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死了
柴火一直持续地烧着,虽说是浅眠,苏钰总觉得脸上有一道视线在打量他,视线里没有丝毫恶意,他知道这道视线来自于苏泰和。
朱氏知晓他有莫测手段之事,那苏泰和肯定也知道了许多。
两夫妻都选择了闭口不谈,还会帮着他掩饰,今晚的调料就是,白日里他往篮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苏泰和全程都在,可是晚上他拿出调料时苏泰和也一直沉默,连问都没问他一句。
正是有了这道视线,苏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才算是真的安定了下来。
身体和精神一直紧绷,等放松下来,疲惫瞬间涌来,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触感,苏钰真的渐渐睡了过去,直到半夜罗狱头带人上山找人时他都没醒。
一觉醒来,身体竟比昨天还酸痛了几分。
看来昨天对付程饶还是勉强了些,虽然当时看起来很凶狠,可是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揉着腰站了起来,苏信云和苏诗欣围在火堆旁煮着粥,其他几家人都很安静,大家都安分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苏钰低头看了眼已经煮得差不多的粥,哑着嗓子问道:“粥都快扑出来了,你们还不熄火?”
“三叔。”两人抬头,鬼鬼祟祟地压了压手示意苏钰蹲下。
“何事?”
“昨夜程家的那个小少爷掉到溪水里淹死了。”苏信云往火堆里捡出柴火,压低着声音说道。
“溪水?就是咱们洗菜的那条?”
“嗯就是那条,听说还是看到下游的血水,狱头他们才找到的人。”
“这么不小心啊。”
随意搅动了下锅里的粥,苏钰盘腿坐下,眼神看向了破庙外的空地上。
罗狱头手杵在刀柄上正不耐烦地看着面前还在扭着身子的老妇人,苏泰和披着件外裳在旁边默默看着,时不时还出声劝两句。
“苏三叔,昨夜咱们听见那声尖叫是不是就是那程家的小少爷掉溪水里了啊。”
坐在不远处的何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几人身边,虽然话是跟苏钰说的,目光也是看着门外若有所思。
“没听清,不好说。”苏钰耸肩。
“昨夜咱两一直都在一起,你说怎么就没壮胆去看看呢?”
“谁能想到呢。”
何志远比他想的还聪明,一句话就把两人捆在了一起,直接削掉了自己的嫌疑,难怪昨夜他能安睡到天亮,原来不是没人问,而是问了也白问。
“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去山腰捡柴了。”
“好。”
两人一来一回随意说着话,眼睛齐齐看向屋外,都有些心不在焉。
何志远在想什么他不知道,可苏钰是因为越来越酸痛的肩膀有些发愁,今天还要走二十五里地,他这肩膀不知道还能不能背背篓的。
这么想着,他顺手就揉了揉肩膀,立马引来对面苏信云的侧目:“三叔,你肩疼?”
“是有点,你帮我上点药吧。”
苏信云点着头,转身拿起钟叔送来的药膏,轻轻拉开了苏钰的衣领。
“嘶--”
看到那肩头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他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同时心里还涌起一股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面前这个人是比他年纪还小的叔叔,去年还在坊间走鸡斗狗不学无术,短短的几个月他就成了苏家的主心骨,这一路上若是没有了他,不知整个苏家会变成什么样。
脑中想得越多,擦药膏的动作越是下意识地重了起来,直到苏钰发出一声闷哼,苏信云才被惊醒。
“三叔,我……”
“无事,叫父亲母亲用饭吧!”
淤血被揉开的感觉确实不好受,苏钰擦了擦满脑门的冷汗,合上了衣裳。
没过多久,苏泰和率先进门,瞟了眼苏钰之后,开始招呼大家快些吃饭,吃完就要开始上路了。
现在他们还地处在比较繁华的郡城范围,越晚西走到时就会越荒凉,那时才是真正考验生死的时候,苏泰和刚才趁机和狱卒们聊了聊,听到西境的荒凉,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直到启程,苏钰才看见老妇人出现,满脸憔悴的她恶狠狠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罗狱头一声呵斥,这才收了目光。
队伍再度启程……
走了大半天,韶荣郡的城门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本应该直接穿过城门从郊外直接往西城门走,可走到这罗狱头竟然大喝让队伍停下来休整。
抬头看了眼城墙底下密密麻麻的小贩,苏钰心里了然,这些人多半是和狱卒有合作,高价向这些犯人兜售东西,然后狱卒们在从中提成。
果不其然,队伍刚停下,这些人就蜂拥而上,推销着自己板车上推着的东西。
大概听了会,苏钰这个以前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爷也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可比城里贵了好几倍,一个馒头竟然卖到了二十五文钱。
苏泰和看了几眼卖的东西,还是做主买下了不少吃喝,还顺带着买了不少的布鞋跟换洗衣物。
其中或许有自家要用的关系,可是更多的还是知道如果不买,这些狱卒路上说不定又要找他们的麻烦,为了减少麻烦,这些东西都得适量买些。
事实证明苏泰和的选择完全是正确的,再次上路后,没买什么东西的付家一路上被找了不少的麻烦。
当天天黑前,他们终于赶到了韶荣郡城的驿站。
刚走到门口,罗狱头就已经挥着鞭子吆喝开了,十人大通铺十两银子一间,五人通铺二十两,驿站里甚至还有单独的房间,三十五两一间。
没钱的,就只能住在后院里的柴房和牛棚。
付家因为在城门前没买什么东西,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等其他人买完,剩下的就是他们的。
苏家第一个选,苏泰和选了两个五人间和一个十人间,并没有选择单间,女眷们带着孩子去了五人间,剩下的男子们全都挤在十人间里。
苏家选的屋子在驿站的一楼,打开屋子就能看到屋后的菜地,因为才浇了粪水的原因,问道实在是不好闻。
可没人嫌弃,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还是第一次能睡到床上,一进屋子,全部都横七竖八地躺到了炕上。
“老三,你都臭了……”
只安静了会,苏耀就立即嗅到了苏钰身上发出的馊味,再闻了闻自己的味道,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我去买点水给娘她们送去,咱们就凑合凑合随便洗洗。”边说着,苏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驿站的大门自他们进来后就已经紧闭,犯人可以在院子里自由走动。
可是这里的一切东西都要钱,苏耀出去走了一圈,光是洗澡水就花了十几两银子。
“难怪能活着走到西境的都是穷人……”
听着身后苏耀愤愤不平的唠叨声,苏钰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花了不少的银子让人心痛,当天夜里确实是所有人休息最好的一天,苏钰洗完澡就睡下了,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现在他的两个哥哥终于缓过了神,处理起事情来比他还圆滑,根本不需要他在事事出头,人也轻松了许多。
就这么走停停,天气进入深秋后,他们终于到了西境的边缘。
明明应该是穿着薄棉衣的季节,可刚翻过一座大山气候到越发热了起来,西境的驿站少的可怜,大部分时间他们都需要在荒郊野外直接休息,也多亏了这天气,才没有人受寒发热的。
脚下的泥地渐渐变成了土红色,苏钰转头观察着周围的农作物,发现好多都是自己没见过的。
在宝奉郡是稀罕之物的香蕉,竟然就这么随意种在了路边没人照看。
远处的屋子也全部都是些吊脚的木头屋子,就像是建在树上是的。
“这里的宅子好生奇怪……”
“你们看那女子,竟然还露着胳膊。”
“她们竟然没穿鞋……”
“咱们这是来了什么蛮荒之地吗?”
身旁的女眷在小声的讨论着,甚至一想到以后自己就要过这种日子,脸上露出了恐慌之色。
据狱头们所说,他们只要在走上半个月,流放之地就到了,那里的民风比这里要保守些,因为周围的几个县城,除了原本在那长大的,其他都是各处流放而来的,各处的习俗和文化糅合的非常杂,街上能看到穿长袍的书生,也能看到骑着大象的异域男子。
可更让苏钰高兴的则是这里肥沃的土地,在现代世界里他看到好多地方一年都能种上两季稻子,现在西境的天气应该也可以种两季。
“苏三叔,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这一路上,何志远最大的兴趣就是观察苏钰,刚看他竟然破天荒的嘴角露笑,不由得就问出了声。
“我在看这些土地,如此肥沃,能种很多粮食。”
“苏三叔你这都懂?”
“看的书杂了,懂的自然就多了!”
路边的草丛里不时的冒出许多红点,苏钰顺手弯腰扯下几个丢进了嘴里,酸甜立即刺激了他的口腔,口渴的感觉一下子好了很多。
他的一举一动好像很多人都在注意,苏钰才嚼了两下,苏信云立刻就弯腰扯了几颗给自己的儿子。
“前面经过土寨,大家都给我把眼睛收回来,走快些。”
忽地,队伍最前面的罗狱头一声大喝,催促着队伍加快了步伐,现在别说事苏钰,其他人一看狱卒们的神色就知道这地不宜就留,于是闲聊的人也收了话头开始埋着头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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