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整个杭州城在忽然间沸腾起来。wWw.WenXueMi.CoM
火头晃动,脚步声窜遍大街小巷,官兵们开始挨家挨户的缉拿剌客。
洪熙官坐在客房之内,脸上的黑布已揭去,目中两道精芒犹如夜里的两盏明灯,冷静的说道:“月儿,我们要赶紧离开奉家,否则官兵查到我们的身上,早晚会知道真相的。”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悔意。
方才在杜府之中时,他本来大有机会将杜可胜致之死地,但在击杀罪魁祸首杜伐之後,却蓦的心软了,他忽然想起在奉府之中等待著自己归去的明月:月儿一定不愿我多滥杀无辜!於是虚晃一枪,迅速逃离杜府的现场。
想不到杜可胜未死,竟给自己留下这样大的麻烦!
多年以来,在无数出生入死之中,他早已积累了丰富的宝贵经验:临阵对敌,自当英明果然,干净利落,绝不能妇人之仁,否则会将自己置身於万劫不复之地,牵连及身边的朋友和亲人!
与明月在一起在孤岛上渡过的这些日子,已使他忘记了许多!
明月叹道:“洪大哥,都是明月拖累你了!我们要不要告诉奉家兄妹一声?”
洪熙官沈声道:“不用了,他们已来了!”
声音一落,遂闻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在外面院中响起,径来到自己的房门外。明月上前开门,门前现出奉先兄妹二人的身影。奉采菱的目光落在房中洪熙官的身上,依稀望见他穿的一袭夜行衣和放置在身旁的长枪,惊呼道:“洪大哥,果然是你!”
洪熙官点点头。
房内的油灯亮了起来,幽暗幽暗的,奉氏兄妹进了房内,返身掩上房门。奉先道:“外间官兵正在逐户搜查剌客,扬言方才有一个姓洪的反贼闯入杜府,将总兵的公子一枪挑死,然而脱身而出。在下立时想到洪大侠,原来洪大侠是一个反清义士,在下倒是失敬了!”
洪熙官道:“不敢,洪某行事鲁莽,惟恐连累奉兄府上。”
奉采菱笑道:“洪大……大……哥,你别这样说,那狗官的儿子为祸乡里,欺人太甚,早该死去,你这样做是为民除害。菱儿早知道,洪大哥绝不会是普通之人,想不到你竟是这样厉害,只身闯入杜府,於千百兵将之中,取那狗官的儿子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菱儿真的是要谢谢你!”她目中异彩连闪,神情兴奋之极。
明月叹道:“入官府行剌,本非上策,倘若稍有闪失,定会祸连无辜!”
奉采菱道:“不是啊,那些朝庭的狗官,官官相卫,不知有多嚣张!只有用这种极端的手段给予他们历害瞧瞧,才能一挫他们的气焰。”
奉先道:“小妹说得不错,若不是洪大侠仗义出手,明日我们奉家只好结束在此的生意,迁出杭州。唉,天下虽大,但无处不是贪官污吏,老百姓哪能过得安宁的日子?”顿了一顿,又道,“二位自海外归来,身上定无路引之类,官兵查究起来,就不易掩饰了。不过我奉家後面花园之中,曾建有一个秘密的地窖,只好请二位先委屈一下,在里面躲藏一阵了!”
洪熙官点头道:“一切但听奉兄安排!”
夫妇二人遂在奉家後花园内的地窖之内度过一夜。翌日,二人又被安排在後院一个隐密所在,不久,奉先前来告之:“洪大侠,据闻已有大内的高手赶至杭州追查此事,领头的是一个叫什麽……木……”
明月道:“此人叫木江吟,乃是大内三大高手之首,现在已暗中投靠了和坤,想必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未曾回宫,否则,就不会来得如此神速了!”
洪熙官目光一凝,点点头道:“姓木的武功高深莫测,当日於江上一战,洪某就险些命丧其手,既使再度遭遇此人,在下也并无把握自他手下全身而退。月儿,我们还是尽快的潜出城外,以免节外生枝!”
奉采菱在旁道:“洪大哥就要走了麽?只是外面戒卫森严,你们若冒然出城,恐有危险,还是在我家多住一些时日吧!”自从出手击杀杜伐之後,奉采菱对洪熙官极是仰慕,对他的称呼也更进一步了。
洪熙官摇摇头道:“现在官府也未确定洪某是否逃离城内,继续逗留下去,对我们的形势并无好处,反而会连累你们奉家。况且月儿的身体不好,我们须得早日找到师父他老人家的行踪。”
奉先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再相留,待奉先出去为洪大侠打点一切。”
洪熙官扬手止道:“不必了,入夜之後,洪某自会有方法离城。”
入夜。
洪熙官将明月绑於背上,寻隙纵身跃上北门城墙。下方是宽逾十余丈的护城河。以洪熙官的功力,若欲只身横越此河,也只是能勉力做到,但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妻,就大感头痛了。
他站在城墙之上,伫立半晌,掌中长枪倏的向外疾射而出,枪尖破空生啸,洪熙官的身形随即掠起,有如离弦之矢,竟是比长枪的去势更快上几分。到了数丈之个,足尖轻轻点上枪身,身形再度凭空拔起,飞沫似的划落在对面岸上。
嗤!长枪尾随而至,枪尖没於土中近尺许。
对面城墙之上突然传出一阵惊呼:“不好,有人出城了!”
洪熙官心中一震,拔起长枪,背负著娇妻,迅速投入黑暗之中。
第二日天明,夫妇二人出现在距离杭州城四十里之外的一个山岗上。
明月望著夫君疲惫的脸孔,轻叹道:“洪大哥,自海外之後,你又过上了这些亡命天涯的日子,都是明月连累了你!”
洪熙官笑道:“月儿真是傻,你现在是洪大哥的妻子嘛,怎麽能这样说呢?对了,我们自北门出城,然後绕至南门离开,但愿那姓木的被我们布下的局所迷惑,否则,就脱身不易了!”伸了一个懒腰,又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寻一个隐蔽的所在休息,再赶一日的路程,我们就可见到‘棋隐’前辈了。”
明月异道:“见到了‘棋隐’前辈,就一定能找到令师的行踪麽?”
洪熙官笑道:“根本不须去找,我师父平生最喜欢下与人弈棋了,他若仍游戏世间,岂会不时时去打挠‘棋隐’前辈?我们只须坐以待劳,便可见到师父!噫,你几时带了这麽多东西。”他见明月缓缓自包袱之中取出一些精美的糕点,心中不禁大异。
明月递过一块,柔声笑道:“自然是菱姑娘了,她担心我们饿著,便暗中为我们准备了这些东西。这小姑娘虽然天真无邪,却也是有心之人,洪大哥,将来你不可辜负人家哟!”
洪熙微微一愣,愕然道:“月儿,你在说什麽?”
明月脸上现出黯然之色,缓缓转过身去,幽幽说道:“明月也是女儿,最为明白女儿家的心思。自从洪大哥出手除去那恶少之後,菱姑娘就对你动了情,只是碍於明月是你的妻子,才不便与你接近。唉,明月如今祸福难料,若将来有菱姑娘这样一个好姑娘在身边照顾你,明月就放心了!”
洪熙官神色一正道:“月儿怎会这样想呢?那菱姑娘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怎能与洪大哥扯在一起?此事休要再提!”
“棋隐”隐居在一个乡间村落的祠堂里。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看守祠堂的孤独老人,除了平时喂养的一条大黑犬之外,伴随他的只有祠堂前石桌上那一局棋了。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老人便蹲在石桌旁,一只手执黑子,一只手执白子,苦苦冥思。这个村子的人见他整日疯疯癫癫的,都习惯称呼他为“棋痴”。
很少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只知道他在三十多年前就流落在此地,寄居在这间祠堂内,与那一排排死寂的灵位相伴,落落寡欢。却不知他竟是当年名满天下、学富五车的一代大儒屈大均。
屈大均乃广东番禹人,诗、文俱超绝一时,曾著有《广东新语》、《翁山易外》《有明四朝成仁录》等集子,诗文中多有不平之气,当年雍正帝在位之时,曾静、吕留良案发,方字狱进入新的阶段,文网日密,屈大均闻迅,佯死化名为棋吟居士游历天下名山大川,十数年之後,却闻儿子屈明洪为了讨好清庭,带著他的诗文到广州投监,并说:“屈翁山向犯滔天大罪,著作悻逆文词,只因父死时年幼无知年纪无知,存留诗文及刊版在家,未曾查阅。”
屈大均自觉有子如此,更是郁愤交加,心灰意懒,遂隐居於这乡野偏僻所在,以弈棋自娱,再也不问诗文之学,一晃数十载,如今的年岁业已八十有余。
他本是一介文弱书生,却在当年化名为棋吟居士之时,在嵩山之巅巧遇一僧人,与其对弈三日,遂成莫逆之交。那僧人临去之时,授以一套吐纳之法,数十年下来,妙用无穷,只觉精神健烁,身轻如燕。
那位僧人正是洪熙官的师父少林至善禅师。
洪熙官夫妇二人赶至“棋隐”屈大均隐居所在之时,但见长年跟随在屈大均左右的那条大黑犬竟然大头血肉模糊,尸横於祠堂之外。二人心中立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举目望去,一个身材颀高的白衣人於祠堂大门当中而立。
那人神态悠闲,神彩飘逸,虽然显得温文尔雅,但全身上下却透出一股森森的杀气。此人不是大内三大高手之首木江吟是谁?
木江吟目光迎上跚跚而至的洪熙官夫妇,悠悠笑道:“洪兄、格格,怎来得如此迟来?木某业已相侯久矣!”
洪熙官神情未动,冷冷道:“阁下竟能找到这里!”
木江吟从容道:“洪兄在杭州城外的布局,的确令木某费了一番周折,但这种布置去骗一骗江湖中那些不入流的小辈尚可,却绝计瞒不过木某。观洪兄所取之路线,自然是欲到此间拜访令师这位挚友了!”言讫大笑。
洪熙官心中一沈,寒声道:“阁下将‘棋隐’前辈怎麽样了?”
木江吟笑道:“洪兄果然是情深义重,木某深感佩服。来人,将屈老前辈请出来!”
声音刚落,自门内转出数人,为首之人的身材魁梧,气势沈疑,竟然是当日於“惠觉寺”外一战的霍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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