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原谅她
陈锦榆听后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身体也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所致。虽然她打定了主意将夏雪送走,但是心里却仍不信夏雪真的会对玄凌存了什么心思,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夏雪的终身大事着想,更是防患未然。所以当她听到冬雨的控诉后,整个人都懵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这就是从小陪着她长大、她宁愿冒着风险、不顾家人的劝阻也要带走的忠仆,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背叛了她,惦记起她的男人了。她到底哪里对不起夏雪,以至于这丫头连一年的时间都扛不住,就要觊觎她的丈夫?还是说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真的那么诱人,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一个女子意乱情迷,让一个忠仆转身就忘记自己曾经的承诺、毅然的选择了背叛。
“你说的都是真的?福安没有听错吗?”陈锦榆心灰意冷,突然连失望和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淡淡的疲倦的问了一句。又或者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了夏雪终有一天会背叛她,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又还能有什么意外可言?无非就是这一天比她以为的要早一些罢了。
如果你对一个人本就不报以希望,或者说一早就心存质疑,但那个人做出你担忧的那件事时,反倒不会那么的惊讶的,有的反而是一种释然和“终于发生了”的叹息。陈锦榆此时就是这种心情。
冬雨十分肯定的说道:“主儿,您不信奴婢还不信福安吗?他可是打小跟着殿下练出来的,比猴子还精上几分呢。他和奴婢说他早就练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了,一些再细微的动静,都甭想瞒过他的耳他的眼。他说他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夏雪就是嘀咕说了一句‘原来她也是奴才出身嘛’。当时咱们刚见过那位舒贵人,夏雪说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羡慕舒贵人如今飞上枝头了吗,您还不相信她是准备效仿舒贵人,也做一做那枝头的凤凰?看来在家的时候,老夫人、夫人和两位少奶奶劝您的话是对的,尤其是老夫人和夫人,看过的人可比您多多了,她们对夏雪的判断竟都是对的,这才一年,她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行,这事我知道了,回头你帮我和福安说声多谢了。”陈锦榆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可能会到来,又怎会因真的来了而愤怒或是悲伤,最多是有些错愕和失望吧,但是她已经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一切也要照想好的去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主儿的意思是……”冬雨见陈锦榆这般的云淡风轻,反而有些迷惑了,她本以为主子会很生气或是很伤心,就算现在把夏雪招过来当面质问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主儿就只是一句“知道了,谢谢福安”,这事就过去了?也不知主儿打算如何处理,万万不可心软啊。她急忙又加了一句,“福安的意思是让主儿一定不能心软,在夏雪搭上殿下之外就把人解决了,他还说夏雪不简单,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的好意我明白,这份情我也领了,会记在心里的。至于如何处置夏雪,之前不是和姑母商量好了吗,找户人家把她嫁了。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改,不管有没有福安告诉我的这件事,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陈锦榆笑的很从容淡定,看起来是真的释怀了,但她心里的难受,不足为外人道也。
夏雪和冬雨自幼就在她身边,与其说伺候不如说陪伴,陈家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女儿,家里又不许庶出的子女经常往嫡出子女身边凑,陈锦榆与两个婢女玩耍相伴的时间比和几个庶出姐妹的多的多。她们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
当初出嫁,家里的长辈都反对她带着美貌的夏雪一起走,就连刚嫁进来不久的二嫂都隐晦的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她就是天真的想着她们的主仆之情不至脆弱至此,她也相信夏雪不是那种费尽心机往上爬的人,否则一早可以去打她两个哥哥甚至她父亲的主意,做了陈家的姨娘了。
她知道她是在赌,不顾家人的劝阻坚持让夏雪也做了陪嫁丫头。在太子府的这多半年,夏雪很懂分寸,从不招摇轻浮,只要太子在她房里夏雪都躲开,私下里更是连太子寝宫的大门都没进过。她本以为她赌赢了,却发现那不过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也许夏雪在最开始真的没有存过那等心思,她也相信夏雪曾对她发过的“永不会背叛她”的誓言是出自真心的,但她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事实——人都是会变得。她变了,变得疑神疑鬼,不再全无保留的信任夏雪;夏雪也变了,变得把权势富贵看的比她们之间的情谊更重。当初的誓言有多真诚,现在的背叛就有多彻底。
又或者夏雪一直不曾变过,就是那样的野心勃勃,不甘一辈子低贱,只是掩饰的太好,没有被察觉出来。不,应该是没有被她察觉出来,祖母、母亲和任嬷嬷一早就告诫过她的,就连后来的两位嫂嫂都看出了端倪,被骗的只有她一人,是她蠢罢了。夏雪没有打两位哥哥和父亲的主意,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心更高,高到连陈家姨娘都不屑去做;没有一早就对殿下出招或许是还没找到最佳时机,暂时按兵不动……
总之,各种可能都有,何况事到如今,再去纠结这些背后之事毫无意义。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追问,而是解决。
显然,冬雨对这个解决方案很满意,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夸张的说道:“主儿下定决心就好,奴婢多怕主儿会一时心软,又改了主意。”
“你也希望夏雪离开吗?”陈锦榆好奇的问道,她本以为冬雨会舍不得呢,甚至还纠结过万一冬雨向她求情她该如何回应。
冬雨神色略有一丝的落寞,但更多的是浓浓的失望,“在福安和奴婢说这件事之前,奴婢是真的有些不理解主儿为何突然要将夏雪嫁人,好几次想开口替她求情,只是因为在宫里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若是在府中,奴婢早开心了。可是自打知道夏雪竟然想做殿下的女人,要抢您的丈夫后,奴婢就已经不拿她当姐妹了,她背叛了您,那就别怪奴婢不顾十多年的情份。所以奴婢希望您赶紧把她嫁出去,奴婢不许她伤害您。”
“傻丫头,难为你了,可是我知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不忍的。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姐妹情深,哪儿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何况她只是动了这个心思,还没有付诸行动,所以严格来说,尚不算背叛我。其实你是有些舍不得的吧。”陈锦榆了解冬雨,这个丫头从来都是最重感情最念旧的一个人,她和夏雪前后脚进了陈家,相互扶持了十多年,感情自是深厚。
这份深厚又与陈锦榆与她们的感情不同,陈锦榆与二人再交好,到底也是主子,身份在那儿摆着呢,那是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就注定了三人的感情永远不可能平等,这份不平等也注定了她们没发毫无保留的只做朋友,更何况陈锦榆将来是要做中宫皇后的人,山野间的麻雀又怎能与九天之上的凤凰并肩遨游?
夏雪和冬雨却不一样,二人都是奴婢,本就有种同命相连的情谊。下人们生存不易,不仅要干重活受主子欺压,更是命如草芥朝不保夕,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命就没了。所以她们一旦找到一个真的朋友,反而会加倍的珍惜,就好比福安和冬雨。
夏雪的野心和背叛,被伤到的不仅仅是陈锦榆,或许冬雨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一边是她最好的朋友,一边是她发誓要效忠的主子,她可以说是左右为难,她没有陈锦榆的决绝和勇气,她承受的痛苦并不比主子少。
冬雨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哽咽着说道:“主儿,奴婢真的对夏雪很失望,她怎么能存了那样的心思,就算还没有去做,那也只是因为尚未找到机会。但只要她有了那个意思,背叛是早晚的事,幸好福安耳朵灵,咱们发现的早,不然等夏雪真的做成了您哭都没处哭去。”
“哪儿就那么严重了,殿下有那么多妾室,你几时见我因为这事哭过,未来他还会有更多的嫔妃,若是来一个我哭一个,眼睛岂不是都要瞎了?我没有那么脆弱吧。”陈锦榆苦笑着说道,但是语气中没有半点的不在意,反倒是浓浓的心酸无奈。
其实她哪里是不在意,她只是不能在意罢了。她的夫君是未来的皇上,不管是为了嘉赏前朝的功臣还是皇室的子嗣甚或是帝王的威仪,后宫都不会少了女人。他不会因为她的难过而散尽后宫佳丽,她难不难过有用吗?既然无用,又何必去为难自己呢。
冬雨却使劲的摇头,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夏雪抢的是她的夫君,恨恨的说道:“这不一样,奴婢知道对于您来说不一样。别的女人您不认识,与您更是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她们嫁给殿下您即便是不开心,那和夏雪去勾yin殿下也不一样。夏雪是您身边的人,她去做殿下的女人那就是背叛,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是很痛苦的,对您的伤害一定更大。夏雪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她不值得原谅。”
“你这个丫头倒是看的透彻,平时总以为你大大咧咧诸事不走心,没想到居然也有一颗玲珑心。你说的对,她若是做了殿下的女人,我会很难过的,我甚至容不下她,因为她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不过好在咱们发现的早,只要我在尘埃落定之前将她嫁出去,就不会有那些烦恼了。这样也许还能保留几分我们之间的主仆情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陈锦榆哀叹道。
冬雨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试探性的问道:“主儿给夏雪挑好人家了吗?那个…….看在她这么多年也算尽心得力的份上,主儿您给她挑一个好人家的,她心气儿那样的高,若是夫君实在不堪入目,她怎么受得了?在陈家她名为下人,实则过的不比几位庶出的小姐差,要是婆家穷酸,她肯定过不下去。何况她那样的容貌,随随便便嫁了人也着实可惜了……”
“噗。”陈锦榆笑出声来,宠溺的揉了揉冬雨的脑袋,忍不住打趣道:“看看,看看,刚刚还一副要与夏雪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转头就来哀求我给她找个好夫君,还说不在意她?你放心好了,夏雪伺候我十多年,我怎会一点不顾及主仆情谊?我会为她选一位好的夫君,比不会白搭了她的容貌和才干。”
冬雨被陈锦榆打趣,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吸了吸鼻子,转而又恨恨的说道:“奴婢是惦记着她,也怕她所嫁非人,白白糟蹋了她这个人。那不过是顾着我们十多年相处的情谊,以及她对奴婢的照顾。但是她有心背叛您,要卖主求荣想往上爬也是真的,所以奴婢不要再和她做姐妹了,也绝不原谅她。等她嫁了人,我们的姐妹情分就算断了,日后她是容是辱都与奴婢无关,奴婢只想一心侍奉主儿,不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陈锦榆落寞的看着冬雨,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明白,从此以后,和夏雪再无瓜葛的,不止冬雨一人。她会尽心为夏雪找一个好夫婿,当作夏雪尽心侍奉她十几年的奖励,也算她们主仆一场的情谊。等夏雪嫁了人,就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