当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为何季家以及整条街三百多人会惨遭屠戮?过了这么多年那些人都还没有放过我们。”
季青临表面上神情激动,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姑姑,流露出迫切地想得到答案的模样。
父亲一死,这位亲人便冒了出来,不是他季青临太过防范,只是他短时内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半月前,你父亲来信,说要回来看我。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大哥还活着的。”
话音一落,妇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到了季青临手中。
“这就是他的信,我生怕见面了大哥他认不出我,我便一直带在身上。当年那么大的事,我也一直都以为季家早已灭门,于是只能断了念想,明哲保身。但看到来信的笔迹我便知这真的是大哥写的,他还活着。”
这妇人说着说着,便止不住的颤栗起来,季青临只瞧见这神似父亲的双眼,已变得通红。
信中寥寥数句话,只是说了季献已在回魏州的路上,并没有透露其他。笔迹的确是父亲书写,这一点季青临可以肯定,而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应当就是自己的亲姑姑。
季青临将自己从案中抽离出来,这才对自己还有个姑姑感到很惊讶,可又多了一丝委屈,为什么父亲从来都不曾告诉自己他们还有亲人。
妇人看了一眼季献的墓碑,望着眼前身着素衣的季青临,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姑姑出嫁得早,与大哥,也就是你爹,虽有联系却知道大哥在外当差,具体是何职务他没有细说,我也就未曾问过。”
“后来听大哥说他已调职魏州,担任镜街县令。我便一直想着问他地址,寻到那地儿去看他。可再后来,我没有等到回信,等到的却是你们一家以及整条府街惨遭屠杀的消息。我赶来到魏州城时,季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传言,是有匪徒在那里制作五石散,官府围剿,那些恶人为了活命,才劫持了季家及整条街的百姓。可我不懂,他们为何要屠了所有人,而后强攻进街的官兵,又为何将他们全部剿灭。这杀人总得有个理,我想着这当中,定有其他原因。”
季青临听这妇人的话语,逻辑缜密,倒是与父亲有些相识。
“不过,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哥哥曾娶过亲,还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妇人看着季青临,眼中充满了慈爱,这可是季家最后的独苗了。
听到这里,季青临怔怔地定在了原地。
父亲只告诉过他,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死了,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有过怀疑。此刻听这位刚认的姑姑说,父亲季献竟然从未娶过妻,再结合从小到大,季献都不怎么让他出门,都是让他在后院里读书练武,季青临对自己的身世开始产生了怀疑。
妇人擦着眼角的泪水,对季青临说道:“青临,大哥已不在,从今往后你就到姑姑家来住吧,你是季家唯一的血脉,我不能再让你出任何意外。”
妇人说完就上前握住了季青临的手,想要将他揽入怀中。
“姑姑,实不相瞒,我明日得前往天机阁报道,今后应当就在天机阁任职查案。至于当年的惨案,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替那些冤魂讨回公道,我也定会查出凶手是谁,替父亲报仇雪恨。”
季青临眼神坚定,看到他的反应,妇人没有再过多说些什么,她知道,季青临身上背负太多,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他的打算的。
坟前的纸钱也已差不多烧完,妇人在季青临的目送下回到了马车上,随后便离开了此地,走前一直叮嘱季青临记得去城中看她。
翌日,季青临简单收拾了行囊,独身登入了天机阁的大堂。
他目的明确,要借助天机阁的力量,寻找六年前自己一家及整条街被冤死之事的幕后真相,还有亲手抓住杀害父亲的凶手。
另一边,节度使田季安也到了天机阁,后院中只见到他和与蒋士则二人攀谈。
“阁主,本王此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御史李书丞被杀一案。我想知道查案时,可否发现过一封密函?这件东西,事关朝廷与魏州的局势,万不可流落到他人之手。”
蒋士则眼珠打了个转,这刺杀一事的幕后果真牵连其他。
“王爷,整条船上并未发现你所说的东西,我现在便派人再去探查,若有消息,定然第一时间告知王爷。”
虽说是谈话,但这二人之间却更像朋友间的叙旧。
田季案最信任的人,便是他蒋士则,不然所谓的蒋阁主,也不能在大名府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劳烦了。”田季安出了院落。
御史李书丞被杀,带来的密函消失,这些都是极为严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