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舍身成仁

在距离汉津还有二十余里时，已临近中午了，天上的太阳开始发挥它的威力了，周围的温度逐渐升温。坐在车外赶车的当然是凌风，他一边赶车，一边听着两个女人的闲聊，对他而言还算得上是享受。开始紫罗刹是爱理不理，可她不久还是降服在白雪不懈地“纠缠”之下，和她聊起天来。

凌风正在倾听白雪帮她问到了的他最感兴趣的话题，这炎炎烈日算得上什么，完全没感觉到。

白雪问道：“不知紫姐姐家里还有什么人？”她觉得叫罗刹姐姐太别扭了。

紫罗刹又发出让凌风心跳的叹息声，然后道：“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在外流浪，如果不是大姐，我可能已经饿死街头，如今我却背叛了她……”

“这就说明了你不是冷血，你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人。”再次听到那叹息声凌风忍不住插嘴道。

“对了，凌风大哥呢？”白雪其实早知道凌风的身世，这样问只不过是让他们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凌风果然也是神色一暗，感怀到了自己的身世，道：“我也是从小无父无母，从懂事开始我就在山上了，我这名字也是师父给我取得。”

说完，凌风和紫罗刹不自觉得对望了一眼，两人眼光一接触到，紫罗刹脸马上一红，低下了头，而凌风也赶快扭过头继续赶车，这一切当然被有心设计的白雪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她为了让紫罗刹死心，也可以说是让紫罗刹长痛不如短痛，装作很忧伤地抚摸小龙的脸颊道：“小龙，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

紫罗刹见白雪若无其事地就摸小龙，有点急道：“你……你怎么……”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白雪奇道：“怎么了？”

紫罗刹吸了一口气道：“小……龙军师是你什么人呀？”

白雪“哦”了一声道：“他嘛，他和我是最亲密的人。”

白雪一语双关，本是指的双星一命，却要让紫罗刹误会。紫罗刹果然脸色一白，转过头，望着车外。眼光自然地就落在赶车的凌风的背上。

凌风因开始为了救小龙，拼着受伤杀了对手，后背的衣服早已褛难，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背肌。不停滑落的汗水流过那几道还着渗着血丝的伤口，紫罗刹可以想象那种刺痛。可眼前这个男人好象毫无知觉一样，仍旧那么稳健地坐在车上，连身子都不颤抖一下，不由地看出神了。

白雪也乐得如此，便把心思放在了小龙身上，一边为他轻轻抹去额头溢出的汗珠，一边用手绢为他扇风。

车厢里一阵沉默，让凌风又好奇地转过头来，正好又对上紫罗刹的盯着他眼光。二人目光再次纠缠在一起，没有象刚才那样一触就躲。

紫罗刹轻声道：“我们还是停在阴凉的地方息息吧。你的伤……”

凌风受到如此关切，当然是慌得说不出话来。还是白雪帮他解围：“好呀，我也热得不行了，就停在旁边的林子里吧。”

※※※

林中，白雪没有去打搅那二人的沉默，反而是凌风先站起来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们都渴了吧，我去找找水。”

紫罗刹不知是担心他的伤，还是真的不放心，说道：“还是我去吧！这里我比较熟，知道哪里有水。而你可能还没到过这里吧。”

凌风只得无言坐下，白雪连忙道：“那谢谢紫姐姐了。”然后从车上把本来喂小龙水的碗递了过去。

看着紫罗刹的背影，凌风叹出声来。

白雪笑道：“凌大哥，你怎么了？”

凌风脸一红，道：“没什么。”

白雪道：“你不用那么沮丧，我会帮你的。而且我看紫姐姐她对你也有点动心了。”

凌风显得更是慌乱，道：“她，她察觉到了？”

白雪笑出声来：“女人对这种事可是很敏感的哦。”

凌风的脸这次却是变白了，低下了头。

白雪奇怪了，问道：“怎么了？”

凌风摇摇头，低着头道：“没什么。白姑娘，你不要帮我，真的不要帮我，我……”

白雪越来越奇怪，正要细问，紫罗刹已盛着水回来了，她先把水递给了白雪。

她望了凌风一眼，道：“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耽搁了这么久，我怕追的人又接近了。”

凌风什么话也没有说，待紫罗刹进车后，坐上了车座，扬鞭前行。

一路的沉默。

午时没过多久，他们一路疾奔到了汉津城外。凌风在郊外的小摊买了些点心，又补充了水递进了车厢，然后一声不响地继续赶车，向当阳进发。

正在自己感到微微有点肚饿时，一只玉手递来了几个小馒头，凌风头也不回，知道这个人不说话就必是紫罗刹，接过馒头后他连一句“谢谢”也没有说。

白雪是看在眼里，奇在心里，这凌风怎么听说紫罗刹对他也有一点好感后就一下子变了。

在凌风咽下馒头后，紫罗刹又默默地递去了一碗水，凌风还是一声不响地接了。

白雪忍不住了，正要开口说话，车却一下巨震，倾斜着倒下。白雪护着小龙，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车壁上，而紫罗刹也一样。白雪抱着小龙和紫罗刹连忙窜出车厢，看见凌风稳稳地站在她们的前面，面对着四个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女人。原来马车已到了一条山路小径，车轮陷入了小路一侧挖的坑中。

“绿轻风、红艳娘、青香玉、白镜花。”紫罗刹一一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之前和紫罗刹一起行动的红艳娘道：“紫罗刹，你竟敢背叛‘万里飘香’！大姐劝你还是赶快回头，我可求大姐免你一死。”

“大姐出来了吗？”紫罗刹脸色变了。

“哼！杀龙军师是誓在必行，再加上你的背叛，大姐自然也赶来了。”

紫罗刹摸出短匕，低声道：“我们赶快速战速决，等援兵到了就走不掉了。”说完率先掠过凌风，冲向她昔日的合作伙伴。

“万里飘香”对逃脱的凌风、白雪和紫罗刹作出了实力的估计，分散了足够的人手来阻击他们。以平时的实力来看，红艳娘足以拖住紫罗刹，而凌风杀五个普通的成员也要受伤，就用一个青香玉也能对付，而白雪挣脱蓝雨烟也那么吃力，随便一个也能对付她了，另一个就负责杀龙军师，再协助红艳娘摛回紫罗刹。

这样的分派按理说合情合理，但她们忘了，凌风是为了救小龙，才拼着受伤，用一眨眼不到的时间就杀了拦他的五个人。

甫一接触，青香玉便感吃不消，急忙招呼白镜花过来帮忙。

绿轻风动作最快，瞬间便扑到了白雪身前，止住身形。她知晓白雪兵器的厉害，蓝雨烟就是中了那轻轻的一刀，丧失了抵抗能力，被另一个女人（韦青青）轻轻松松就杀了。

白雪在看到对方比自己这边多了两人（小龙昏迷，不计算在内），就早把小龙放在了后面的车厢内，拨出了匕首严阵以待。现在在看着这个靠近的，空着双手的对手。

“你不是我的对手。”绿轻风顾忌那把匕首，先打击白雪的斗志。

“你要我束手就缚？”白雪不吃那一套，要杀小龙必须得先从她尸体上跨过去。

“是呀，我们不会为难女人的。”绿轻风不怕拖延时间，她预计青香玉和白镜花一定会很快收拾掉那个男的。

“我肯定是不会不战而降的，既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就动手呀。”白雪握紧了匕首。

“妹妹你何苦那么坚决，姐姐我有个折衷的办法，不用动手，就能分出胜负。我是怕伤了妹妹这么漂亮的女人会愧疚一辈子。”

白雪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罗里罗嗦的女人，没好气道：“你不妨说说看。”

“那就是这样。”绿轻风笑道。

“哪样？”白雪刚一问完就闻到一股浓香，顿时觉得头昏眼花，不得不连退数步，靠在斜斜的车身上。

“不好意思呀，作姐姐的只有撒了一些迷香，才能这样不用动手了。”绿轻风笑盈盈地走近。

白雪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在白雪中迷香的同时，凌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两个对手都不是凡凡之辈，一时之间还脱不了身，再看紫罗刹，她也是危机重重，稍不注意就可能失手被杀。情况危急之下，他只得使出星变师父千番叮嘱，不到非常时刻，绝不能轻用的绝招，以“筋疲力尽”为基础，自己血肉为煤介的绝招――“舍身成仁”！

青香玉和白镜花的任务是缠住凌风，所以一旦凌风有拼着两败俱伤的招数，二人都是围而不攻，现在看绿轻风得手了，更是把“缠”字诀发挥的淋漓尽致，却万万想不到她们的对手的会出那一招。

连一旁正在激斗的红艳娘、紫罗刹以及正在走向马车的绿轻风都被“舍身成仁”使出前的壮烈与肃杀的气氛惊得停下了手，停住了脚。

凌风在决定使出“舍身成仁”后，“筋疲力尽”之气全部汇聚在左臂，而且周遭的空气好象在这一刻都涌向了凌风的周围。然后凌风的脸变得血红，青筋毕露，左手臂还在不断地澎大，这一切吓得青香玉和白镜花这两个杀人都不眨眼的女杀手产生了莫大的恐惧感，转身想逃，可这时候她们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动弹了，就象三天没睡觉，又连续干了三天的重活一样筋疲力尽，现在的她们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很难。于是，她们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这一生她们所见到的最绚丽、最灿烂的漫天花之舞，用血做成的花！

凌风左臂爆裂，血飞溅而出，在空中每一滴爆出来的血都自然的成了花瓣形状。大部份的血花都象受了召唤般，向两个女杀手飘去。朵朵血花沾在了青香玉和白镜花身上后就开始绽放，每朵血花一个洞，她们流出的血和凌风的血在这山路上逐渐汇成了一道细细的流溪。

受如此重的伤，凌风竟歇也不歇，转身就向绿轻风扑去。此时的绿轻风早被凌风吓呆了，哪敢应战，掠过马车，疾退。

凌风当然不会放过他，挥动仅剩半截的左臂，一道血柱从断口处喷出，如箭矢般穿透了绿轻风的身体。疾奔的她茫然未觉，在奔出数十丈后才发觉自己胸口出现在一个大洞，于是惊呼而亡。

当凌风射穿绿轻风后，又转头盯着红艳娘。红艳娘在他的一盯之下，竟发觉双腿好象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不由地跪了下来，全身不停地颤抖，说不出话来。在旁的紫罗刹一挥匕首，割断了她的喉咙。

凌风在红艳娘死后，也向地上倒去。紫罗刹连忙扑了过去，扶住了他。正要给他止血时，才发觉他的伤口竟然没有流血。她把凌风抱上了倒在一旁的车里，再细看白雪，知道她中的只是迷香，用水葫芦的水把白雪泼醒了。

白雪刚一睁开眼睛，就被这遍地的还在缓缓流动的鲜血惊呆了，回过神来才发觉凌风不见了，担心地问紫罗刹道：“凌大哥呢？”

紫罗刹脸上无表情，用手指指了指车内。

白雪扭头一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还剩三分之一左臂，不用说白雪也明白，凌风是为了救她和小龙才弄成这样。

白雪没问，只是伸手触摸凌风的左臂，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一旁的紫罗刹还是把刚才的情形描述给了白雪听。白雪想不到刚才的情况如此惨烈，不由得哭出声来，而紫罗刹在说出这个经过后，也不由得流出久违了许久的泪。

凌风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看到痛哭的白雪，再瞧瞧正在暗自抹泪的紫罗刹，心里一阵感动，好象忘了自己是为她们而受的伤。他撑起身来，开口说道：“我没事了，我们赶快走吧。”

白雪连忙按住他的肩，把他又轻轻地按下去道：“凌大哥，你躺着，我来赶车。”

不料凌风强行起来了，移下了车，站在倾斜的一旁车身，运劲单手就把车推正，再把仍拴住的马牵回正前方，最后坐到了赶车的位置上，眼睛看着紫罗刹道：“你们都上车吧，她们的援军随时会到。”

看着如此坚强、舍身成仁的男人，紫罗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酸，终于哭出声来，乖乖地坐上了车，白雪也只得跟了上去。

凌风笑道：“你们别哭了，我除了有点失血过多外，其实伤不重。在使用这招‘舍身成仁’的时候，我的这条手臂就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血肉兵器了。”

说完，独臂一挥马鞭，指挥着马车向前奔去。

“可是，凌大哥，你的手。”白雪听了反而觉得更是心酸，虽然没哭出声来了，但眼泪更多了。

“没关系的，一只手的凌风就不是凌风了吗？哈哈哈。”凌风仍旧笑道。

“当然不是。你永远是我的凌大哥。”白雪道。

“你永远是你。”紫罗刹也忍不住说话了。

凌风这次没有说话，他想起了师父在见小龙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些话，嘴里喃喃道：“舍身成仁，这是我的命。”

两个女人都没听见，她们看着凌风如山一般伟岸的后背，心里一阵触动。能遇到这样的男人，能结识这样的朋友，无疑是幸运的。

白雪再也不会后悔这次莫名其妙的三国之行，她好想告诉小龙，好想谢谢小龙，是因为他自己才能来到这个时空，遇到那么多能让自己记住一辈子的人和事，到老了，自己能坐在星空下，庭院里，慢慢地咀嚼着这份回忆。

※※※

在临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当阳城外。凌风象个铁人一样，坚持连夜赶路，可是白雪和紫罗刹怎会让他如此拼命，强行下了车。凌风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进城休息一晚。

在缴过进城税后，高价找了一间最大最紧俏的客栈，又只定了一间最大的房间，四个人住在一起。这都是紫罗刹的主意，在这人多的地方，“万里飘香”的人就算找来了也不好下手；四人在一起不至于让凌风分心担忧。安顿好后，她又自行出了客栈，给凌风带回了补血疗伤的药，又亲自下客栈的厨房煎药。一切都在默默地进行，凌风看在眼里也不说话，也不道谢。

白雪本就想撮合他们，再加上凌风为她和小龙又自残了身体，抓住空当的机会对凌风道：“凌大哥，你怎么回事呀？一句话也不对紫姐姐说。”

凌风有点伤感地说道：“白姑娘，你不知道，我……”

“你什么呀？不能告诉我吗？”白雪急道。

“我不想连累别人。”凌风总算说出了口。

“什么意思？”白雪不懂。

“我喜欢紫姑娘，但我真的不能和她在一起。我能喜欢上一个人，有了这种体验，就不枉这一生了。”凌风说道，也不管白雪明不明白。

“不懂。既然紫姐姐现在对你也有了好感，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不是说了吗？一只手的凌风还是凌风呀！”白雪还以为凌风是因为残废了的原故。

“白姑娘，你现在不会明白的，以后就知道了。”凌风有点急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紫罗刹端着药，出现在了房里，平静地看着凌风，“既然你亲口承认喜欢了我，而我确实也喜欢你了，所以我就有权利知道为什么！”紫罗刹很坚决地、大方地说出了这句话。

凌风一下子愣了，刚才一着急，完全没察觉到紫罗刹进来了。

“唉……”凌风长叹了一口气。

“说吧，凌大哥，你有什么为难之处？”白雪当然也想知道。

“说可以，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凌风下定了决心，为了自己喜爱的人――紫罗刹。

“什么条件？”两个女人同时问道。

“不要告诉龙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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