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夕阳西坠。wWw.
洪熙官信步来到一座高山之下,在一条溪流旁边蹲了下来,打算用泉水洗净脸上的污垢,水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满身血污,蓬头乱发的汉子,狼籍之极,如同一个不修边幅的乞丐一般。
他心中愣了一愣,不禁生出一种疲倦的感觉。
这两年来以来,他逃亡江湖,,每日每刻皆置身於危机四伏之中,未曾度过一段宁静的日子,心中的落寂,非言语所能描述。然而这时候,师父却出现了,他居然还羁留於世俗之间,行事依旧是那麽高深莫测,出人意表。
他记起当年他与方世玉、胡惠乾等人在南少林学艺的时候,有一次,至善藏身於禅房之中,数日不出。众弟子皆担心师父是否身染重病,就闯入禅房一看,原来他正安安静静的躲在被窝里。
胡惠乾道:“师父的内力修为当世无双,平时休息都是打坐,哪里用得这些被子?这一次他老人家定然是病得历害!”
方世玉应道:“是啊,我们去请至性师伯前来,本门之中,以他老人家的医术最为高明了。”
洪熙官沈呤道:“不妥,师父生了病,怎会不知会我们一声呢?”
众人正在议论之间,忽见床上的被盖轻轻掀开一角,露出至善的大光头来,脸上带著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
洪熙官叫道:“师父,你在做什麽?”
至善坚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不许吵,我老人家正在孵化小鸡!”
众弟子听了,脸上皆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
方世玉道:“师父,这种事是由母鸡来做的,你老人家虽法力高强,怎麽能去孵小鸡仔呢?”
至善挤眉弄眼的笑道:“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皆有其佛性,小鸡仔也如是。既然母鸡能孵出小鸡仔,师父也是一样行的,你们出去吧,没事不要进来!”
众弟子皆摇了摇头,退出禅房。
过了数日,众弟子正在院子里练功,忽闻至善的房中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皆跑至他的门前,往禅房里探望去,竟见到至善已自床上坐起,怀中蹦出数只金黄色的小鸡仔来,振动著嫩翅,咯咯叫著。
南少林寺中瞬息便已传遍:“至善师父当真孵出小鸡仔了!”
往事如烟自眼前晃过,洪熙官的心中不禁生出阵阵的暖意。
师父,你在哪里?
咚、咚、咚……
一阵悠悠扬扬的琴声蓦的自山上传来。
琴声初起时有若清溪流泉,一起一伏的跳跃著,令人有一种心灵深处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静谧;琴声渐渐变得幽咽,有如千丝万缕的铺展开来,教人不禁黯然神伤。
洪熙官心神荡漾,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依稀出现了一个俏丽的倩影,如梦似幻。身形自石上站起,拔足循著林间小径向山上疾飘而去。
琴声越来越响亮了,忽而变得中正平和,隐然有一种高雅之意,极是清越动人。
须臾,洪熙官的身影已出现在山巅之上,遥望过去,但见十丈开外的一个小亭之内,一个身著白衣的绝色女子端坐正石桌之旁,面前横置一古琴,十指轻轻在弦上跳跃著,洒出一串串潺缓的音符。
白衣少女的身後,静静的侍立著一个中年美妇和一个青袍老者。
洪熙官的目光落在那白衣少女的脸庞上,心中倏的大震,颤声叫道:“咏春……”
眼前之人的相貌竟与自己已逝的娇妻一般无二。
亭中那青袍老者倏的抬起头来,目中射出两道冷电似的精芒,身形微是一晃,已出现在洪熙官的面前一丈之外,冷然道:“阁下是什麽人,竟敢惊扰我家小姐的雅兴,请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洪熙官却对此人形同未见,只是痴痴的凝望著亭中操琴的少女,心中如痴如醉的想道:“是你麽?咏春……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青袍老者望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怒笑一声,身形倏的欺进两步,右掌疾向洪熙官的右肩拍落。
洪熙官武功之高,乃是少林俗家弟子之中的第一高手,虽是心神恍惚,但对於周遭气机变化有一种近乎玄异的感应。左掌猝然划起,有若闪电一般,横切向来人的脉门。
青袍老者口中“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右腕一沈,身形自中宫欺入,瞬息之间已有若疾风闪电般连连拍出七八掌。
掌风澎湃,洪熙官的衣袂向後高高掀起,他心中一震,顿时从沈思中回过神来,面上现出冷毅的神情,身形屹立如山,在间不容发之间,从容的折解了对方一波接一波狂猛的攻势。
青袍老者久战不下,心中烦躁之极,倏然长啸,身形自地面拔起,隔空一拳击出。
洪熙官脸上出现凝重之色,身形微微一曲,复又弹起,右掌径迎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拳掌相接,洪熙官胸中蓦的一阵剧痛。
对方的武功果然是非同小可,两人内力交接之下,顿时牵动了他体内的伤势。
数个时辰之前,霍破天那一刀虽未曾伤及他的肌肤,但凌厉的刀气却已震伤他体内的数条经脉,决非短短几个时辰可复原。
洪熙官闷哼一声,身形踉跄退出。
琴声骤然发出一声锐鸣,戛然止歇。
一个轻柔的声音蓦的响起:“住手!”声音虽低细,却含有一股莫大的威严。
青袍老者微微一怔,双掌一撤,已退至那白衣少女的身後。
那白衣少女缓缓自座上站起,盈盈的走出两步,轻声呤道:“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伸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长叹一声,两道柔和的目光落在洪熙官的身上,又缓缓说道,“这位相公,既然大家於荒山郊野相逢,便是有缘,想必阁下也是同道中人,不知道对小女子的琴艺有何指教?”
洪熙官抱拳道:“不敢,在下一介武夫,哪懂得什麽音律?只是为姑娘清音所动,才懵然失态,冒犯之处,讫望见谅!”
白衣少女幽幽说道:“人世之间,莽莽苍苍,人心狡诈,尽是阿谀奉承之辈,深谙音律之道的又有几人?相公於荒野闻声远至,倒也算得小女子的知音了,教人家又怎忍心责备於你呢?”
她的声线极是美妙,语中暗含深意。
洪熙官的内心深处不禁砰然欲动,眼前又浮现出前妻的倩影。眼前这白衣少女之相貌与前妻竟是如此相似,只是少了一分英气,多出了一分柔弱。
心念至此,胸中一阵剌痛!
伊人已逝,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那白衣少女凝视洪熙官宽大的脸庞,目中倏的掠过一抹异彩,轻声道:“还未请教,这位相公高姓大名?”
洪熙官淡淡道:“在下洪熙官。”
此言一出,白衣少女脸上并无异样之色,她身後二人的神情却是微微一变。
白衣少女嫣然笑道:“小女子除了抚琴填词、呤诗作画之外,什麽都不会,在家里没有人愿意与我做朋友,今日与洪相公说了这麽多话儿,心里真是欢喜得很!不知道这样子,我们算不算得是朋友了!”
洪熙官微微一怔,目光直射入对方明亮的双眸之中,深深的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寂寞,柔声道:“洪某当真是受宠若惊,不知姑娘可否再为在下轻弹一曲!”
白衣少女在他烁烁的目光逼视下,脸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幽幽叹道:“断弦难续,今日恐要令洪相公失望了!”说完,轻轻一阵咳嗽。
站在身後的那中年美妇走上前来,扶住她的身子,轻声道:“小姐,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回去,只想在这里与洪相公说说话儿。”
青袍老者沈声道:“小姐,你体质虚弱,凉了身子,恐怕老奴难以与主人有所交待!”回过来,面向洪熙官厉声道,“洪熙官,你还不快走,我家小姐体弱多病,倘若有何差池,你也担当不起。”
洪熙官心中一怔,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气!”
他性情刚烈,正欲反唇相讥,却见那白衣少女脸上流露出一种凄然之色,叹道:“凌公公,不要责怪这位洪相公,我与你们回去便是!”说完,深深的望了洪熙官一眼,莲步轻移,缓缓转过身去。
洪熙官心中倏的涌出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望著白衣少女的背影,大声叫道:“你叫什麽名字?”
白衣少女身子微微一颤,轻声道:“明月。”
声音随风而逝。
三人走出小亭,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晚风徐来,轻摇著远近的林木,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一轮明月自天际的尽头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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