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爷

孙德智的今天，是个值得他开心的日子。.最起码几分钟以前还是这样的。他是一家工程公司的老总，手下有两百多名建筑工人，虽然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的农民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建筑工人，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越来越膨胀的自信和自得。

尤其是上个月，他借着自己姐夫，也就是杨城市城建局局长的东风。成功的揽下来一个大活。日本独资企业—魂诞公司厂房的的建筑工程。更是让他感觉到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境。虽然他姐夫并没有帮忙做什么，但是拉大旗，扯虎皮的事情孙德智同志干的是兢兢业业风生水起。日本人向来喜欢走高层路线，一听说他是城建局长的小舅子，几乎没有经过什么考虑就把工程承包给了他。

但是他的手下职工业务素质实在是不高，再加上他平时在建筑界的名声不怎么好。很多建筑材料都不能赊账拉来，以至于工程进度缓慢。他的日本东家松下处声一怒之下对他下了最后通牒，警告他再不加快工程进度就跟他要赔偿。这下子孙德智慌了，先是给自己的手下职工下了死命令，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然后就是再一次扛起他姐夫的大旗四处拉赞助购买建筑材料。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无视工人死活的加班加点，工程终于完工了。他靠着这个工程搂到了将近五百万的工程款。但是却一直没有把工人工资发下去。理由是因为公司耽误了人家企业的工程进度要求，工程款被扣押了。为了表示大度，表示自己的正直，他给每个工人发了五百块钱，说是自己拿钱先垫付的一部分工资，等工程款到位了之后就会给大家补上。

这一下子就又节省出将近五十万的真金白银，他怎么能不开心？用从工人累死累活的工钱里扣下来的这五十万，新提了一辆雷克萨斯IS300。更是志得意满神采飞扬。开着车带着两个朋友在粤兴酒楼从中午喝到了傍晚，消费了四千多块。然后醉醺醺的驾驶着新座驾回家。

孙德智之所以愤怒，就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愉悦都被路边那个不长眼的糖炒栗子摊贩给毁掉了。在马路边摆摊不说，还吸引了一群人在摊位周围购买。把本就不宽敞的非机动车道几乎堵严了，心中一火气，仗着七分的酒气，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

车子没有撞到人，因为人是会运动的。但是摊位不会动，所以被他价值五十多万的IS300给刮翻了。洒落了一地的糖炒栗子，咕噜咕噜的满地乱滚。炉子也倒了，心疼的摊主一个劲的呼喊。

孙德智下车一看，爱车上被刮出了好几道深深的划痕。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卖糖炒栗子的小贩看他下车就冲过去找他理论，结果被喝多了上火的孙德智一拳就把鼻子给打破了。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不停掉在衣服上，地上。小贩本来就是一个木讷老实的外地汉子，对本地人本来就有着天生的几分惧意。这一拳更是把他骨子里的懦性给打了出来。捂着鼻子竟然不知道还手，更不敢还手。

孙德智看小贩好欺负，更加的变本加厉。拉扯着小贩让他去给自己修车，原本追上来想要些赔偿的小贩反而开始低声下气的求饶。又是说好话，又是作揖鞠躬。就差给孙总跪下了。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样的闹剧活生生的上演着。

孙德智正发飙呢，就看见一辆崭新的中华骏捷轿车，缓缓的开了过来。在不远处开始转弯，调整方向，不紧不慢的把车头对准了自己的那辆雷克萨斯。他以为是过路的司机在看热闹，也就没有太注意。见小贩就是不肯掏钱给自己修车，火从心头起，恶在胆边生，摇摇晃晃的又是一拳打了出去。

围观的群众有人开始吹口哨，有人开始大叫着揍他丫的。但是大部分人都对小贩抱有深深的同情，不过谁也不会站出来说话罢了。有句古训，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孙德智的拳头第三次刚举起来，就听见了汽车轮胎加速时抓地的尖锐鸣叫声。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就看见那辆中华骏捷猛的蹿了起来，离自己爱车二三十米远的距离愣是提速到了五六十迈车。显示出了中华车主熟练的驾驶技巧。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爱车瘪了。

因为愣神的缘故，拳头没有打出去。那个小贩以为他还要打自己，再懦弱的性格也有爆发的时候。嘴里骂了一句：**－你妈－的，拼了！然后低着头向前一冲，一头就把孙德智给撞倒在地上。他本以为那个趾高气昂的富人会恼羞成怒的咆哮着冲过来和自己的肉搏，抱着头做出了标准的防御姿势之后，却久久的没有等到该来的打击。

从胳膊缝里往外看，就看见那个富人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的朝着他的那辆自己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豪华轿车冲了过去。暗自松了口气，把胳膊都放下来，于是他又看见了一处自己五十年人生以来最震撼的画面。

中华轿车迅猛的撞击在了雷克萨斯的车身上，轰的一声大响之后。雷克萨斯驾驶室的车门瞬间就瘪了进去。车窗的玻璃碎了一地，连风挡玻璃都裂成了蜘蛛网，就差没有碎了。方向盘被撞飞了，从另一面的车窗打了出去，掉在地上。而中华轿车的机器盖子也弹了起来，车头凹进去一大块。但是总的来说，以自己的长处攻击敌人的薄弱地带，中华车占便宜了。

孙德智连滚带爬的冲向自己的爱车，他看见那辆该死的中华迅速的倒车。他以为中华车要跑，虽然他想不到那辆车为什么撞自己的车，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那车跑了，虽然他喝多了，但是还是发现了那辆中华连牌照都没有，一旦跑了自己找到找不到。

毕竟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给自己在交警队的熟人，让他赶紧过来帮忙。一边紧紧的盯着中华车的运行轨迹，想看他往哪边跑。但是，孙德智的电话还没有打通，他就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

中华并没有跑路，而是倒车，停车，加速朝前，再一次撞了过来。

轰隆一声，孙德智看见自己的车被整个顶翻了过去。头朝下的样子就好像一只翻不过来身子的王八。

车厢左侧已经面目全非，烂的稀里糊涂。

中华轿车似乎意犹未尽，再一次倒车，停车，加速。。。。。

第三次撞上之后，孙德智怒了！

这是**裸的挑衅！就是有人在蓄意报复自己！虽然还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但是今天的场面，已经是结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自己若是不把面子找回来，那以后就不用再混了，走到哪儿都是被人嘲笑的对象。

孙德智一冷静下来，酒也醒了大半，停下脚步，也不再往前跑了。快速的从手机通讯录中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打了出去。

“喂，豹哥吗？我是孙德智啊，您在哪儿呢？有人故意跟我找茬，把我车撞烂了，还带了人要围攻我，您快来吧！。。。。。我就在新光广场附近，到了您就看见了，求求豹哥快点吧，帮我解决了今天的事，我出十万！”

听见电话那头答应了自己，孙德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豹哥是杨城市西城区的黑社会头子，手下小弟无数，在西城区就是横着走的人物。虽然自己和他没有什么交情，但是自己一下子就开出了十万块的价码，相信豹哥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虽然自己掏出去十万，但是只要豹哥肯出面，开中华那小子要是不吐出五七十万他都不算完。这笔买卖不亏，妈了逼的，就算是把那小子家房子给卖了，也得让他给自己换一辆新车，宝马！操，我要宝马！

一想到这里，孙德智反而不着急了，彻底的放松。双手抱着胸前，惬意的看着自己的爱车被那辆低档的中华一次次的爆虐。就好像是在欣赏一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大戏。

焦雷看看差不多了，从已经冒烟了的中华车里走下来。对于孙德智的反应，他还是有一些惊讶的，想不到这个肥头大耳的东西居然有点定力。打了个电话之后居然冷静下来，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车被撞的烂七八糟。

对于这样的家伙，焦雷更有兴趣。笑眯眯的从车里下来，掏出烟，点上一根。两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慢慢的朝着那家伙走了过去。

孙德智见开中华的是一个年轻人，心里更加的淡定。这样的家伙，一般来说都是没有什么头脑的笨蛋，仗着自己年轻火气大，做事不计后果。狠狠的给他点教训，他就知道孙爷是什么人了。

焦雷走到孙德智身前，从口袋里把自己的手掏出来，大大方方的伸了出去。

“你好”

他说你好。

孙德智楞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和那个年轻人握在一起。

焦雷笑着说道：

“日本车也不结实，下次别买了，事实证明中华挺好，真的。”

孙德智短暂的愣神之后，真的被激怒了。面前这小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他一瞪眼，骂了一句：

“你妈。。”

后面的话还没有出来，焦雷一个大嘴巴就抽在他的脸上。巨大的力度直接把他脖子给抽崴了，孙德智咣当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还没有爬起来，一只27号的大脚就踩在了他的脸上。鼻子破了，血流了出来。

孙德智平时保养的很好，从小到大都没有流过鼻血。他的处被一只穿着鳄鱼皮鞋的脚丫子给破了。

焦雷才踩了四脚，两辆金杯车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车门一拉开，至少有二十多人从两辆车里蹿了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镐把、钢丝绳之类的实用武器。气势汹汹的涌了过来。这些人一个个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气势，还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一个一个的秃头在晚霞的照耀下闪耀着不算太刺眼的光芒。

一个西服革履的汉子，叼着一根烟，带着一副墨镜。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长相很有卖点，算是个挺英俊的男人。他独自慢悠悠的走在最后，一只手揣在笔挺的西裤裤兜里，眼神朝着还冒烟的两辆车那边扫了扫，嘴里骂了一句：

“真鸡－巴－操－蛋，伟大领袖说过，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妈了逼的，都该打！”

那群人一拥而上，把焦雷和挨揍的孙德智团团围住。焦雷微微看了一眼，再一次把双手都揣进裤兜里，修长挺拔的健美身躯稍稍的弯了弯，俯下上身。叼着烟对躺在地上抱着脑袋打滚的孙德智说道：

“哥们，嘿！别滚了，你帮手到了。”

孙德智一听，躺在地上左右看了看，视线越过众人，停留在最后走来的那个年轻人身上，眼神猛的亮了起来。张嘴大喊道：

“豹哥，我！孙德智，在这儿呢！”

焦雷掏出一只手揉了揉耳朵，然后一脚踩在孙德智嘴上。

“你小点声，真没有公德心。吓着小朋友怎么办！操”

豹哥分开手下的小弟，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了看焦雷的背影，眉头一皱，好像似曾相识。但是却想不起来是谁，不过自己若是没有什么太深印象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太深背景，毕竟自己在杨城市也算得上一号人物。那些有背景的年轻人，自己就算不熟悉，最起码都认识。

不是有背景的人，那就好办了。

看了看龇牙咧嘴满地打滚不住哀嚎的孙德智，豹哥鄙视的撇了撇嘴。这种废物，要不是看在十万块钱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会。不过他对于面前这个有着伟岸背影的高大青年，还是有着三分好感的，现在这样的形势下，还能如此的镇定，算的上条汉子。但今天的事情，这个青年这样的态度，只怕不能善终了，动手是难以避免的，一会告诉兄弟们，下手别太黑。现在政府查的严，揍一顿赶紧撤，回头找那个叫孙德智的废物收钱了事。

勾了勾手指，手下一个小弟赶紧凑了过来。

“一会儿下手轻着点，现在风声紧，别真打坏了，场面要火爆，但是效果不要太血腥了，知道吗？”

本来这个小弟看见焦雷那副不紧不慢牛逼哄哄的样子，心中十分的火起，想大打出手的。教训一下这装逼的小子。但是被老大一说，愿望实现不了了。难免有点失望。他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一声。

“放心吧，大哥，我手底下有分寸。”

豹哥挥挥手，淡淡的说道：

“行了，去吧。”

刚说完，他猛然一下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烟从嘴里掉了下来。眼睛瞪的大大的，心跳骤然间提速了一倍！原本懒散嚣张的姿态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之以惊吓和恐惧。因为紧张慌张，因为恐怖恐惧，他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稍微转了下身子，露出了脸的侧面。豹哥原本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之后。吓的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冷汗一下子从后背上冒出，瞬间遍及全身。连内裤里的那东西都给吓的抖了一次，喷出了一些黄色液体。内裤湿了。

豹哥哆哆嗦嗦的弯下腰，九十度的鞠躬。哆哆嗦嗦的叫了一声，牙齿都在打颤。

“七。。七。。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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