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难处置的箭伤
晕着的武卓被带回山寨,寨子里的人不出所料的表现出了严重的质疑,九叔便把杜瘸子那儿听来的话又学给大伙儿。
哪知话刚说完,六叔的拐棍儿就抽到了他的老腰上。
感情王禄恩是他的救命恩人。
王禄恩当年机缘巧合,旁听了那位瑞国公忽悠孙老神仙,从中了解到了一些常识性的普外知识,从而起了极大的兴趣。
虽然最高目标是像上古神医那样开腹开颅,但深知万事得从基础来。
而普外的基础,自然是外伤缝合,处理个疖肿、感染之类的小伤小患。
为了接触更多的病患磨练技艺,摸索瑞国公所说的细菌、病毒、感染之间的关联,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游方郎中,专门替人挖疮割腐,缝合个刀伤箭疮什么的。
那时六叔还在槽帮混饭吃,几大帮派间为抢生意、抢排期、抢航道而起争斗是常有的事情。
几大槽帮帮众整日为了口吃食打生打死,对王禄恩来说简直就是练手的绝佳群体。
六叔在一次斗殴中肚子被利刃划开,肠子都流出来了。原本以为肯定活不成,哪知被王禄恩缝吧缝吧,又喂了些摸索着调配的消炎药,居然扛过来了。
至此,六叔就把王禄恩当成了救命恩人,交到打的多了,还跟着学了些草药知识和缝口子的学问。
只是那时王禄恩自己还在摸索阶段呢,六叔学到的那点儿东西自然更上不得台面。
王禄恩出事儿时,正赶上皇族和勋贵大肆吞并民间资本,槽帮的水运生意也被几家权贵盯上了。
不同于普通作坊买卖,面对吞并时毫无抵抗能力,人手众多的槽帮可是半黑涩会性质的组织。
几个扛把子不愿束手就擒,和勋贵间盘内招盘外招折腾的你来我往。
等六叔知道恩公被官府抓了,急火火的联络了一些受过他恩惠的汉子密谋救人时,王禄恩已经被放了。
而且,从此了无音讯踪迹皆无。
这会儿听说被劫回来的小后生,居然是王禄恩的徒弟,感慨的同时给九叔好一通骂。
九叔也挺委屈,他入伙儿时前面的几个大哥已经离开槽帮好多年了。而且,六叔平日里也从来没提过与那个“王大魔头”有过交情啊。
武卓听着六叔絮絮叨叨的讲了半晌,可算捋顺了原委。
揉了揉闷疼闷疼的脑袋,起身下了硬板床:“走吧,瞧瞧伤的什么样。”
一屋子人就等这句话呢,赶忙引着他往外走。
刚一出门,武卓就被冷风裹挟着的枯叶扑了一脸。四周一片漆黑,放眼向四周看去,视野中远处尽是暗戳戳的山峦暗影。
心里猜测着自己眼下离洛阳能有多远,跟着六叔一帮人摸黑沿裸露着山石的小路往高处走。
没走太远,拐进一处藤枝子围成的小院儿。院里只有一栋孤零零的低矮小房,黑乎乎的窗口里隐约透出了点儿橘黄色的光亮。
走在头里的九叔推开屋门,里面传出一声:“过来啦。”
“嗯,小医正来瞅瞅大奎的伤。”九叔应了一声站在门口没动弹。
跟来的其他人也都在门口止步,只有六叔一人领着武卓进到屋内。
屋内的光亮来自于火盆儿,朦胧的火光映照下,武卓大致知道外面的人怎么不进来了。
空间太小了,两张原木搭成的床就占去三分之一的地方。沿墙的一溜柜子又占去了一些。剩下的空间,也就够放个火盆和几个板凳了。
武卓打量屋里的情况时,六叔问守着火盆的汉子:“老十一,怎么样啦?”
“有点热,头半宿还哼唧,刚睡下了。”汉子闷声回话时眼睛一直在盯着武卓看。
说实话,对方愣愣的眼神瞅的武卓有点儿怕。
眼睛稍稍适应了些屋里的暗光,发现汉子一条裤管儿下方打了个疙瘩,板凳边还斜着根带杈的棍子,原来是个一条腿的残疾人。
循着隐约的呼吸声看向靠北墙的木头床,可以看到上面躺…不,趴了个人。
“能把屋里弄亮一点儿吗?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武卓放轻声音说出要求。
“行!”六叔马上应声,冲着门外吆喝:“听着没!”
“这就去,立马的立马的~”外面的山子应着声跑了。
“六叔……你来啦?”床上趴着的曾奎被惊醒,费力的转过头虚弱的唤了两声。
“在呢,在呢。”六叔赶紧走到床边,摸索着试了下曾奎的体温,小声安抚:“没事儿啊,别怕!你九叔给你请高人回来了,肯定能治好你!”
“高,高人?”曾奎的声音有了些力气。
武卓走到床边摸了下曾奎的颈侧,体温稍稍有些高,估计三十七度多一点儿。
这说明情况还算好,起码伤患没有太严重的感染。
摸索着找到曾奎的手腕,用脚把地上一板凳拖到近处。坐下后仔细的搭脉分辨。
这些日子武卓认真学了下诊脉,虽然也就勉强能算个入门儿,但比之前只能测心率相关要进步不少。
搭着脉分辨了一阵,发现曾奎的心率虽然有些细数,但心肺功能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人很虚弱。
转头问瘸腿汉子:“伤患饮食怎么样?”
瘸腿儿汉子没听懂“饮食”是什么意思,六叔着急的问他:“吃啥喝啥没有?”
“……”瘸腿儿汉子沉默了两秒,低声说:“天将黑那阵儿喝了小半碗骨头熬的米汤。中午那阵儿也喝了一点儿。”
“排尿排便没有?”武卓又问。
“拉屎撒尿没?”六叔再次帮忙翻译。
“一整天就挤了三泡耗子尿。”瘸腿儿汉子回话。
“有屎,不敢拉……一用劲儿就疼的要死。”曾奎费劲的补了一句。
“口渴不?”武卓问他。
“渴~”曾奎回话时吧嗒了一下嘴。
“昨个刚抬回来时说胃拧着劲儿的疼,我怕箭头穿了胃,不敢让他喝。后来半上午的时候胃又不疼了,也没见别的什么,可我端详着位置,觉得要么伤了肺要么伤了胃,还是不敢让他喝。”
屋里太黑,武卓只能隐约看到曾奎背上竖着的箭杆,具体中箭的位置根本看不清。
听了六叔的话,有些紧张的确定:“没咯血?”
“没咯……对,刚背回来那阵儿还咳嗽,我拿黄麻、百部煮了水灌下去,给止住了。”
武卓听了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不论肺部还是胃部受创,咯血几乎都是一定的。
既然这么长时间都不见血,说明受创的可能性很低。至于咳嗽和胃疼,应该是创伤部位距离很近,从而连带的痉挛痛。
外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山子居然拎着两根火把进屋。
蹲在火盆边儿点起,和六叔一人一根举着替武卓照亮。
跳动的火光中,武卓小心的掀开曾奎背上围着的发黑的被子。
乍一看,就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下。
一支箭杆直愣愣的,从胸椎第四第五节的交结处偏右一些扎人体内。从位置上判断,可能伤及食管下段右侧,右肺上叶左端和降主动脉。
没有咯血,证明食管和右肺没事儿。最可怕的是,距离第四胸椎下缘穿过的降主动脉太近了。
尽管创口处只有少量血迹透出,动脉受损的几率很低,但看着并不光滑的箭杆,抽拔时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抽拔,武卓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箭头!
武卓现实中没见过箭头,但影视作品中没少看到,有个大概的印象。
应该是顶部尖锐下缘较宽的锥形。
也就是说,射进体内时可能造成的创伤算是小的,拔出来时牵扯才大。而且似乎很多箭头还带着倒刺倒钩,往外拔的难度极大。
如果放在现代,这种伤情可以切开,剥离重要血管和组织再把箭头和箭杆取出来。可眼下这情况,根本不具备条件。
更别说武卓的技术也远达不到。
仔细观察了一番,武卓神情严峻的问:“箭头是什么形状的,有没有倒钩?”
“嘶~”六叔沉吟了一下,摇头说:“这个可没准,都是猎户自己弄的。不过带倒钩的箭军中才有,百姓人家没有用的。”
“不好说啊。”山子小心的插话:“打过仗的地方捡的,还有早些年团练流出去的也不少呢。”
“不能。”瘸腿儿汉子摇头,闷声说:“这要是军中利箭,直接就穿了,不能卡在肉里。”
“年头多了,钝了也不好说。”山子不服。
“钝了不会磨,你当谁都跟你那么懒啊!”门口的九叔没忍住训了一句。
“行啦,什么时候了还瞎吵吵。”六叔虎着脸训斥。
举着火把的山子和门口的九叔都不敢出声了。
“不行,想把箭杆连着箭头拔出来肯定行不通。”武卓心里有了判断。
又仔细的打量了下露在外面的箭杆,问道:“这个箭杆大致有长?”
“这个可没准儿,大其概的有两尺多点儿吧。”六叔回话。
箭杆的长度是配合着弓弩的,而猎户用的弓大多是自制的,根本没有统一标准。
所以,箭杆的长度也各有差异。
武卓还是不太习惯用尺寸来判断长度,默默换算了一下,两尺的话,长度应该超过了七十厘米。
张开虎口量了下箭杆露出部分的长度,估摸有五十厘米多一点儿。
也就是说,箭杆应该射如体内二十厘米左右。
再看看曾奎的体格,胸腔厚度差不多也就二十厘米。
正反复比对确认呢,始终没吭声的曾奎虚弱的开口:“我能感觉到箭尖,就顶着我前胸的肉呢。”
“你能感觉到?”武卓惊异的问。
“能感觉到。”曾奎再次肯定,慢慢缓了口气说:“之前咳的时候一扎一扎的。现在喘气时赶上哪下也能感觉到,还刺挠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