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一夜,洪熙官露宿於洞外,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眼前时时浮现出明月那张秀美、典雅的娇靥,柔弱之中似带著一种高贵的气质,教人不敢逼视。特别是在议论朝政之时,她目中神彩闪烁,充满了睿智的光芒,俨然一个经验老到的政客。
这个女人,身上就象一个迷!
夜半时分,一串惨叫声忽然自洞内传出,划破了长夜的寂静。
洪熙官顿时惊醒过来,抄起长枪,箭步冲入洞中。
但见明月躺在草地上,双手抱著头,在地上往来翻滚著,黄豆大般汗粒自额上渗出,面容苍白之极,显然是忍受著莫大的痛苦,口里直叫道:“一娘,杀了我……好痛……好辛苦……”
杜一娘蹲在旁边,面带焦急之色,大声叫道:“小姐,小姐,忍一忍……”双手按住她的双肩。
洪熙官愕然道:“夫人,这是怎麽一回事?”
杜一娘道:“小姐的……宿疾复发了……”
洪熙官双眉微微一皱,大步走上前去,用手迅速封住明月的几个**位。明月知觉顿失,立时平静了下来,沈沈的睡去。
杜一娘的精神渐渐松驰下来,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她本来负伤甚重,经过方才这一阵折腾,伤处又有鲜血渗出,疼痛之极,长叹道:“这一次,我家小姐的病又提前发作,杜一娘真是担心她会有事。”
洪熙官目中掠过一抹惊疑之色,奇道:“明月姑娘究竟身患所疾?夫人可否告之一二?”
杜一娘道:“据京城内的医家所言,我家小姐所患头痛之症非同小可,乃是因颅脑之内长了一痞块,淤阻经络所致,绝非寻常药石所能及。起初,这头痛的症状每一年仅出现一两次,但这两个月以来,竟是频频发作,并且一次较一次厉害。京师名医皆是束手无策,是以我家主人才令一娘与凌公公护送她前来洛阳,寻找‘九死神医’失厚非。”
洪熙官沈呤道:“‘九死神医’失厚非?传说此人乃是前朝皇室後裔,性情古怪,行踪飘无定处,恐是很难见他一面!”
杜一娘道:“这一点洪大侠倒不必担心,我家主人早已查出此人现在正落足於洛阳城外的‘药庐’,距此十里之遥。一娘与凌公公本来是打算在昨日带著小姐上门求医,却不料骤遇仇家,凌公公生死未明,若非洪大侠仗义出手,一娘亦已命赴黄泉,大恩大德,杜一娘没齿难亡。”说著,身形一矮,向地上跪去。
洪熙官急忙闪在一旁,说道:“夫人休要客气,洪某愧不敢当!既然夫人身有不便,洪某愿效犬马之劳。”他虽对这主仆二人的来历有所疑惑,但不知为何?心中竟为明月的宿疾担忧起来。
杜一娘大喜道:“一娘再次拜谢洪大侠!”
天明之後。
明月渐渐清醒过来,却仿佛不曾记得昨夜发生之事,言行举止仍是大方得体,教人难得揣测她的心意。
洪熙官静静的望著她,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只觉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竟是如此紧密的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不禁暗叹道:“我为何对她如此的紧张?难道仅是因为她的相貌与咏春相似?”
“药庐”位洛阳西北方向二十余里的落霞山下,这里地形偏僻,人迹罕至。四周奇峰怪石,林木苍郁,不失为一个清静之地。“药庐”只是两间草屋,搭於峭壁之前,门前悬一横匾,上有题字:“九命换一”。
木门半掩著,洪熙官在门外高声叫道:“少林弟子洪熙官前来求见神医前辈!”如此连叫几声。
里间空无回音。
洪熙官等人推门而入,只见屋里除去一床、一几、数个瓶瓶罐罐之外,果然空无一人。
杜一娘面露忧色,说道:“主人分明已查出‘九命神医’之行踪,岂有不实之理,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们再四处找一找!”
明月淡淡道:“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明月是不会放在心上!”
洪熙官双眉微蹙,说道:“这里的一切皆纤尘不染,器皿都是刚刚用过,主人一定并未远去,明月姑娘,你怎能如此轻言放弃呢?”
明月闻言,苍白的娇靥上突然泛起一抹异样的神情,幽幽道:“洪大哥,谢谢你!”
洪熙官两道灼灼的目光落在明月的脸上,正色道:“明月姑娘,你一定要记住,在任何因难,任何坚难险阻的面前,你都要坚强,决不能轻言放弃生命!因为,在你的周围有很多人都在默默的支持著你!”
明月娇躯一颤垂下头去,低声道:“你为什麽对明月这麽好呢?”
洪熙官心中一震,移开虎目,大步往门外走去,一面说道:“洪某并不是对你一人好,我对任何一位朋友都是这样!”
明月转过身去,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一股难言的忧伤涌上心头。
杜一娘在她的耳边轻叹道:“小姐,你要明白,这是没有结果的……”
明月眼中的泪水再也禁不住夺眶而出。
三人沿山路而去,远远的迎面走来一条人影,原来是一位挑柴的樵夫。洪熙官上前问道:“这位大叔,请问你知道‘九命神医’在何处?”
那樵夫冷眼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说那个姓朱的死老头麽?这人脑子里有毛病啊,整日掘人坟墓,竟然连义庄的尸体也偷,然後将它们的肚腹剖开,肝脑心肝遍地都是。哼,这样的人,你们找他做什麽?不要命了麽?”
洪熙官急道:“你快告诉在下,他在什麽地方?”
那椎夫回头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丘,说道:“过了这座山,可见到一条河,那死老头就在河边钓鱼,你们自己去找他吧!”
三人谢过樵夫,依照他所指的方向寻去。
片刻之後,果然见到一条小河,河水潺缓。一个灰袍老人正坐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垂钓。
洪熙官走上前去,朗声道:“这位老人家请了,敢问阁下可是‘九命神医’前辈?”
声音响过,灰袍老人仍是怔怔的望著河面,默然不语。
洪熙官等了侯了半晌,又忍不住叫道:“前辈……”
那灰袍老人蓦的冷哼一声,喝道:“蠢材,老夫的雅情全被破坏了!”右手倏的抬起,钓线立时脱水面而出,迎风一阵锐啸,忽的向洪熙官的双眼射至,来势之快,教人不胜防范。
洪熙官身子往後一仰,钓线呼啸著自他的鼻尖擦过,又倏的回抽,缠向他的脖子。洪熙官心中一震,身形贴著地面翻腾起来,竟在间不容发之间,避过了灰袍老者的第二招。
灰袍老者两击未中,右臂一招,那钓线又回到他的手中,颔道道:“好,果然身手不凡!”他神态悠闲,仿佛方才并未曾出手一般。忽的自石上站起,伸了一个懒腰,淡淡说道:“老夫正是朱厚非,你们跟我来吧!”衣袂飘飘,往“药庐”方向而去。
洪熙官等人紧随其後,又回到了“药庐”。
“九命神医”朱厚非进屋坐下,举目望了三人一眼,淡淡道:“这位娘子虽身负重伤,但已无大碍,休养一段时日,自会痊愈。你们要老夫瞧的自然是这个姑娘了?”
洪熙官面露惊异之色,说道:“正是。”
朱厚非的目光落在明月的脸上,凝视了片刻,说道:“这位姑娘,请过来!”
明月应声走上前去,在朱厚非的对面落坐。她神态从容,举止大方,仿佛回到自己家中一般,丝毫没有窘迫之感。
朱厚非脸色微是一愕,似乎对明月落落大方的气度所感,缓缓的伸出手来,搭上她的“寸、关、尺”,双眉渐渐蹙在一起,久久沈呤不语。过了半晌,才将手指自明月腕部缩回,顺势自座上站起,在屋中往返踱了几步,沈声道:“你们必已知道这位姑娘的病情,非药石所能成事,并且病入膏亡,命不久矣,实是辣手之极。”
杜一娘急迈上前一步,恭声道:“尚全仗神医得施妙手,救我家小姐一命,事成之後,我家主人必有厚报!”
朱厚非蓦的大笑道:“你们既找上门来,自是知道老夫的规矩!”
杜一娘脸色一变,沈声道:“九命换一。”
朱厚非冷然道:“不错,九命换一。你们若要老夫出手为这位姑娘治病,就须得答应替老夫杀九个人!”
明月霍的自座上站起,摇头道:“以九人之数换明月一己之命,明月绝不会答应你,一娘,我们走罢!”
杜一娘叫道:“小姐……”急忙将她拦住,转向朱厚非,涩声道:“不知神医欲让我们替你杀什麽人?”
朱厚非面色一沈,森然道:“旗人。只要阁下答应为老夫取九条八旗子弟之性命,老夫立时动手为这位姑娘治病。”
明月面色苍白,叹道:“当今天下,满汉一家,神医缘何还如此愤恨旗人?小女子这条性命,不要也罢,洪大哥,一娘,我们走!”
洪熙官蓦的大喝道:“且慢!”
朱厚非愕然道:“既然这位姑娘不愿老夫为她效劳,阁下还有什麽话可说?”
洪熙官大笑道:“神医可知我洪熙官之名乎?”
朱厚非点了点头,说道:“少林俗家弟子第一高手,老夫久仰了!”
洪熙官昂首道:“这些年来,洪某屡次与清庭为敌,死在洪某枪下的八旗子弟、清庭鹰犬不知凡几,区区九个旗人之命,何足挂齿?神医前辈,请你即刻为明月姑娘治病,洪某自当飞骑前赴京师,为前辈凑足九人之数。”
明月神情顿时大变,颤声道:“不要……”一语未落,忽然“风府**”上一麻,立时知觉尽失,倒入杜一娘的怀中。
杜一娘紧紧扶住明月,轻声叹道:“小姐,你不要怪我!”
朱厚非怪笑道:“好,好极,两位果然是识时务之人。其实,这位姑娘颅内的痞块虽非药石能及,但在西洋医学之中,有一种神奇的医术,可将一个人的大脑剖开,取出里面的痞块,然後将其缝合,十数日之间,顽疾自可痊愈。老夫精研歧黄之技多年,对此道颇有心得,你们将这位姑娘扶进里屋来!”
洪熙官与杜一娘心中骇然,不禁面面相觑,皆不知这一进里屋去对於明月姑娘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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