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一波三折的求医路
武卓是被盘踞在伏牛山余脉中的一窝土匪给劫了。
无需惊异,从大汉伊始,直至后来的唐宋元明清,乱时就不用说了,再太平的年月,土匪这东西都从来没有被荡平过。
甚至已经成了一种职业,或者说传家的“行当”。
盛世年间出了西北东北那面的荒芜地区,内陆绝大部分土匪团伙儿的规模都不大。
多则百八十人,少则几个十几个,平日间躲在深山老林湖沼中,或是做平民模样聚堆儿种地过日子。
想赶尽杀绝只能封山围湖慢慢搜捕,不但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还不见得能收到成效。
久而久之,各代统治者几乎都默认了这群虱子一般的存在。
但有一点,小撮人小来小去的折腾,几乎没人管你。真要犯了大案,或是聚众纠集成了规模,那收拾你肯定没商量。
武卓遇到的这帮规模算是相对较大的,老少加一起能有六七十人。势力范围内有两条通往洛阳的道路,平日里收点儿过路费,或是抽冷子劫一下落单儿的藩商,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不单在山里搭营结寨,还开垦了挺大的一片田地。
“过路费”是什么回事就不用解释了,劫藩商可是门学问。
百分之八十的人是不是觉得卡路上,在藩商们押着货往洛阳城赶的时候下手?
其实不然。
洛阳周围水网发达,大半分货物都是走水路进城的。少半走陆路的要么多家结伴而行,要么重金雇佣镖队。
硬劫的话,首先不一定能干的过。其次,干的过自己这面也必然有损伤。
而且劫的货还得找销路,容易暴露。
所以,土匪们劫的其实是出完货返程的商人。
这种商人身上带的都是现银,到手就能花销。
而且藩商嘛,就算消失了,一年半载甚至三五年的的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注意到了又如何,苦主在万里之外,难道还能跑到大唐来报官不成?
就算真有报官的,事情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人在哪儿出的事都查不到,这让官府怎么查?
当然了,人家藩商也不傻。
卖了货物怀揣重金的情况下,绝大多数都有防备。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技巧了,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牵羊”。
所谓“牵羊”,是土匪们佯装行商队,或是往外地走客的大车队。
引得那些小本买卖,三两个不成团的藩商,跟着队伍一起离开洛阳。
前些日子九叔一伙儿照常分散混入城中,正西市周围晃悠着寻么目标呢,便听到了皇后娘娘开义诊的消息。
多听了一耳朵,感情坐诊的都是洛阳城里的名医。而且近些年名声最为响亮的张文仲张侍医,居然也在义诊的医者当中。
九叔一听这消息,顿时就没心思牵羊了。
如今山寨里最老的一辈儿没剩下几个人,他是老九,上面还有老三老四和老六,下面只有一个老十一。
老哥五个里,老三中风好几年,一直在卧床。老四害了心病,老实躺着还行,一动弹就上不来气儿。
老十一年纪最轻,但早年间“做买卖”时遇到了硬茬子,被废了一条腿,已经是个残废了。
老六虽然体格还算硬朗,但毕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看家坐镇还行,出门做买卖可折腾不起。
好在寨子里后辈都长起来了,不论是三四十岁的中流砥柱,还是二十来岁的好后生都有不少。
再加上年景好天下太平,吃饭倒是不成问题。
听说城里开义诊,而且坐诊的都是名医大家,九叔便动起了心思。
不如趁机把老三和老四弄进城里,混在人堆儿里一起瞧一瞧。兴许就有什么法子能治呢,总好过窝在寨子里让老六那个半壶咣当的成天瞎鼓弄。
打定主意九叔招呼人手收工,一溜烟儿的赶回了山寨。劝说了一番后转过天赶了个大早,拖家带口的再次混进了洛阳城。
可进了城一打听,大同坊和履道坊都有义诊摊子。因为离着大同坊比较近,一帮人便赶着车去了大同坊。
到地方往里进的时候才知道,感情这义诊不同于以往大帮人闹哄哄的往前挤。
而是义诊的郎中们一个坊一个坊的逐个流转。走到哪个坊,就只看哪个坊的病患。
这对城里的百姓来说倒是没什么,重病的都已经集中看过了,余下的安心等着就好,但让一帮城外来的土匪怎么办。
知道没戏后正准备打道回府呢,发现有不少跟他们一样,得了信儿后打城外来冒着懵来求医的。
也就小半天儿的功夫,坊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看门的坊佬是个心善的,禁不住哀求,让大家稍等一会儿,他进去问问主事儿的郎中怎么说。
大同坊内病患数量不算多,张文仲得了信儿后吩咐差人通知外面耐心等着,待坊内病患都处理完了,便轮到他们了。
一听这话,一帮子土匪寻思着来都来了,那就等着吧。
等待的时候跟明白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感情大同坊这面是民间郎中坐镇,太医署的大家们在履道坊那边儿。
这时老十一的儿子曾奎便说了,太医署的大家医术必然比民间郎中高明。
反正都是等,不如到履道坊那面等着。
几个老的一想也是,于是赶着马车拖家带口的又到了履道坊外面。
履道坊这面守门的衙役见人越来越多,本来还想驱散,可听人们信誓旦旦的说,大同坊那边儿管事儿的说了,看完坊内患者就给外来的看。
衙役哪知“管事的”指的是张文仲,还以为是一天没露面的武卓呢,便没再驱赶。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坊内的太医们结束了一天的辛劳,这才知道外面还有一帮患者呢。
而甄碧问明了情况后,果断拒绝。
拒绝不是因为他坏,而是他考虑的事情多。
首先不是看病的事儿,这些没登记的病人拿药的账目怎么算。而且治没治好如何统计,又该如何计算。
没搞清楚之前,自然不能“乱搞”。
他有他的原因,但外面的人群听说后可不干了,呜嗷嗷的就闹将了起来。
而带头闹事儿的,就是出主意过来的曾奎。
幸亏巡城的金吾卫赶到后只是驱散,没有抓领头闹事儿的,不然曾奎麻烦就大了。
经这一遭一帮老匪也搞明白了,感情民间郎中比太医署那帮吃官粮的大家好多了。
折腾一趟不容易,一番合计后便在城里住下,寻思着转过天寻民间郎中瞧病。
可转过天等到的结果是义诊范围扩大,城外的病患到各自的属地的村佬那登记,而后汇总到县衙,过些时日义诊的医者去各县按名单瞧病。
庄户人家还是老实人居多,而且秋收后时间一不值钱。虽说白等了半天,但想着回去登记就能瞧病,呼啦啦的就散了。
普通百姓散了,一帮子土匪又傻了。他们出入城用的户籍都是假的,城门卫分辨不出来,县衙的县官儿衙役只要不干上知根底的也分辨不出来,难道属地的村佬也分辨不出来?
那不开玩笑呢嘛。
九叔当时就恼了,甚至起了趁着郎中们出城义诊是把人劫了的心思。
但那也只是火大时冲动的想法,过后冷静下来,肯定不敢那么做。
这可是皇后娘娘兴的义诊,出诊的郎中要是被人劫了,不说事发地巡捕衙役会发疯,恐怕刑部都得被惊动,那不是作死是什么。
不过,九叔也有招儿。
乡下地方一个县的地界大了去了,边边角角的散户不在少数。只要买通了某个旮旯山根儿的村佬,帮忙寻一户山民的名头顶上,混进县城瞧病谁能知道。
土匪属于混绿林道儿的,九叔在洛阳附近晃了大半辈子,熟人故交也有一些。
托人稍一联络,便找上了孟口县境内盘龙山那儿一个小村子的村佬。
中间人带话,并帮忙过了十两银子,村佬二话没有就应了。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钱就等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九叔不疑有他,当夜便带着几个后生去了村佬家中,准备跟对方合计下套什么人的身份合适。
哪知刚进村,几十号壮汉牵着猎犬持着钢叉砍刀就冲了出来。等九叔几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团团围住。
随着暗处的村佬一声吆喝,“抓土匪拿赏钱”的响应声顿时四起。
大唐民风尚武,不论庄家把式还是文人墨客,大多会上几手。更别说一帮靠山吃饭的山民和猎户了。
两面没有任何废话,上来便白刃加身。山民们人多势众,还有猎犬助阵。九叔几个虽然人少,但胜在心狠手辣,本事也扎实。
一番苦战后,山民们倒了十来个,胆寒之下有些怯懦,九叔趁机招呼人冲出包围钻进了山林。
可就在即将脱险的一瞬,暗处有猎户射出一箭,直接扎进了曾奎的后心。
一帮人背着曾奎甩掉追兵后,顿时有些傻眼。曾奎意识虽然还清醒,但箭矢扎的太深,几乎把人贯穿了。
而且伤在了胸腹,怕箭头有倒钩,根本就不敢往出拔。都不如透出体外,还能削断箭杆从正面抽出来。
如此复杂的情况只懂点草药之术,外加会处理皮外伤的六叔根本不敢上手。
只能挨到天亮,由九叔进城求人。
求的是徒善坊一个叫杜瘸子的枪棒郎中,早年间杜瘸子还不瘸的时候,仗着手艺跟懂点功夫混了一段时间绿林,因此跟山寨有了些交情。
其实按情理说,他眼下算是金盆洗手,绿林中人不应该再去打扰。
不过曾奎是老十一的独子,这要是没了,就等于绝后了。
所以,九叔只能舔着老脸前去求人。
杜瘸子人听了曾奎的伤势后果断摇头,表示自己真没那个能耐。
也是因为不想沾手,在九叔一再恳求后,帮着指了条路。说是南市泽方医馆的孙金针最近跟高人学了本事,应该能治这伤。
就是冲“应该”这俩字,九叔心里就直画狐。
顺着话头儿问了一句:“那位高人是谁?”
杜瘸子跟孙长仙还算熟悉,近期还从泽方医馆购了一批消炎药粉。
孙长仙也是为了给武卓扬名,将武卓的能耐师承什么的全都说了。
于是杜瘸子又将从孙长仙那听来的话,传给了九叔。
九叔使人一查才对上,感情那日瞅着像个贵公子的半大小子,居然是个师承王大魔头的外伤圣手。
而且本事得到了皇帝老子的认可,御封了太医局医正的官职。
有厉害的师承,有孙长仙的宣讲,还有皇帝老子封官儿做背书,九叔当即下了决心,散出人手满洛阳城的寻摸那个“小医正”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