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嫌犯
鱼采薇瞧见他发呆,怕又耽搁,正准备提着他的衣领走一程,却被季青临捂住嘴拉到了一旁。季青临低声在她耳边说出推断,“你仔细闻闻,方才那人身上的味道。”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鱼采薇正要发怒,季青临却把自己的衣袖伸到了她面前,道:“我刚才撞到了他。”
鱼采薇低头轻嗅,顿时眉头一皱。
“果然……是那股味道。”
季青临见她反应过来,又将自己那袖子上沾染的粉末刮了些许下来,直接丢到了一旁的火把中。
“没错,就是这磷粉的味道。”
幽蓝的火焰,立现。
鱼采薇转身便要缉拿真凶,可身后季青临却将她硬拦了下来。
“先去找蒋大人。”
深夜,河面冷风飕飕,厚重的云层遮住了皓月。船上的船员、杂工都被困在船上,他们的精神早已支撑不住,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疲倦与惨白,纷纷怨声载道。
“都闭嘴,天机阁在此查案,凶手找不到你们谁都有嫌疑。再敢聒噪,把你们抓起来与谋害御史大人的同党一并问罪。”
被值守的不良人一骂,那几个杂工立即安静了下来。
话刚落音,一阵猛风刮过,刹时船身剧烈晃动了起来。风声穿过甲板间的孔洞,仿有恶鬼缠绕,在水中翻腾哭喊。
高挂的明灯,一下子都熄了个透。
甲板之上,燃起了幽蓝的鬼火。
“鬼,鬼来了……”
“啊,水鬼索命来了。”
船上接连炸出惊叫,甲板上的一些船工推搡着往舱内跑,乱成一片。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从舱顶上窜过,挂在那桅杆上,发出一连串诡异的笑声。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虽只有四个字,但这般重复任谁都能猜到是谁回来索命了。见前侧甲板有动静,一众不良人与侍从速速围了过去。
桅杆上的黑影,仿佛一只幽灵漂来漂去,借着甲板上鬼魅的火光,大家只能看见他是悬在空中,一身朝服迎风而动,诡异到了极点。
一个眼尖的杂工大声喊到:“是御史大人回来了!”
“怕是在怪罪我们啊!”
也不知是谁心虚的添油加醋起来,这一说,众人更是被吓软了腿。
不等他们退到舱内,那黑影突然就直直地飘了下来,可却并未掳走何人,只是勾了一支火把,朝人群中的一人扔了过去。
那人仿佛一只惊诧的猫,连忙左手抽刀避开,可就在火把从他身边险险地擦过时,他的身上便突兀地燃起了“鬼火”,实在是扎眼得厉害。
“来人,拿下。”
此时那所谓的水鬼,这才扯了面纱从桅杆上跳了下来,直奔季青临身边。
“多谢沈兄,出手相助了。”季青临连忙道谢。
沈夜年纪虽小,但拳脚之间却是整个天机阁里顶尖的,他的眉宇之间并无稚气,反而充斥着一股自信与沉寂。
“小事一桩,倒是你快给我说说,究竟是如何推断出是这个家伙的?”沈夜指了指一旁被擒住的人,后者身上的火焰已经被其他人扑灭了,此时正被押在一旁。
季青临认识此人,乃是御史大人的贴身侍卫,林陌。
方才从他下意识地左手抽刀闪躲,就基本上确认了他的推断。
可还未等季青临继续开口,蒋士则倒是掐准时间到场了。
“大人,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个不良人将一小袋东西拿了上来,递到了蒋士则面前。
季青临从旁接过,打开轻轻闻了闻,“果然没错,磷粉。”
说着,他两指夹起了一点粉末,对着火把掉落在地上的火星弹了过去,顿时地上燃起了一朵幽蓝的火焰。
“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谋杀朝廷命官。”蒋士则语气平静,可单凭从他那张罗刹鬼纹面里探出的眼目,便足以吓得常人屁滚尿流。
“你们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明白。我可是御史大人的侍卫总领,我……林陌被押跪在地上,那眼底的慌张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我怎么可能谋害我家大人!”
他挣扎着,可已经被两个不良人用绳索捆牢。
“原来这谋害与你无关啊?那为何你身上会有磷粉存在,难道说你只是一个帮凶?”季青临来回踱步,把玩着从他身上收取到的锦袋,嘴角掀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昨夜鬼火出现在甲板之上,到今日御史大人尸体自燃,难不成真有水鬼作祟,暗中谋害御史大人?”
对于案件脉络,季青临心中已有了底,区区凶手还不够他咀嚼数遍。此刻他话都说到了这般份上,对方要还是继续争辩,可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还有,御史大人肋下的刀伤,明显是被人从背后偷袭造成的,能做到这些的只有贴身侍卫的你,林陌,林大侍卫才有这样的机会。当然,光是这一刀还不是最致命的一击,你们还发生了打斗。”
季青临走到林陌身侧,伸手按了下他的左肩,冷冷道:“更何况,你的左手刀使得很好。”
这最后一句话,何等的诛心,季青临只是轻轻地在他左肩上一压,林陌顿时咬紧了牙关,额头上的冷汗根本止不住。
“可惜了,李大人从来待人宽厚,体察民情,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啊!”季青临说着,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这林陌的衣物完好,说明他作案时间充分,杀了人还能去换个衣服,将一切都处理得干净,自然是谋划已久。
“如此多的证据摆的眼前,我看还是你自己来交代吧。”季青临说完,默默地站在一边。案件当中的重点他已点出,作为一个急于自证清白的外人,他已经没必要再多说些什么。
“或者,你可以选择尝试一下跟我们回天机阁。”一旁的沈夜已经换回了衣服,坐在一旁的杂物上玩弄着手臂上的飞爪。
天机阁沈夜擅擒拿,手下从无漏网之鱼。他这飞爪的作用极大,十米之内可锁拿要犯,也可用飞爪借力,便于攀爬追捕,加上他那极为高深的轻功,端的是厉害非常。
听到沈夜这话,林陌的身体不自由的颤抖了起来,眼神更是恍惚。天机阁大牢,可是一个好进不好出的地方,那些传闻中的酷吏,他是一个也不想领教。
“我确实是想杀了那混蛋,在长廊上你与相遇时,我便已经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众人一片哗然。
“不过没想到,没等我亲自动手他就已经死了。”林陌脸上挂出了诡异的笑容,继续道:“他本就该死,若不是他,小梅也就不会死,我同小梅青梅竹马,早已许诺相伴一生,我都说好了等这次巡按结束,我就去她家上门提亲的。”
说到此处,堂堂七尺男儿竟已泪流满面,“但这混账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是个淫贼,竟强逼小梅做她的小妾,小梅宁死不从。如今这老贼已死,小梅,你可以瞑目了。”
林陌脸上没有惧色,反而一脸释然。
听了这话,众人脑中倒是反应出了一出大戏,这林陌竟然是为了情债杀害了李书丞?
“你说御史大人非你所杀,那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既然为了所爱之人,能做出这般叛逆之事,本想着你也算是一个痴情种。可侍女之死你要如何辩证?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着如何替自己撇清罪责,真是该死。”沈夜忍不住怒目相向。
季青临听着二人对话,心中可谓是疑惑满满,林陌自述罪状时的模样可谓是真情流露,不似假话。
“我本无意杀那侍女,只因她恰巧撞见了我调换她给李书丞准备的官服。她应当不清楚磷粉是何物,但当御史大人的尸体发生自燃时,我瞧见她看出了端倪,是她先来找我的,她说要揭发我,于是我错手杀了她。”
林陌说话时,眼神平淡。
“所以,才有了你们看到的那一幕,磷火自燃。可惜,最终他的狗命还是没有落到我手上,而我手臂上的伤,是在那侍女纠缠时被她所刺伤的。”
林陌的话,让季青临忍不住再次细细地推敲起来。林陌手臂上虽有伤,但无论怎么看那个位置,都无法造成喷溅状的血迹。季青临望向蒋士则,却见他眼里更是平淡,仿佛是神游物外,不问世事。
“来人,押回天机阁。”
蒋士则起身下令,朝着岸上走去,天机阁一众不良人押着人犯,紧随其后。沈夜经过季青临面前,抱拳道:“不愧是大理寺出来的,果然有些本事,在下佩服。”
季青临点头示意,可还没接上话,这少年又开口道:“刚才我表现怎么样?那磷粉还真是神奇,你还知道些什么好玩的,请一定要记得要教给我。好了,今天先到这里,这案子一查就这么大半天,也怪累的,回去休息了。”
原本清冷孤傲的沈夜,此刻却是一脸的洒脱笑意,季青临也是回以微微一笑,小小年纪有他这般功夫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心中对沈夜更是赞赏不已。
既然已查出真凶,天机阁众人自是趁着夜色速速下船。季青临看着远去的队伍,心中却还有数个疑点。
既然都已换好洒满磷粉的朝服,让李书丞路过那面镜子自燃而死就行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进行刺杀?这其中到底还有着些什么缘由?或者,真如这林陌所说,杀李书丞的并非是他?
季青临越想越是疑惑,顿时又愁眉不展起来。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你我父子洗清了嫌疑,你还在想些什么呢?我可跟你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的季献已经被释放,他十分了解自己儿子的秉性,可既然天机阁都结了案,就不能让他再掺和。父子两人回到船舱安顿下来。
翌日,天机阁本该撤走的人,又重新接到了传话。案子虽结,却未定,船上所有人还不能离开。
季青临和父亲只得继续滞留在船上,他又翻起了手中的《大理寺疑案录》打发时间。虽然对案子心存疑惑,但如今已洗清了父子二人的嫌疑,也就无法继续对案情有更多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