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4 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第 284 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听完燕从枫的话,唐水攸讶然问。

“嗯……”燕从枫趴在栏杆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发呆。“自从雨神来了后,时常有这种‘矛盾’,我不是说我和他,是说我自己,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啊……你想说的是定位?”

燕从枫点点头,“我是打野嘛,相较其他人没那么固定,以前想做什么就做了,雨神来了后,队伍好了许多,我也学到很多,但是时间一久,我好像习惯听他的安排了,虽然这样很好,但我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你知道我们赛区有个很厉害的韩国打野吧,我也不是想要走他的路线,可是……”燕从枫声音低下去。

“你想要做什么呢?”唐水攸的声音很温柔。

“我也不知道。”燕从枫答完,沉默几秒钟,“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你让我说现在怎么样,我觉得特别好,队友很给力,指挥也很好,训练也很专业,我还没和你说吧,球球找了好久才找到了新的分析师,还有新的训练专家,还能训练视力呢。”

“你怀念以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听指挥的时候吗?”

燕从枫想了想,“没有,我一点也不怀念以前。我喜欢听雨神的指挥。只是……”

她的声音缥缈了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等她的声音消下去,过了两秒钟,唐水攸温和地开口,“只是在想,‘我还能再做点什么’。”

燕从枫眼睛一亮,土拨鼠似的从臂弯里昂起头,“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唐水攸眼角弯了弯,“小枫,你一直是这样啊。”

“嗯?”

“小的时候,我们一起玩,你对‘女孩’两个字很敏感,别人说女孩不该做什么,你就偏要去做什么。去夏令营的那次,你剪了短头发,有同学笑你,你把人吊起来了,还记得吗?”

燕从枫有点恼羞成怒,感觉丢人,又忍不住笑,“说什么啊,好像是我一个人做的,明明是我和球球把人吊上去,你替我们望风,你也是同伙!”

“是啊,我们三个人私设公堂,对他进行严厉的审判,后来他见你就躲。”唐水攸也淡笑着看她,“小枫,你总是想弄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

“你很努力很努力,但偶尔也可以装个糊涂嘛。”唐水攸眨了下眼睛。“你的样子不是一个词,一句话能概括的,不会从某一个人的嘴里形容出来,你也没法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全部的样子。”

燕从枫从小到大,似乎总是处在一种格格不入的境地中,与楼知秋的一家人格格不入,与男孩们格格不入,与女孩们格格不入,进入职业联赛后,与选手们格格不入,舆论也总是夸大她的格格不入。

她像一只离群的羊,因为没有同类的参照,她不知道羊毛是什么颜色的,什么手感的,什么模样的。

有人说羊是什么样,她总要看看自己的模样,有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别人说的不对,还是她自己的模样长得不对。

燕从枫想了好半天,“我好像……一直在试图证明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是又有谁会真的关心这件事呢?只有我自己在意过了头。”

会不会是这个原因,让她一直感到不满呢?究竟是她真的做得不够好,还是在她心中永远都没有“好”的标准模样?

“所以说偷个懒,自己也不关心好了,这个问题你要是问我,我也想不明白。”唐水攸和她一起眺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轻快地道。

“你说得对,可是……”燕从枫小声说,“我想证明给一个人看。”

“燕阿姨吗?”

对于唐水攸的了然,燕从枫已经不惊讶,她点点头。“其实之前的比赛她来看我了。”

唐水攸看着她的侧脸,耐心地等着下文。

“我有一个忠实粉丝,我一直以为是个比我稍微大点的姐姐,她很关心我,也很喜欢我,总是给我发消息,我们有很多话题聊。”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是燕筱竹,直到夏决之后,她和我的粉丝们站在一起,她也没想到我会到那里去,看样子她吓坏了。”燕从枫有点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其实我也蛮难接受的,当着其他人,我忍下了情绪,可是后来我走的时候,她追着我,我很生气,我忍不住把她骂了一顿,但是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我。”

燕从枫下半张脸埋在臂弯中,“你知道吗,当时我看着她,她低着头一句都不反驳,明明都要哭了还忍耐着,我感觉有点难过,好像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然后我们又不欢而散,我好生气,我被骗了,想不通那个一直和我相谈甚欢的人怎么会是她,她从来不了解我,也并不关心我,她只是,想为自己的愧疚赎罪而已。”

“但是……但是……”也许她从来没有给燕筱竹了解自己的机会。

说出后面的话对燕从枫来说有些困难,就好像是对一直以来那个被抛弃后心怀愤恨的自己的背叛,好像说出这句话,就承认了她是一只被抛弃不要的小狗。

她心里多恨呀,她以为他们相依为命了,她都发誓要长大起来保护妈妈,燕筱竹却把她丢下了。

人人都羡慕她能在不属于自己的富裕环境中生活,只有她知道接受无家可归之后,第一天在楼家洗澡的那天,面对着复杂的淋浴设备,她不会用却不敢找人问的难堪。

她的吃穿用度,每一份昂贵的享受都不属于自己的不安,那是主人家无论多么善良也无法抹消的游离感。

她心里越紧张,对燕筱竹的恨就越深一分。

现在燕筱竹想补偿,哪有那么容易呢?她从未短缺过物质,可真正难弥补的是时间和感情。

“没关系的,小枫,我明白。”唐水攸宽慰道。

“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对,还是应该这样呢?”燕从枫茫然地说,好像也并没有等待回答。

唐水攸没有立刻说话,留足了沉默的时间。

“小枫,有时候我们做了错误的事情伤害他人而感到愧疚,但不需要对自己也这样。”唐水攸转过身看着她,衣扣上的压襟珠串轻微晃动着,在衣衫上映着柔柔的波光。

“你的自我可以承受全部的自己,你有这样的力量。”

他没有说到底对不对,只是这样解释了。

燕从枫趴在胳膊上看了他一会儿,“我好像听懂了你的话,又好像没听懂。”

唐水攸笑起来时安安静静的,好似水中月影。

望着青天白云,燕从枫说不上如释重负,心里却好像哪里一块变轻了些。

“糖糖,你真甜啊。你特地叫住我开解我的吗?”

“我也不确定,知秋说你们最近压力都很大,所以想问问你。”

燕从枫为他的偏爱得意,“那你就不管球球了?”

唐水攸笑容勉强了一点,“现在怎么轮得上我管他。”他想起早餐时庭雨疏落在他脸上的目光,那时他感觉到,心念电转就明白缘由,又不便回视过去徒增尴尬,只好当做毫无所察。

“虽说这样,要是比赛中有什么想法,你还是应该找庭先生多聊聊,他应该很愿意从中协调。”

燕从枫点点头,很快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他愿意?”

唐水攸奇怪地看着她,“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不是吗?”

“不是,额是的,啊不,”燕从枫颠三倒四地说,“我就是想问你怎么知道雨神很温柔的,他刚才明明都没怎么说话,你知道周尧那小子第一次知道球球和雨神在一起后,立马拉着我问是不是球球强迫的,还要去打抱不平!”

“而且他今天格外冷漠!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没睡醒。我还以为你要觉得他不近人情。”

“……”格外冷漠的罪魁祸首沉默,唐水攸叹息,“因为知秋的态度。”

燕从枫显然没明白。

唐水攸细心地道,“每次我们讲到有趣的地方,知秋总会下意识先看庭先生一眼再笑,你几时看他这样过。”

无论有什么有趣好玩的,总要第一个和对方分享,让对方和自己一道感受这份愉快。

这不仅是一份默契,更是一种信赖,信赖他能够理解自己的喜悦,持有这份无需言明的默契,与自己一同分享快乐,不怕他不理会自己的热情,不怕他会坐视不理让自己难堪。

楼知秋把自己心里最柔软,脸皮最薄,最怕遭人耻笑的那一块给人家了。

经唐水攸一提醒,燕从枫迅速回想,叠着的手臂收紧,拍了拍栏杆,“对哦!”

楼知秋看上去和谁都能交朋友,却是个难交心的主,向来是肯对人热忱,却不喜欢别人的回应,让他去向别人索求什么那才是要他的命。

可庭雨疏从来是沉默的人,多少让人感到难以相处,但楼知秋却给予了他这份近似依赖的信任,在与他人相处时,两人间不足为外人道来的亲昵自然地流露。

燕从枫心里忽然有些奇怪的滋味,问唐水攸,“你还记得咱们高考完一起去爬山吗?”

“嗯?记得。”

“那次迟间说了一些话。”

“啊……你说这个。”唐水攸轻叹,“你把他的话当真了吗?”

“其实我后来想想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燕从枫似乎能想起迟间恶意的微笑与嘲讽的声音。

——靠近他的那个人,如果发现他的那一面,会不会觉得他之前的善良和温柔都是欺骗人心的假象,想着,‘啊,真是个可怕的伪君子’,感到无比地害怕,然后立刻逃跑呢?

那时,也是唐水攸叫停了迟间的话。

当时他从手提塑料袋里拿出两瓶水,递给了燕从枫和迟间两个人,在把水递给迟间时,他温和的声音不像指责而是像宽慰,“小迟,不要这样说自己的朋友,你明明也很担心他。”

出乎意料的,对楼知秋大肆诋毁的迟间却没有反驳他的话,轻轻哼了一声不作回复。

“你倒是没有感到担心呢那时候,”回忆起当时唐水攸的反应,燕从枫说,“我以为你当时那句话是随口说的。”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唐水攸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燕从枫好奇地问。

“你觉得知秋会轻易喜欢一个人吗?”

燕从枫立刻摇头。

“那就对了,他如果能喜欢一个人,对方一定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又怎么会执着表象的虚妄呢?”

燕从枫愣了愣,被说服了,不假思索地开口,“糖糖,你是情圣啊?”

“嗯?”

“不知道以后你会花落谁家,已经开始感伤了。”燕从枫掩面而涕,悲从中来。

被燕从枫逗乐,唐水攸轻笑两声,“为什么我是花落到人家呢?”

燕从枫幽幽叹息,“哎……你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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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区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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