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山匪猖狂不是件小事,要消灭这帮强盗,阿罗王得花费一番精力的,咱们的危机也许能延缓一些日子了。咱们先别声张,等些日子看看阿罗王的动作,见机行事吧。”苏兹嫫这会儿又说。于是,俄狄吉哈暂缓了重访族长一事。

扎剌比尔领一百武士声势浩荡地开赴泽麓。他们在泽麓的山沟丛林间搜捕两天两夜后,生擒了几个小毛贼,便悄然搬师而回。

但他们在路过扎祖尔时停息了下来。稍适休息后,扎剌比尔带上两名侍卫径直向寡妇苏兹嫫家走去。路上有人向他请安时,他回答说:“我们必须永远缅怀拉俄氏经师,我这就去看望一下他的遗孀子嗣。”

那时,俄狄吉哈恰巧也在苏兹嫫家里。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俄狄宗牧便应声而去。

门“吱”一声开了,却没有听到俄狄宗牧打招呼的声音。

“宗牧,是谁来了?”苏兹嫫在屋里问道。

“自然是客人!”回答的是一个成人的声音。苏兹嫫于是起身去迎接。

苏兹嫫的脚刚刚跨出门槛,扎剌比尔就走到了她面前。苏兹嫫没有立即认出这个不速之客,但她看见了门外不远处全副武装的人马,整颗心便顿时变凉了,头也跟着耷拉下来。

“夫人不必施礼,我是扎剌比尔,顺路来看看你们而已。”扎剌比尔说。

屋里的俄狄吉哈一听此话便神经质地站了起来,却醉酒似的趔趄了几下。他的头突然窝窝作响,眼前一片昏天黑地,嘴里直嘀咕:“中计了!”

苏兹嫫和俄狄吉哈的精神顷刻间崩溃涣散,两人被什么力量定了身似的成了两具面无表情的木偶。

“怎么,不欢迎我么?”扎剌比尔蔑蔑微笑,斜眼瞟着他们。

“哦,请进屋。”俄狄吉哈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

“不必了,我看你们都很好,我就不久留了。何况我们还押着山贼,更是不宜久留。”扎剌比尔稍稍换了口气,“惟有一事你们得成全啊,我父亲近日身体欠佳,加上山贼骚乱,精神萎靡不振。他一直渴望再诵读一回《者末》以扫心尘,你们得遂了他这个心愿啊,我在这里替父亲向你们道谢了。”

苏兹嫫和俄狄吉哈面面相觑,可是谁也无法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心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后,苏兹嫫最终不得不走进储藏有丈夫经囊的密室。

扎剌比尔就这样轻易带走了拉俄氏毕摩世代相传的祖物。而很少有人知道山匪事件其实是扎剌比尔自编自演的一出戏,掩人耳目而已。多数人都以为扎剌一族为部落百姓做了件好事。阿罗王一举两得了。

如果说苏兹嫫守寡后,任何事或任何想法都仍然按照祭司家庭的规则进行,那么,失去那卷经书之后,她就并非如此了。苏兹嫫出生于人丁兴旺的家庭,自小便没有经历过艰苦的日子,如今从她开始松弛下来却还很肥硕的脸颊上面,还能看出她以前过的是舒适生活。确切地说,她并不怎么懂得持家,刚开始当家时,她多少有点手足无措。另外,尽管她还年轻,但丈夫去世后,她就感到自己已经老了,只要动手做事,她很快就会变得身心疲惫。

“这肯定是衰老的症状了。”她想,“可我老了这个家该怎么办呢?如今可不如从前了。”她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法子。“趁还有一些银子时为这个劳力单薄的家庭添置几个家奴才对,”她深思熟虑般地自言自语道,“对的,这才是个办法。”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俄狄吉哈,但却遭到了他的反对。他不无严肃地说:“不管别人怎么做,作为祭司的咱们家看来,人是平等的,咱们家自古至今都愿意给奴隶和乞丐做祭祀。挽救生灵、驱除邪恶是祭司之道。虽然我哥哥是诺的主持祭司,但他从不拒绝任何人的请求。正是这样,他才不肯为这个家庭买奴隶。”

“这我知道,但我确实变老了,干起活儿总是手脚无力,要是没有帮手,这家肯定会垮的。到时可不要怪我。”苏兹嫫也正言厉色道。

俄狄吉哈自作聪明地认为嫂子的话有言外之意,便冷冷地回道:“别担心,真要垮了,你大可一走了之,孩子俩交给我就是。我说过,你可以随心所欲过你自己的日子,但不能够破坏规矩。”

殊不知,他这话深深刺痛了无辜的嫂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苏兹嫫话还没出口泪水就扑簌簌地先出来了。其实,苏兹嫫也知道,正是不买卖奴隶的惯例使这个祭司家族的美誉经久不衰,她也不得已才开口提出这样的想法。但这个当叔叔的人却对她如此冷漠,这让她委屈极了。

俄狄吉哈自知把话说过分了,这会儿又慌里慌张地安抚起嫂子来:“我错了,嫂子,我说错话了,你就别生气了好吗。你放心,有我在,这家便垮不了,要不,我怎能对得起大哥,他可每天都在看着咱们呢。”

“屁话,你就是想赶我走的。”苏兹嫫哭哭啼啼地道。

“你这才是屁话呢,我凭什么赶你走,你有两个儿子谁敢对你不敬?哭什么哭呢,就别像个小孩子似的了,要是让孩子们看见了我就得跳江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兹嫫方才把泪止住。她想,他说的也对,有两个快成年的儿子,谁敢欺负她呢。这么想着,她的心情又变好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可不能年年都叫大家来帮忙的吧。”她迅速擦拭掉了泪痕说。

“再坚持几年吧,再坚持几年你就有儿媳妇了,”说到这儿,俄狄吉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嗨,大哥生前不是给宗牧订了一门亲事么?”。

“对啊,你瞧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宗牧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人家可是拉来了一大头羊的呢,真是对不住人家了。”苏兹嫫兴奋起来。

“合井的竹氏根清源明,咱们是找到了好姻亲,可不能马虎哩。”俄狄吉哈也跟着兴奋起来。

“不过,竹氏还会认这门亲事吗,这可是宗牧他父亲做的事呢。”苏兹嫫的顾虑不无道理,因为这门亲事是俄狄耶拉跟别人私下里订的,合井的某个竹氏人家把与俄狄宗牧同龄的三女儿许配给了从未谋面的俄狄宗牧,这也许还是一桩指腹为婚的事。

“当然,咱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事还得让我去搅和搅和哩。”俄狄吉哈自鸣得意,摆出当爹的架势。

“这自然是你的事了,谁叫你是孩子们的伯父呢。”苏兹嫫说。

于是,不过数日,俄狄吉哈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侄儿出发了。合井在曳郎高原北部,到那儿要途经什陇和几匹无名小山。竹氏在那儿历来是望族,据说在上百年前还是贵族,因某一代的头人喜好挑拨离间而终受其害,最终败为平民。尽管如此,竹氏人还是以高贵自居,不愿与平庸之族联姻。

经过一天的翻山越岭,两人来到了竹氏居住的地方。叔侄两的不期而至使竹氏一家兴奋不已,连忙派人通晓竹氏村落,叫唤族亲们前来助兴。

竹氏的盛情款待远远超乎俄狄吉哈的预料,这会儿,他心头的疑团烟消云散了。

“知人就得说明话,咱们的这个婚约我并不完全知情,因此,成与否还是竹氏这边说了算哩。”俄狄吉哈想听到竹氏人的几句诺言,便客气地说道。

“吐出的口水能收回么,竹氏人从来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这门亲事虽然是你兄长与我私下订的,不过这是木已成舟的事,我竹氏人处世还没有背约的习惯。这样吧,等宗牧十八岁了,让他自己带些聘礼来娶走我的女儿。”竹氏亲家爽快地道。

那时,一身崭新的俄狄宗牧坐在他伯父身边,满脸通红地死盯着烧得正旺的火塘,少年懵懂的羞涩无处可藏。而竹氏的三女儿则躲到邻居家里去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却谁也没有见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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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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