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后悔
玄凌想到今日还有许多要紧的正事去做,没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安慰夏雪,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人打发走,他对夏雪说道:“你在这儿待会儿,本王去看看福安在哪里,把他支走你再离开。”
“是。”夏雪乖顺的答应道。
说完,玄凌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夏雪一眼,转身离去。
人走之后,夏雪怔在原地,久久的回不过神来,她不得不承认,此时她的心情复杂极了。她不是看不出来玄凌眼中的后悔和不解,他在后悔要了她,也在不解为何会要她。她心里明白玄凌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若不是昨晚的那些香起了作用,他是不会要她的。即便是木已成舟,他依旧懊恼悔恨不已,如果不是天性有担当,他怕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来掩盖这个错误。
想到这些,夏雪不是不委屈的,她一直自负美貌,却不曾想那个男人对她的美貌不屑一顾。她清清白白的身子跟了他,他却只有后悔和不情愿,勉为其难才收了她。她甚至清楚,太子愿意留下她,多一半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他以为她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若是真的死了太子妃怕是会难过,收了她,也算是成全了太子妃的脸面,好歹是太子妃的身边的人,给她面子,就是给太子妃面子。
多么讽刺啊,太子妃要赶她走,她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了和太子妃怄这口气,想方设法成为了太子的女人,可是到头来,太子还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才留下了她。
一时间,夏雪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是对还是错。
夏雪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下一下梳理凌乱的发丝,明明是炎炎夏日,她竟感到刺骨的冰冷,忍不住用双臂自己抱住自己。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可怜,冷了累了的时候,能给她一个拥抱的,竟只有自己。她怔了片刻,最后绝望的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失声痛哭。
这一刻,盘旋在她脑子里的,没有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没有终于可以做一回主子的欢喜兴奋,她想到的,竟然是往日与太子妃和冬雨在一起时的时光。
如果她们没有离心,此时她应该和冬雨一样,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妃身边,悉心伺候,主仆三人说说笑笑,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有什么不开心的总有人在旁边安抚陪伴。若是像现在这样感到冷了累了,太子妃会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关心,那个乍乍呼呼的冬雨肯定会扑过来牢牢抱住她,说一些撒娇的话哄她开心。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她和太子妃,和冬雨,都再也回不去了。从太子妃怀疑她的那刻起,她就已经决定背叛她,而昨晚她终于是把这件事做实,那也代表着她们再也不能回头。她知道今后的路不管是顺畅还是坎坷,不管是荣耀还是凄凉,她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独自一人走下去。
十年的相守和恩情一朝断送,夏雪在猛然间无比的后悔,或许是她错了,她不该真的去背叛太子妃,她就应该听话,乖乖的嫁人离开,日后若过的如意,也能感念太子妃的恩义和成全。可是她的不甘和怨恨,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再也不能回头。从今往后,这条路再难再苦,她都得强撑着走下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可是也晚了,你可以原谅我吗……”夏雪抱着膝盖,边哭边呢喃。
玄凌离开卧室回到书房,书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他走到门口,猛的拉开门,一眼就看见福安靠在墙角处打盹儿。
福安半睡半醒间,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脸,赶忙凑过去,请安道:“殿下醒了,奴才去给您传膳?”
玄凌心里一禀,他并不知道福安知道多少,沉着的问道:“你昨晚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殿下的话,内务府的人把奴才叫去了,说是皇上的寿材还需要做最后的确定,本该由您和皇后娘娘定的,但是您在忙,皇后娘娘又病了,太子妃也是侍疾,所以就叫了奴才去先过一遍目,心里有数了再说给您听,由您来做最后的决定,也免得耽误您时间。奴才本想着快快弄完好早点回来伺候着,谁想程序居然那样的复杂,奴才一直忙到天快亮了才赶回来。还好中途奴才看情况不对,向内务府总管说明了您身边离不开人,总管便临时派了别的小太监来伺候,那小太监回来后告诉奴才您已经在书房睡下了,奴才这才放了心。奴才回来后推开门缝看了一眼,见您没在里间,想必还没起身,就没敢进去打扰。”
福安将昨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他一直以为内务府总管找他过去就是为了皇上寿材一事,也以为总管派去的伺候殿下的那个小太监是真的看见殿下就寝了。他哪里能想到这一切都是茉妍安排好的,内务府总管一直都是嘉贵妃的心腹,昨晚茉妍把嘉贵妃的话带到,内务府总管就想好了主意将福安调走,瞒天过海的将昨晚的事遮掩了过去。
这件事福安没想到,玄凌也不会想到,他哪里能料到他父皇的妃子会联合他妻子的陪嫁丫鬟算计他,所以心里并不曾起疑,至于昨晚说看见他已经睡下的那个小太监,多半是看到他和夏雪在一起了,只不过那个小太监嘴比较严,没有和福安说罢了,否则以福安的性子,怕是早就问上了。
玄凌松了口气,想着还好昨晚福安一直在内务府忙,还好那名奉命前来的小太监懂得宫中生存之道嘴巴严,他可以暂时少了一些烦恼。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先将福安支开,再送夏雪离开。至于他和夏雪的事,他打算等父皇的事有了最终结果后再说。
“福安啊,你去吩咐小厨房给本王准备早膳,再顺路给本王拿一身衣裳。”玄凌神色如常的对福安说道,他入宫后有自己专门的住所,只有在非常忙的时候才会在书房侧旁的卧室留宿。他这会儿就是吩咐福安去他的寝宫取衣裳。
“是,奴才这就去。”福安答应了一声,速速离去。
送走了福安后,玄凌快速回到卧室,对已经梳洗整齐的夏雪说道:“本王已经把福安支走了,你先离开这里。”
“是,奴婢遵旨。”夏雪依旧是十分的听话,玄凌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记住,昨晚的事先不要声张,但时机成熟了,本王会告诉太子妃的。”玄凌犹不放心的加了一句。
“奴婢明白,殿下放心。”夏雪完全听从玄凌的吩咐,即没有怨言,也绝不多问。
这下反倒是玄凌心怀内疚了,说到底昨晚是他犯的错,现在却要一个女子独自承受,多少委屈了夏雪,他破天荒的走上前,握住了夏雪的手,声音不再是一贯的高高在上,难得的温柔随和了些,“这事先委屈你了,你也知道现在宫里的情况,本王不好在这个时候纳妾,只能先拖着。但是你放心,本王不会不管你的,会给你个名份。”
“谢殿下厚爱,奴婢不敢埋怨殿下,更不敢有过多的奢望,一切全听殿下做主。”夏雪被玄凌握住手,又得了他轻声细语的宽慰,顿时无限的欢喜和害羞。她抬头看了玄凌一眼,四目相对,一抹红晕染上双颊,眼波荡漾,又赶忙羞涩的移开视线,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但是眼角眉梢的欢喜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玄凌眉头微皱,见夏雪这副羞赧的模样,反倒是十分不自在的松开了手,他并不喜欢夏雪,昨晚纯粹是个意外,眼下见夏雪似乎对自己动了情,心中更是无奈至极。他倒是宁愿夏雪永远只是拿他当主子,而非男子,更非夫君,那样的话他反倒更能面对。可眼下这算怎么回事?
郁闷归郁闷,玄凌却不敢耽误时间,催促着夏雪离开。夏雪听话的随他来到书房,将门推开一道缝,见左右无人,快速的闪身离去。
玄凌看着夏雪的身影消失不见,无奈的摇了摇头,还好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他该头疼的是什么时候和妻子说,怎么开这个口。
刚刚在房里,夏雪哭的很伤心,但是当她将心底的委屈、悔恨、内疚和绝望,通过泪水统统发泄干净后,迎来的反倒是彻底的轻松。
做都做了,现在再来后悔又有何意义?何况这事归根结底,是太子妃对不起她在先,她反击回去也是她自找的。
与其在那儿后悔和哭哭啼啼,倒不如想想该如何获得太子的宠爱,在这后宫站稳脚跟,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女人,用不了多久,那些争宠的手段也该使出来了吧。
夏雪能感受得到,太子并不喜欢她,甚至连一般男人对美女的痴迷都没有,若不是昨晚的那些香,太子是不会碰她的。
那么将来她该怎么办,成为太子的女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她总不能就这样把自己困死在第一步里走不出来吧。往后的日子如何迷住太子,如何成为一个宠妃,才是重中之重,远比什么后悔内疚实在的多。
夏雪清楚自己的处境,她背叛了太子妃,往后的日子不会过的舒心,且不说太子妃是否会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对她开恩,皇后就绝饶不了她;何况饶不了她的人又不止皇后和太子妃,她又没有家世,靠着偷偷爬上太子的床当上了主子,太子的那些妾室们必定容不下她,尤其是侧妃秦韶歆,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且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闹出这事,秦韶歆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在府中无依无靠,在外面更是没有娘家可以仰仗,她甚至连个忠心的奴才都没有。所以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了,唯有得宠,她才能杀出一条活路,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比谁都好,就只能去争去抢。
夏雪一边想着自己的未来一边往皇上的寝宫走去,那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既然太子妃留她守在那里,太子也说昨晚的事暂时不能说出去,那么她便听话,乖乖的照他们说的去做。只有让太子感觉到她听话了、委屈了,才有可能换来一丝丝的怜悯,而女人就是要靠着男人的这些许的怜悯,为自己谋求活路。
男人的爱其实是很奢侈的东西,尤其是帝王的爱,那几乎是世间不会存在的存在,所以她并不敢去奢求。没了爱便是宠为先,可她还没有得宠的资本,那么便剩下最后的一样利器——怜悯。勾起男人对自己的怜悯和同情,她才能步步为营,获得他的宠,有了帝王的宠,她的未来才能一片光明。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耐住性子,乖乖的听玄凌的话,等待着玄凌来救赎她,她堵过一次,赢了,那么不妨再赌一把,这一回,她依旧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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