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遇
洮河宛如一条银色的玉带,在岷山脚下缠缠绵绵奔涌而下。这里的河床较宽,陆地有一片片高大的树木,三条水道,河面野鸭成双结对,缓缓游荡,一群群鸟儿在四周盘旋飞翔……。
下了好多天雨,又是河水好几天的不清,今日好不容易盼到天晴了,河水也清了,八九个媳妇女儿在河边衣裳,说笑声夹带着棒棰声……
突然,高亢优美的“洮岷花儿”在湛蓝的天空飘荡:
想人阿么想着呢
眼泪如水淌着呢
我想你着你没见
想你三天没合眼
差点吃了阴间饭
我的阿妈哭着劝
活人要往长里看
……
歌声越来越清晰,树木掩映的河道窜出一扎木排,上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洗衣的媳妇们称赞着“花儿”,女儿们是不好意思发声的。
歌声消失了,木排上站的人前后左右忙碌着,显然想靠岸。
木排缓缓移过来,停靠在岸边,距洗衣裳的人们有二十多米。
媳妇们悄声传说:“是朵卓。”
“尕的那个是谁?”
“是他侄儿朵璜。”
“一个比一个麻利。”
“就是么,都是人里头的尖子。”
“不知道啥人家女儿给他们当婆娘。”
媳妇们说到此为止,家教礼仪使她们不能说太出格的话。女儿们不可能涉及这样的话题,都把嘴闭得紧紧的,把头埋得低低的。
只有一个女儿例外,那就是答答蛾,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平时不大出门,今日心里闷得慌,瞒着母亲随着丫环彩秀来洗衣裳,她也想洗衣服,见河边人多嘴杂,传到母亲那里,说小姐和丫环一起洗衣服,肯定会挨骂。她只好坐在离河边较远的石块上,闲呆着无聊,拿上随身带的小饰物摆弄。
木排靠岸后,答答蛾觉得意外,也感到欣慰,她这是第二次见到朵卓,她很想仔细看看上次没有看清楚的朵卓,可她不能放肆地关注一个小伙子,只能偷偷地瞄上几眼,或着装作无意瞅见。
彩秀发现了小姐的神情,怕被别人看见笑话,又不好明说,只能善意地提醒:“小姐,石头上凉,坐太久了要生病。”
答答蛾明白丫环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了,搪塞道:“你再有没有别的话,我不生病你心急呢。”她的一双眼睛仍在木排上。
彩秀急急地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自家小姐,这才把心放宽了。她走到小姐身边,想扰乱她的注意力。
答答蛾像自语,又像说给彩秀:“朵卓长得真麻利。”
彩秀一听大惊失色,又左右一看,幸好无人听见,怕她还说下去,忙用制止的口气说:“小姐,你先回去,时间长了夫人担心。”
小姐一心在朵卓身上,顾不上多想,回道:“我又不是三岁大,有啥担心的。”
丫环故意气小姐:“我怕夫人骂,你还是回家吧。”
小姐果然着气了:“我不管你,你还倒管起我来了。”
彩秀赶忙说:“说笑呢,说笑呢。”
小姐没辨过丫环前面的话,也许辨过了装个没辨过:“他们把木排不停在朵咱庄,怎么停在这里?”
“朵咱庄的河边是大岩石,怎么能停呢。”
“哦,我去过那个村庄,忘了。”她的眼睛仍在眺望远处。
彩秀本想提醒小姐,她如此大胆地瞅人,被别人发现会当笑话传,又怕扫小姐的兴,惹她不高兴。小姐不大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应该让她高兴才是。她有意用身子把小姐遮挡,使得一旁的人看不见小姐的神情。
朵卓和侄儿站在河边解开木排,然后侄儿看住散开的木头,叔叔把木头一根根往岸上扛。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丫环走来,向小姐打过招呼后,对彩秀说:“夫人叫你回去。”
彩秀说:“还没洗完呢。”
小丫环说:“回去有事,办完事再来洗衣裳。”
彩秀起身就要走,小姐不动身。
小丫环说:“夫人也叫小姐回去。”
答答蛾有心事,不愿回去,又怕母亲责怪,找着理由:“给夫人说我看衣裳。”
彩秀说:“衣裳不用看,放着没人拿。”
小姐又找理由:“就怕风吹跑了。”
彩秀说:“这种天气没有风。”
答答蛾找不出别的理由,只好嗔怪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彩秀无奈,只好说:“那你就在这坐着,别走远。”
答答蛾心里欢喜,口音也柔和了:“你把我当成三岁大的娃了。”
彩秀和小丫环走远了,小姐这才放心大胆的观望朵卓,很快发现有两个洗衣服的女儿也时不时地偷望朵卓,这让她心里生出几份酸意,觉得个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穷人家的女儿一起观望朵卓有失身份。再说,自己的神情难免不被她们发现,如果发现了,传出去就成笑话了。
她只好拿起一件衣裳,离开河边,缓缓走到一块大岩石前,把衣裳晒在上面。其实这件衣裳并没洗过,只是泡在水里,可她一心在朵卓身上,那会操心衣裳是否洗过。她坐在岩石旁,这样一来河边的女儿媳妇就看不着她了,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观望朵卓。
朵卓仍在扛木头,他把木头扛到距河边约三十多步远的地方,离河太近了怕突然涨水把木头冲跑。
答答蛾所在的村庄叫喇扎坪,喇扎族是几百多年前从五十里外的原始森林迁来的,距朵咱庄仅三里多路。喇扎族和朵咱族语言不通,因相邻而时常打交道,两族人在一起各自说着本族语言,彼此都能听懂。
答答蛾小时候无缘见朵卓,长大后无意听别人提起过朵卓,后来她见过朵卓一次。
那还是在三十里铺的庙会上。当时路上人很多,挤得挪不开脚步,她就和母亲在路边站着,一旁站着几个媳妇女儿。
突然,女儿媳妇们窃窃私语,别的听不清,只听见“朵卓”两字。她们的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
答答蛾由于母亲丫环在左右,只能匆忙望了朵卓一眼,并没有看仔细,感觉却是有的,那就是长得很麻利,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麻利的小伙子。
从那天起,朵卓就刻在她的心上,他的容貌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脑海,夜里还时常梦见。她为此痛苦不堪,因为她早就许配了人家,即使没许配人家,也没有希望嫁给朵卓,也就是说大户的女儿不可能嫁给穷户的儿子。更让她痛苦不堪的是,他的未婚夫相貌平平,和朵卓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突然,河边洗衣裳的人大喊大叫“答答蛾,快来呀!”
“答答蛾!你的衣裳冲跑了!”
洮河上游下大雨,下游河水猛涨了。
答答蛾家的衣裳离别的人较远,谁也没有发现被河水冲走了。这里的河水不急,几件衣物在河面慢悠悠地飘荡……。
虽说是大户人家,可答答蛾的母亲很勤俭,丢失几件衣物非小事,难免要受到责怪。答答蛾赶紧跑到河边,眼瞅着飘流的衣物干急没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喊起来:“朵卓!你快过来!”
这边话音还没有落,朵卓已飞跑而来,一边急燎燎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女儿们不好意思搭话,几个媳妇争先恐后地说了话。
朵卓二话没说,飞跑而下,当赶上衣物时,纵身跳进河里,甩开大膀,不一会就把衣物全揽在怀里,用一只胳膊划着水游到岸上。
因是自家的衣物,就在朵卓飞跑而去捞衣物时,喇答答蛾就在河边跟随。
朵卓明白眼前的女儿就是衣物的主人,他把衣物放在地上,望也不望她一眼,豪爽地说:“你看衣服收齐了没有?”他其实是不好意思看她。
答答蛾忍不住望了对方一眼,赶紧低下头,一阵心慌意乱,那还有心思顾衣物,一心想着怎么再看他一眼。
朵卓本来就穿的单薄,河水打湿后,衣裳紧紧贴在肉上,猛然望去就没穿衣裳,全身轮廊清晰可见,上身的衣衫敞开,露出结实隆起的胸膛,散发着麦色的光泽。
答答娥不好意思再望朵卓一眼,大小姐的身份荡然无存,到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学生,低着头呐呐道:“麻烦你了。”
朵卓憨厚地说:“全当游泳,没啥麻烦的。”
答答娥真想多说几句话,又想不起别的话。她即希望俩人长久这样站着,又怕面对面站的时间长了别人笑话。
“你忙吧。”他到也知趣,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她这才敢抬头看,这一看把她弄了个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朵卓高扬着头,身板直直的,双腿显得很长,结实臀部很刺眼,园鼓鼓的翘着。他走路挺胸昂头,大步流星,那架式好像千八百路都不在话下。
答答蛾不觉看得痴迷,真想追上去,再说上几句的话,可这又怎么能成呢?别说旁人说闲话,就连朵卓也看不起她,说不定他认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这么野,也许还认为她的脑子有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