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日进斗金
第019章日进斗金
凭良心说,杨树林在施工过程中,所有工匠都尽心尽力。垒院墙的垒院墙,铺路的铺路,盖房子的盖房子,一切有条不紊。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多一口粮食,那就是一条命。几乎所有过来帮工的佃户,不约而同的选择要粮食,不要银子。
袁良给前来帮工的工匠薪水已经不低了,每个人每天三顿干饭管饱,额外再拿走一石粮食。现在粮价已经开始有了上涨的苗头,每石粮食需要一两七钱银子。这些工匠天亮就开始做工,直到完全黑下来才歇工,每天工作将近十五个小时。
可是,杨树林的工程进度依旧让袁良不满意。
袁良在外人在的时候,还可以不动声色,可是在没有人的时候,经常叹气。
戚赛虎有些不解:“大少爷,你怎么了?饭菜不对胃口?”
袁良摇摇头:“还是太慢了!”
“可是,咱们就这么多人啊!”戚赛虎指着远处一名半大的小子,那名半大小子正在吃力的背着一个大箩筐,箩筐里装着泥土。
“现在庄子上连十五六岁的都过来干活了,实在抽不出人了!”
袁家虽然是一个大地主,可是佃户依旧有限。不过五六千户,成年壮丁只有两千人左右。这已经是袁家佃户人力的极限了。
袁良道:“那就面向永城、沛县、夏邑等周边城池招工,咱们有钱,也有粮食,正好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们也需要挣一口吃食!”
袁福虽然明白袁良非常着急,可是他也没有多想,还以为袁良想着早开采铁矿,早赚钱呢。
为此,袁福动用袁家货栈的伙计,开始陆续招工,短短几天时间就招收了足足两千余名工匠。
随着外来百姓的加入,工程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职工宿舍,高炉、水力鼓风机、水力锻压机、冷却水塔、炒钢炉,炼焦炉等陆续完成。
袁良本着后世国企管理的经验,把工厂分成了职工生活区与作业区两个部分,用宽大的院墙把两部分分开。生活区里包括职工宿舍,职工食堂、澡堂、还有一个小型的纺织厂。
这个纺织厂主要职工都是职工家属,让她们承担这部分工作,既可以解决部分经济问题,同时也可以满足职工需求。
无论炼钢还是炼焦,都无法避免的是环境污染的问题,虽然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这个问题,也没有知道二氧化硫与一氧化炭对人体的危害。可是袁良却不能不重视,因为他把工匠当作自己人。
这个小型纺织厂的主要产品就是纺织加厚棉布以及缝制纯棉工作服和纱布口罩,也算是自产自销。
高大的院墙终于完全合拢,主要面向原料供货区、小型码头、作业区、生活区等几个方向的大门之外,正向方向的正门,一条煤矸石路与官道联通。
在钢铁厂大门的匾额上,挂上了陕西巡抚练国事来的手书,写的并不是永城钢铁厂或者是袁家钢铁厂,而是上善若水四个字。
这是袁良的主意,为了这四个字,袁良让袁福给练家送过去了足足四千两银子,一字千金不至于,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字千两。
在历史上,练国事的仕途虽然不太顺利,一直起起伏伏,虽然练国事不是东林党,却与侯恂关系莫逆,不过在归德府境内,练巡抚的名头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当然,袁家也不是一个软柿子,也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袁良用高薪高待遇对待工匠,其实就是埋下一颗巨雷。即使夺走这座钢厂,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经营。
这座钢铁与其他钢铁作坊有着极大的不同,桥式龙门动滑轮吊车,水力活塞式鼓风机,供料滑车,无一不是袁良的心血。
袁良曾经是非常纯粹的工人,他按照后世的作业标准,严格要求工匠,特别是高炉烘烤,只要有一点水分没有蒸发干净,这座高炉就有可能变得一颗巨大的炸弹。
经过袁良认真检查,直到五月十六日,钢铁准备一切完成,当然这只是首期工程,袁良采取后世的作业方式,一边兴建,一边生产,毕竟,钢厂需要很多钢铁,如果全部都去购买的话,那成本就高得太多了。
明朝一斤铁差不多一百多钱,价格也起伏不定,一把菜刀少说也要七八钱银子,按照这个时代的米价,差不多相当于五十斤米,约合后世人民币的一百多块。这不是什么名牌刀具,只是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菜刀,在后世估计九块九包邮的那种。
可是,这是这个时代的现实。
虽然只有一座高炉,不过袁良却预留了十六座高炉的空地,像龙门吊车等其他装置一样是一具运行,其他闲置,一边学习经验,一边进行修改完善。
所有参与炼钢的工匠,非常郑重的祭拜祖师爷,炼铁的祖师爷官方没有定论,不过民间向来以老子作为祖师爷。
袁良虽然没有宗教信仰,不过他还是非常支持这些工匠的祭拜典礼,像成挂的鞭炮、香烛和各种祭品,袁良全部准备完毕。
到了中午的时候,三百多名炼铁工匠在王贵的师傅徐明顺的主持下,他们穿着干净、崭新的新衣,整整齐齐向老君像跪拜,磕头。
徐明顺从事炼铁工作三十余年,如今头发和胡须全部发白,不过他却显得非常健康,十几斤重的大铁锤,舞得虎虎生风。
虽然被推到前台,徐明顺其实内心里是不情愿的,因为他遇到了最讨厌的外行指挥内行。
在他看来,袁良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爷,懂个屁的炼铁。明明什么都不懂,偏偏不按他的要求来还不行。炼铁要用木炭,最好是上好的柳木炭,可是袁良偏偏要用石炭炼。
他看过那些铁矿石,都是品位极佳的铁矿石,肯定糟蹋了。
可是,他们这些工匠吃的是袁家的饭,自然要受袁家的管。为此,徐明顺心中委屈极了,心疼极了。
完成祭祀仪式,徐明顺扯着嗓子高喊起来:“点火叻!”
他拿着火把,走到高炉的炉膛前,为了能让火炉顺利点燃,袁良让人将大量的干柴上浇上桐油,随着火把与干柴接触,呼啦一下,大火瞬即燃烧起来。
火是燃烧起来了,可是徐明顺的心里并不没有好受起来,他心疼,他难受,有些郁闷的拿着酒葫芦,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王贵非常熟练的用力的扳下机括,随着水坝开始放水,水流加速,水流带动水车,水车通过传通机构带动了那种活塞式的鼓风机。
鼓风机越运转速度越快,它将猛烈新鲜空气吹进炉膛内。在鼓风机的作用下,炉膛内的黑烟渐渐消散,渐渐的从烟囱里冒出大量的火焰。
袁良倒没有关注徐明顺的心情好坏,事实上徐明顺的心情好坏他也不会关心,他的炼钢之法,任何铁匠都不会认同。
木炭炼钢练习了上千年,却不代表这是正确的方法。焦炭的热量高,炉膛的温度也高,这才能让炭与铁发生化学反应。
这其中最紧张的其实不是徐明顺,而是袁融。
在这天一大早,他就骑着马悄悄来到杨树林,不过他并没有与袁良见面,就是害怕给袁良压力,影响袁良发挥。
做任何事情都讲究开门红,袁融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袁融紧张,袁福劝道:“老爷,还早着呢,你不如先歇歇,睡上一觉,等明天或者后天就差不多了。”
袁福没有炼过铁,正所谓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走吗?
才半天时间,恐怕里面的铁矿石才刚刚烧红。
王贵无意间看了一眼高炉侧方的观察口,他惊讶的大叫起来:“师傅,师傅,红了,红了……”
徐明顺有些不以为然,他走过来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这,这……”
袁良凑过去看了一眼,吩咐道:“愣着做什么,快开闸,放钢水!”
王贵围着穿上了石棉围裙,戴上厚厚的棉布手套,手持长柄铁钳,把高炉下部出铁口的活门打开,顿时刚水跳跃着奔流而出。
这个时候的钢水,其实是炉渣与钢水的混合物。不过呢,由于钢水重而炉渣轻,自然会分离。
几名围着钢水漏槽的工匠,拿着钢铲子,轻轻扒开上面的炉渣,然后让干净的钢水继续向下流。
再下面就是铸造了,铸造模具倒扣在一个如同链条的转动机构上面。采取流水线作业的方式,动力依旧是河流。在水流的带动下,模具随着吱吱咯咯的声音缓缓转动。
由于水流不稳,无法像后世的铸造生产线一样,把每一块钢锭子都铸造成一样大小,分毫不差,由于转动速度不同,这些钢锭子的厚高大小不一。不过,每一块重的有一百二十斤左右,轻的有八九十斤。
模具继续运转,进入冷却池。钢锭遇水,开始快速冷凝下来。出水之后的钢锭其实温度依旧非常高,至少两三百度。
不过,工匠们却欢天喜地,他们拿着钢夹子,两个人合力,夹起一块钢锭放在一边。
袁融的眼睛顿时直了,一块,两块,三块……他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袁福的目瞪口呆。
徐明顺恍若隔世。
袁长顺倒还算冷静,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一点,袁家发财了。
一块钢锭平均就是一百斤,也就是说这一锭就是十两银子。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钢锭足足堆了四垛。每一垛钢锭都一百二十块,这将近五万斤,这就是五千多两银子。
可是关键是,这炉子里还有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