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来人
“住手。”一声厉呵在身旁响起,紧接着,便有两双大手拽住秦韶歆的胳膊,将正准备行凶之人拉了开来。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我,我可是太子的侧妃,你们不要命了吗?”秦韶歆感到万分的羞辱,一边疯了似的甩脱一边尖声大骂,宛如一个市井泼妇般,哪里还有一点儿太子侧妃该具备的端庄温婉。
那些人根本不害怕秦韶歆的威胁,依旧死死的将人扣住,之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冷冰冰的没有半分情感,反倒是充斥着无尽的鄙夷,“那么请侧妃解释一下,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地上这位主子身怀龙胎,您居然对她又打又骂,还企图用脚去踹她的肚子?敢问您是想要谋害皇嗣吗?您不用否认,这里这么多的人,刚刚您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您狡辩也无用。”
秦韶歆这时才算是开始冷静了下来,怔怔的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所有的妇人,不卑不亢的站在人前,满脸的冰冷和严肃,在妇人身后是十来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还有两位年纪更大一些的老妇。
她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从衣着上可以判断出,这些人都是宫里来的。
“你是谁?”秦韶歆彻底冷静了,她用力挣脱出两名侍卫的禁锢,昂着头,强势的问道,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太子侧妃该有的风范。领头的这名妇人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具体在何处见过。不过看此人的打扮像是宫里的奴才,她便强横起来,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一个奴才拿捏了,她可是太子的侧妃,还轮不到一个奴才对着她颐指气使的。
来人自然是奉命前来接青泠入宫的玉芝,她冷冷的一笑,却照足了规矩向着秦韶歆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大声说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玉芝,给侧妃请安了。
秦韶歆猛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了,神情也开始软化,有些不自在。怪不得她觉得眼前的宫女眼熟,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人,她曾在嫁给太子之后进宫去给皇后请过安,应该是那时候见过。不过这可不好办啊,这个叫玉芝的宫女虽说是个奴才,但那可是皇后身边的人,轻易招惹不得。最重要的是,为何皇后身边的人会来太子府,她来做什么,是谁派她来的,刚刚自己对青泠狠下杀手她又看到了多少……一时间所有的疑问一股脑的都奔涌而至。
“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玉芝姑姑啊。”秦韶歆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的心虚,她放缓语气,甚至带了一丝刻意的讨好和服软,“不知玉芝姑姑深夜来太子府,有何贵干?”
玉芝是何等人物,像秦韶歆这样的女人,这些年在宫里可谓是见多了,她连嘉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肯理会一个太子侧妃?但她之前刚在嘉贵妃那里吃过亏,知道身为一个奴才,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将无礼摆在脸上来羞辱主子,她只是一脸的严肃冰冷,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接青主儿入宫养胎。”
“嘶。”玉芝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疑惑的望着玉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尤其是秦韶歆和青泠,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玉芝,表情无比的古怪,似是质疑又似是惶恐。
也难怪他们会不相信,其实就连皇后自己本人也不信自己会下了这么一道命令吧,若不是为了太子妃,若不是为了将青泠安置在自己眼皮底下,皇后怎么可能会搭理一个太子的妾室。
“玉芝姑姑说,是皇后娘娘命你来接青泠入宫?”秦韶歆回过神来,犹不敢相信般的追问了一句,声音里透着小心和疑惑。
“侧妃没有听错,就是皇后娘娘命奴婢来接青主儿的。”玉芝回答完,转头看向一旁惊魂未定的青泠,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朗声道:“青主儿快些收拾一下,随奴婢进宫吧,时辰可不早了。”
此时青泠已经被跟随玉芝一同前来的两位老嬷嬷搀扶了起来,她虽然挨了耳光,一张漂亮的脸蛋红肿起来,嘴角带着鲜血,衣衫不整发鬓凌乱,但看起来精神尚可,只是被吓到了,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的神情,不过照目前看来,腹中的龙胎应该是无恙。玉芝看了几眼后迅速的做出判断,这才松了口气。
青泠被老嬷嬷搀扶着,愣了好半天,又听完玉芝和秦韶歆的对话,这才彻底的惊醒过来,明白发生了何事。她狂喜的看着眼前的玉芝,宛如濒临绝境之人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观音现世,本来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她突然间看到了曙光。有人来救她了,她和她的孩子,都可以保住性命了。
此时的青泠已经无暇去管为何是皇后来派人接她,她只想要尽快逃离这个龙潭虎穴,远离秦韶歆这个魔鬼。她满脸的喜色和惶恐,还有些手足无措,竟然不顾身份的向着玉芝行了一礼,受宠若惊的说道:“我这就是去收拾行李,容玉芝姑姑稍等片刻。”
说着,青泠低声叫了一句“若儿”,便由两位嬷嬷搀扶着率先向房中走去。一旁挨了毒打的若儿也早已经恢复过来,她知道这是她和主子唯一活命的机会,哪里敢有半刻的耽搁,强忍着疼痛,挣扎着起身,紧随主子的脚步而去。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很是诡异,玉芝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身后跟着的十来个侍卫也都个个容色冰冷、威严万分。秦韶歆和齐嬷嬷则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有些惶恐不安,眼里也流露出恐惧。
稍等了片刻,见惯了是非的齐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她偷偷掐了一下秦韶歆的胳膊,略微的疼痛让秦韶歆狠狠打了个激灵,却也立刻清醒过来。
齐嬷嬷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玉芝,又对秦韶歆眨了眨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秦韶歆恍然明白,微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和骄傲,忍着屈辱,一步步走向玉芝。
秦韶歆的脸上挂着一看就是十分勉强挤出来的微笑,她面前没有一面镜子,自然不清楚自己此刻的笑容看上去又可怖又可笑,宛如集市上卖的小丑面具一般。她用从未有过的语气,低三下四的说道:“玉芝姑姑从宫里来这么一趟辛苦了,请到前殿略坐片刻,府里有些好茶……”
“谢侧妃好意,不过不必了。”玉芝不给秦韶歆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她,“奴婢是奉旨前来,不敢耽搁更不敢随便喝别人的茶,估计青主儿那边也快收拾好了,奴婢要赶紧接了人回宫复命。侧妃不必招呼奴婢,请自便吧。”
秦韶歆似是早就料到了会被拒绝,先不说她刚刚不堪的一幕被玉芝看在眼里,单说玉芝是皇后的心腹,就不可能对她客气。不过她还是不肯放弃,茶不喝没什么,但是有些东西不得不递上,她就不信玉芝什么都能拒绝的了。
这般想着,秦韶歆牙一咬心一狠,十分不舍的从手腕上将一直带着的玉镯用力扯了下来。这玉镯是她的陪嫁之一,是她父亲寻遍了全国才找到的好东西,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是稀世罕见的珍品,价值连城,十分难得。
她惯喜爱奢华,从头到脚都要最好的东西装饰才可。这玉镯不仅罕见珍贵,玉还能养人滋润容颜,她便一直将玉镯戴在手上,从未取下来过。一般来说,女子在佩戴玉镯时,玉镯都是紧贴着手腕的,无论是戴上还是摘下都需要在手腕肌肤处垫上一方丝帕,如此玉镯才能顺利的摘取。秦韶歆急着将玉镯取下,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硬是忍着痛,狠狠的直接将玉镯拽了下来,等到玉镯离开手腕时,雪白的肌肤已经有大片的泛红。
秦韶歆不舍得最后看了玉镯一眼,咬着牙将玉镯往玉芝手上送去,边送还边陪着笑脸的说道:“辛苦玉芝姑姑跑一趟了,也没能好生款待,是我的疏忽,这只镯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不过戴在手上也是挺好看的。玉芝姑姑皮肤胜雪,戴这玉镯一定好看,还望姑姑不嫌弃,将玉镯收下,多少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玉芝依旧面无表情,不过眼睛却在那只玉镯上打了个转,她跟着陈皇后那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需一眼,就看出来这镯子是十分昂贵的上等货,钱不钱的且不说,肯定是不好找到,即便是以秦韶歆的身份,能得来这玉镯也是不易,估计秦韶歆本人也就这么一只,现在却肯忍痛割爱送给她?
宫里的老把戏了,主子们若是想收买或讨好奴才,肯定是要拿银子砸人的。不过玉芝是何等人物,想要收买她的人排队送礼都要排上好一会儿,她可不是谁的礼都收的,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礼,就是第一个不能要。
这种品质的玉镯即便在宫里也不多见,玉芝更是没有的,秦韶歆能舍得这么一个好东西,由此可见是真的很想堵住她的嘴。玉芝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去不露声色,轻轻将送到眼前的玉镯推了回去,面无表情的说道:“无功不受禄,玉芝只是一个奴婢,怎配得上侧妃这么大的礼,侧妃还是收回去吧。”
秦韶歆脸上一红,一股怒意在眼中飞速闪过,这个玉芝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她放下身段送上如此厚礼,她竟然直接拒绝了,她以为她是谁?
秦韶歆咬着牙强忍住怒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得,虽说她平日里没少给奴才们赏钱,收买那些人为她办事,但是像今日这般用自己的心爱之物去收买,而且是以低声下气的姿态,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讨好巴结了。她第一次对一个奴才做到这个份上,谁曾想这个奴才竟半分颜面都不给她。
“玉芝姑姑这是何意,看不上我的东西吗?也是,玉芝姑姑可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怕是真的不把我这点破玩意放在眼里,就像不把我本人放在眼里一般。”秦韶歆到底有些恼了,收敛起方才的讨好神色,冷冰冰的说道。她虽然依旧不敢真的发火,但语气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卑微了。
“侧妃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一个宫女,哪里敢瞧不上您送的礼,更不敢瞧不上您。只是咱们皇后娘娘规矩严,不许身边的奴才收旁人的礼,否则一律严惩。奴婢虽然出身低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是十分眼馋您的玉镯,但千金万银的也不如自己个儿的命重要不是,实在不敢因为贪图您的玉镯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还请侧妃不要误会,也别再为难奴婢了。”玉芝表情始终不变,冰冷而严肃的说道。
秦韶歆怒极反笑,冷冷的讽刺道:“皇后娘娘是不许你们收礼,还是不许你们收我秦韶歆的礼?倘若今日赏你的人是太子妃,你还会这般说吗?”
话一出口,秦韶歆就已经后悔了,她这番话与其说是质问,简直更像是在赌气,说不准还平白招惹了笑话,和陈锦榆争这个,她不是自讨没趣吗?
果然,玉芝眼中闪过浓浓的讽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看着秦韶歆,似是不信堂堂一个侧妃居然说出这般可笑的言论。她实在没忍住,冷嘲道:“侧妃这话说的可是有趣的很啊,皇后娘娘确实不许奴才们收别人的礼,但太子妃不是旁人,她赏的东西和皇后娘娘赏的是一样的,奴才们自然可以收。侧妃这般比较,不觉得太过可笑吗?”
※※※※※※※※※※※※※※※※※※※※
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