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木江吟两道犀利的目光又投向向著洪熙身後的明月格格，遥遥一礼道：“卑职参见格格，向格格请安！”

明月微一点头道：“木总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木江吟面色从容的道：“皇上不放心格格，特令卑职前来保驾护航，不知格格此行是否已找出那‘九命神医’的下落？”

杜一娘冷冷笑道：“木总管当真是对格格关怀备至，好教木总管放心，‘九命神医’已丧身於令师弟蔡阿炳的剑下，格格的头痛之疾已痊愈无望矣！”

木江吟脸色微是一变，沈声道：“杜夫人何出此言？蔡师弟素来在和中堂手下做事，怎会如此大逆不道，做出不利於格格之事？不如格格暂且随卑职回到宫中，禀奏皇上，请他下旨彻查此事！”

明月摇摇头，淡淡道：“明月不会随木总管回去的，这里有洪大侠一路为本宫护驾，不用劳驾木总管，你且回去吧！”语气冷硬之极，显然是对木江吟的来意有所质疑。

木江吟冷哼道：“格格千金之躯，怎能与反贼走在一起，教皇上知道，如何是好！待卑职出手拿下姓洪的反贼，再护送格格回宫！”语音一落，气势陡涨，双目之中暴射出两道森寒的光芒。

洪熙官心中一沈，长笑道：“洪某正要领教！”心中已隐隐感应出，此人果不愧为大内三大高手之首，其武功修为绝非库拉图与霍破天之流可比拟。今日於江上背水一战，实是破釜沈舟，自己是否能自对方剑下全身而退，殊难预料。

明月脸上泛起一抹苍白，厉声喝道：“木总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得罪本宫的朋友，还不退下！”她久居大内，深知木江吟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众多大内高手之中，无一人是其敌手。洪熙官武功虽然亦是出众拔萃，但同时要护住自己主仆二人，此战的胜算就更为渺茫了。

木江吟神情不为所动，悠悠笑道：“格格息怒，卑职也是为你著想啊！”说话之间，身形倏的欺进四尺，撮指为刀，斜劈而出。他本是剑道中的顶尖人物，这番弃剑不用，端是出乎意料。

利掌破空劈至，生出一股利如刀刃的气流。

劲气所及，洪熙官宽大的衣衫向後高高的掀起。他口中暴喝一声，长枪飞剌。这一枪势道似疾似缓，所取方向，端是难以折磨。

木江吟长笑道：“好！”身形倏的出现在原来所在的位置，负手而立，神态悠闲，状若无事。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方才主动一击，不过是为了一探虚实。只有长剑出鞘那一刻，才是生死立决的边缘。

两人遥遥对峙著，目光利如鹰隼的紧盯著对手，体内的真气不住流转，强大的气劲将旁人逼得远远退出。几个船夫不禁相顾失色，心中又惊又怕，巨大的帆船仍随江水漂流直下，控桨的双手却禁不住颤抖起来。

洪熙官口中蓦的发出一阵清越的长啸，啸声破空传出，有若虎啸龙吟。足下的甲板顿时裂开一块，魁梧的身形倏然腾空而起，长枪凭空挽起一股无形而有质的滔天巨浪，铺天盖地的向对手扑去。

木江吟名震天下的长剑在间不容发之间终於脱鞘而出，撒出万道白光，迅速将自己颀高的身形溶入其中。

嗤！嗤！嗤！

一连串的锐鸣声响彻全场。

木江吟倏然出现在空处，长剑挥出数道完美无瑕的轨迹，数度点上洪熙官的枪尖，招招准确无误的捕捉到长枪所取路线，竟是例无虚发。

重重浑厚的劲气自枪上狂涌而至，洪熙官心中不禁大懔，头发与衣袂往後飘飞，强大的压力，使他有一种呼吸不畅之感。口中又是一声暴喝，千万条芒影倏的化作一枪，在空间激起狂野的气流，向上剌出。

木江吟脸色一变，惊叱道：“渡厄枪法！”

白衣一闪，身形化作一道淡烟蓦的冲天而起，竟跃起数丈之高。洪熙官强大的攻势顿落空处，心神激荡之际，忽闻天际传至一声鹤鸣，举目望去，但见一道耀眼夺目的芒影破空泻下。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巨大的震憾，长枪现出一阵波浪样的颤动，一起一伏的向上迎去。！！

一声钝响，洪熙官双臂大震，长枪向旁侧荡开了去，显些脱手飞出。

木江吟的身形并不坠地，又再向上抛起，在空中翻腾挪移，姿式曼妙之极，有若一只巨大的白鹤。

洪熙官怒叱一声，心中狂乱叫道：“这是什麽武功？”身形仍是屹立如山，长枪如同毒蛇一般攫向空中的影子。木江吟的身形象波浪一般在空际起伏著，每一次沈下，洪熙官必然被迫硬接他一剑，胸中不禁气血翻腾，对方的劲气竟一次较一次浑厚，沛莫能御！

他勉力接下第三式，终於禁不住往後退出两步，一跤跌坐在甲板之上，四周甲板倏然爆裂，木屑横飞，巨船顿时为之巨烈的震动起来。

锐啸声乍然自头顶响起，一道凌厉的剑芒破空剌下。

四周旋起强烈的气流，甲板的碎屑被激上半空。

洪熙官双臂酸麻乏力，再也无力接下这一剑，耳边响起明月的一声尖叫，心中生中强烈的震憾，知道自己再无力保护这一柔美可爱的少女。

死亡的阴影瞬息覆盖了他整个身心，一种疲倦的感觉疾涌而来。

却在这里，船身的巨震更为剧烈起来。

耳边乍响起一阵惊呼声！

船身倏的一斜，洪熙官的身子禁不住向右侧滚去。

剑芒破空泻下，顿为落空。强劲的剑气穿过重重木板，直透船底，江水立时自破洞之中涌入。

船身再次大震，迅速向下沈去。

惊呼声四起。

匆忙之间，洪熙官目光向後瞥去，但见明月主仆二人已各自抛落在一角，脸上现出惊惶之色。双掌在甲板上一撑，纵身扑出，已抱紧明月滚在一起，脑後忽传出来金风之声，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疾射而至。

洪熙官心中大震，不容思索，抱著明月的娇躯，纵身跃入奔腾不息的江水之中。

巨船迅速被淹没至顶。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洪熙官渐渐自昏迷之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乍觉阳光剌眼，耳边不时传来阵阵的海涛之声。身子微微一动，“哎呀”一声痛哼，全身各处关节皆传出一阵酸痛，如同散了架一般。

过了半晌，才试著自地上坐起，目光向四周打量，原来是一个海边的沙滩。

温和的阳光、洁白的沙滩和海面滑翔的海鸥，构成了一幅浪漫的图画。可惜洪熙官此时毫无心情。

他的目光迅速巡视过四野，心中蓦的生出一种恐惧，大声叫道：“明月！明月……”

声音自空旷的海滩上传出，除海鸥的低鸣声、海浪拍岸声之外，了无回音。

一片阴影迅速笼罩心头。

他倒底是久经挫折，急忙收敛心神，运起本门正宗的内功心法，潜心疗伤，顷刻之间，一股暖流自丹田生出，瞬息遍达全身。

过了一盏茶的光景，他霍的睁开双眼，目中精芒毕射，虽然未恢复全部的功力，但已是行动无碍。

纵身自沙地上跃起，沿著海滩往前行去，一面叫道：“明月──”

越往前，心中的失望越大。大约花了一个时辰，他已将整个海滩找遍，原来，这里竟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岛上怪石嶙峋，罕有草树，更是了无人烟。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悲痛，怔怔的望著遥无边际的大海，两行热泪竟夺眶而出。

明月，你在哪里？

夜幕渐临，海潮渐渐汹涌起来，轰隆隆的，四面都是涛声。

洪熙官孑然伫立於孤岛之巅，仰望星空。星星无语，天地无限寂寞。他似乎置身於宇宙的核心深处，灵魂已随星云飘散。

蓦的，一声异响传入耳膜。

他的内功修为已臻极高的境界，方圆数丈之内的风吹草动皆逃不出他的灵觉之内。

他目中倏的暴射出两道耀眼的精芒，迅速扭头望去，但见一条淡淡的影子疾没入右首十丈开外的草丛之中。他的心中一震，身形已如大鹏一般掠起，破空追出。前面的草丛甚是稀少，须臾，前面那条影子已暴露在光颓的礁石上。

它通体一漆黑，与灰茫茫的夜色溶在一起，唯有一对眸子晶莹闪亮，犹如夜里两颗耀眼的明星。

洪熙官跃落在那影子之前，沈声喝道：“阁下是什麽人？”

那影子“嗡”的一声，发出一串低沈的吼声，旋风一般扑上前来。

洪熙官足下微微一滑，已闪过那影子的一扑。

从对方的动作、姿式和声音之中，他已断定它与自己绝非同类，而是一个人影的怪物。

那怪物一扑落在空处，显然已被激怒，迅速旋转身来，又咆哮一声，露出两行森白的利齿，向前一窜，复又扑至。如此反复数遭，那怪物皆未扑中目标，已隐隐觉查出不妥，虚晃一下，抽身欲去。

洪熙官的身形倏的一晃，跃空而起，双足点落在那怪物的双肩。

他的功力何等深厚，稍一用劲，那怪物已是经受不住，口中发出一串呜呜的哀鸣，象是在摇尾乞怜。洪熙官喝道：“我放开你，你不许乱动！”

那怪物挣扎了两下，终於往地面蹲下。

洪熙官跃落在一旁，那怪物果然已心生惧意，再也不敢动弹半分。他的内功修为早已臻至目能夜视的境界，这才仔细的打量著这个浑身黑黝黝的高大怪物，但见它全身毛发甚长，有一点象人猿的感觉，但轮廓却又类似於熊。

洪熙官心中不禁惊异之极，只觉从未听闻过世间上有这样的怪物，却见那怪物缓缓自地上站起，扬起手臂，口中又发出一声低鸣，似是在示意什麽。心中又是大奇，向那怪物点了点头。

那怪物脸上立时现出欢愉之色，扬了扬手臂，率先向右首山坡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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