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记忆(墨初番外)
第218章记忆(墨初番外)
墨初被自已锁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他自已是觉得无所谓的,一个人的世界挺好的,没有人能给他的情绪带来任何的波动,不会有人再来伤害到他。
年幼的他不知道母亲与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了,看到母亲看着手机时笑时哭,宛如疯魔,她的精神不太好,更不会跟他有太多正常母子之间的交流。
可那时候他其实心里是清楚着的,虽然母亲与他不是太亲近,但她也在为了他努力地活着,因为他常看见她把大把大把的药往嘴里送,药汤也从未停过。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他七岁那年,一个妆容精致艳丽的女人在午后在房间里与他母亲交流了半天,他则一个人在客厅外面玩,出来时他注意到,那女人脸上有被人打过痕迹,可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胜利的光芒,走出来时步伐都带着风,下巴扬得高高的,如同一只战胜的公鸡,经过他身边时她蹲下身,想与他说话,可她的嘴巴才张了张,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母亲推倒在地,母亲将他从地上抱起来,紧紧地圈在怀里,手还在微微发着抖,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像是抱着最后她仅剩下的东西,他想抬头去看母亲的表情,但他被紧紧地按在她的怀里,动弹不得。
这个曾经对自已容貌气质引以为傲的女人,再没有任何形象,如同一个患了失心疯的疯子,对着那个被她推倒在地上的女人咆哮着,让她滚,不准碰她儿子,叫她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耳朵紧贴在母亲的胸口,她咆哮时的声音也清晰地从她的胸膛处传入他的耳朵里,震耳欲聋,撕心裂肺……
那女人对此毫不在意,她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尘土的名牌衣服,她不高,甚至还比母亲低了半个头,可那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就站在那边看着母亲从容不迫地微笑,却有总居高临下的感觉。
那女人终于走了,母亲全身的力气也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跌坐在地上,松开抱着他的手,捂着脸开始哭泣,她消瘦的肩膀随着她的哭泣一抽一抽的,很伤心。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母亲哭泣,事实上,她在他面前哭的次数很多,多得他都忘记这是第几次了,可这是母亲哭得最难过的一次,她只用尽全身力气地哭着,什么都没说,但墨初能感觉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
他不知道这半天的时间里,她们到底是谈了什么内容,才导致了母亲如此悲痛欲绝,自他有记忆以来,一切涉及到父亲的事情,都能让她失去理智。
他无措地看着母亲哭泣,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才能开心起来,他只能张开自已小小的臂膀,想借此能给予她一点安慰,很无奈的是,他小小的身体,尽管再努力张开双臂,也无法将母亲拥入怀里。
母亲终于将捂着脸的手给放下来,掌心、脸上,全都是她的泪水,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发丝凌乱,衣裳褶皱,目光无神。
不过她还记得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那一个‘饿’字还没出口,她就突然劈手夺过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的机器人玩具,那是他父亲上个月回家时给他买的。
机器人玩具真的很脆弱,被母亲甩手扔出去,在地上弹了几下,便四分五裂,不成样子。
他没有去捡,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忤逆母亲,会让她更激动的。
所以他想,算了吧,不过只是一个玩具,下一次再让父亲买给他就好了,只是他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小小的一个愿望,却再也没办法实现。
那天晚上她似乎稳定了情绪,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饭,很丰盛,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那顿饭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他已经忘记了,但脑海中一直觉得那是他这一辈子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其实他真的以为这件事情就翻页过去了,反正母亲每次都是这样,哭过之后就好了,可那天是个例外,他们吃完饭之后母亲抱着他回房看电视,进门时她将门给反锁了,然后把钥匙从窗台上丢了下去。
他不解其意,看着母亲那样平静的面孔与他们母子之间如此和谐的氛围,他不忍心打破这样的场景,所以他一句话也没问。
他靠在母亲的怀里看电视,屏幕里的亮光照映在脸上,让人昏昏欲睡。
她的怀抱很暖,暖得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他内心是欢愉的,从记事起,母亲似乎从未与他如此亲近过。
这样的温存并没有保持多久,在他将睡欲睡时,背后的温暖突然消失,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母亲坐在床边,像是无意识一般,拿着刀片一刀一刀地在自已手臂上、脸上、脖子上划着,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她在看着他笑,眼神空洞无神,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温柔,她说,“你要记住我。”
这句话,他到生命的尽头时都来不及搞清楚到底是对他说的,还是对他父亲说的。
母亲在他用刀片划破血管时,他曾阻止过,可没有什么用。
他哭喊着扑在她的身前,小小的身子匍匐在地上,求着她不要再继续,可她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身体颤抖着,小手去捂从母亲身上汩汩流出来的血,但于事无补,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浸湿了他与母亲身下坐着的灰色地毯。
最后她终于划破动脉,鲜血喷薄而出,溅到了床边,墙上,以及他的脸上。
血是味道是怎样的呢……有点咸,浓浓的腥味还有一点像铁锈。
她的身体抽搐着,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沾满血的手伸长着,想替他擦掉脸上的泪与被溅上的鲜血,但没有碰到,她的手又虚弱无力地垂了下去,母亲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远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喊出了父亲的母亲,便再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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