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来
叶声似乎已经对晕倒昏迷熟门熟路,每一次不做一些非同寻常的梦反倒显得不正常了,可是这一次不同,他的意识从来没有像这般清醒。
他知道,那些肮脏不堪,他强迫、诋毁师尊的画面都是真的。
上一世他不顾师尊的抵抗,残忍地剥去了那层高傲。
这一世,他更是把师尊的温柔踩在了脚底下,甚至…出言折辱。
师尊犹如打落在泥潭里的雪莲,沾染一身的泥污被狠狠践踏,而师尊的脸上除了悲痛与失落,什么也不剩下了。
这皆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
明明知道,自己一睁眼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师尊,可叶声却怂了,他对师尊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混账事,前世今生,无论生死轮回多少次,他依旧会伤害这个最爱的男人,一种无力感使他的手脚发麻,也许荼荠禅师说得对,强续的姻缘勉强不得。
是时候放弃了吗?
这场重生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自以为是妄图逆天改命,到头来依旧在命运的指引下被撞得头破血流,最后连一点点希冀都守不住,现实给他的当头一棒竟然是出自自己之手,可笑至极。
如果命运指引我们终成陌路,我仍愿还你一条生路。
没有刺目的阳光,意料之中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如果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光明,是你也不错。
叶声胡思乱想着,眼神始终躲闪不定,如此皎洁的一轮明月叫他如何割舍。
“你醒了,身体可有不适?”月色的笼罩下芦苇绰约,易初辞的话语也仿佛覆上了一层朦胧,极尽温柔,飞扬的衣角拂过草本,沾染潮湿的青草香味。
此情此景,叶声的心微不可知地轻颤了下,他只敢看那汪澄澈的如水月光,故作冷淡:“你先放我下来。”
易初辞没有御剑而行,竟是抱着叶声从岸边一路走到里正的家门口。
“无事,你不重。”易初辞当他是害羞了。
“清洛真人,请自重!”
叶声狠了狠心,他知道,若是此刻放任自己沉溺,将来更难抽身。
双脚落了地,才有了真切的踏实感。
易初辞虽然照做了,但是那双手却仍旧抱着叶声的胳膊,执意搀扶,不容拒绝,叶声低头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玉手,怎么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面对易初辞,他总是输的一败涂地。
两人一路无言,互相搀扶来到了里正的屋前,一串铃铛静静地悬挂在门檐正中的位置,一动不动。叶声忽然拧起眉头,这铃铛颇有些熟悉,似乎…陈公家也有一只,昨日怎么就没发现呢。
“你先进去。”叶声甩开一路上紧紧相牵的手。
“你去何处?”易初辞着实不明白叶声的忽冷忽热,他本以为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似乎有更大的隔阂横在他与叶声之间。
“陈府。”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些疑点。”
这一点叶声就没想隐瞒,就算他不说,易初辞就不会跟过来吗?他太了解易初辞了,了解得如同自己的掌纹,深刻的凹痕,手心卷舒便可触摸。
“太晚了。”
“有些东西,白天不会来。”
各自僵持,谁也不能说服谁,像极了须弥山的时光历历在目,然而这一次屈服的是易初辞。
万籁俱寂,虫儿睡在草茎上,丝毫没有被两个影子惊动,他们的动作很轻,除了墙头映出的灵巧身影,不曾打扰这里的一切。
叶声熟门熟路地摸到那间挂着铃铛的屋子前,坐在门口端详起来,昨日第一眼没在意,今日看来那铃铛上密密麻麻刻着的并不是道门的庇佑法文,而是一些歪七扭八的字符。
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未至腊月已经燃起了炭盆,虽说老人都怕冷,但是,像这么怕冷的老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夜深人静的陈府没入了浓浓的暗色里,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孤寂的牢笼,围绕着寿命异常的两位老人,更像是长眠于此的两具枯骨。
叶声看不见他们的挣扎,却恍惚间听到了无声的哭诉正在席卷而至。
正当他仔细观察之时,本该陷入寂静的陈公屋内忽然有人影闪动,叶声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二话不说拽过易初辞护在身后,耳朵紧贴着墙壁侧耳倾听。
周遭静的出奇,唯有铃铛剧烈的响动,丁零当啷像个催命符一般,有人“哐当”一下子打开了门,叶声护在易初辞身前躲在侧边,沾着灵力的指尖往自己的额间划了一道,默默打开了洞穿天眼。
那已经不能再算个人了吧,眼睛目眦欲裂,遍布的红血丝好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一般,可是昨日他们来的时候,陈公明明还在沉睡。
蓬松的发髻耷拉下来,碎发挡住了他一小半的面容,不过仍能从露出的青灰色的脸上瞧出五官的模样,皮包骨头,似乎十分的饥渴。
他的眼神看向叶声躲藏的方向,扶着墙佝偻着背部跌跌撞撞地一步一顿,踱了过来。
叶声这才注意到,此人扶墙的手指甲很长,尖锐的不像话,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锋利如同刀刃。他从怀里捏住几张雷符,这个怪物要是再敢靠近,他不介意送怪物上西天。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叶声起先以为是易初辞,便没有回头,等到那触感又袭来。
叶声这才转身,一张狐狸脸笑眯眯地盯着他意味深长,开口又是那腻歪的声调:“我们又见面了。”
易初辞呢?暗红色的光从手掌中窜出,叶声瞬间握住寂剑抵住狐狸的脖子,寒意逼人:“我师…他呢?”
狐狸的脸依旧眉开眼笑,似乎根本不惧他的威胁,他呵呵笑着,对着利器不退反近:“他死了,我说过,你该离他远点。”
“你放屁!”叶声的声音有点抖。
“不信?”狐狸收起自己毛绒绒的尾巴,把背后的景象露了出来:“你亲自看呐。”
可不是吗,易初辞倒在血泊之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死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胸口插着一柄宝剑。
折弦剑?
不对,有了剑灵的剑怎么会攻击自己的主人,叶声往前走了几步,才发觉手中的寂剑不知所踪,难道…难道是他的剑杀了师尊?
叶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没有想过会害死易初辞,不对,这不可能,他怎么会伤害师尊!
狐狸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看呐,他把最信任的胸膛交给了你,而你却啧啧啧……”
听到这话,叶声瞬间红了眼,灵力凝聚于一处,神识操控着寂剑向身后刺去,脸上浮现狠毒的杀意:“好歹千年修为,你就不会造一个逼真一点的幻象吗?我的剑从来不会指着他!”
即便我伤痕累累,也不容许任何人伤他半分,包括我在内。
寂剑刺了个寂寞,重重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狐狸的身影退远了,隐约可见,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尖尖的狐嘴边,说道:“嘘,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遂甩了甩尾巴,又消失了。
叶声看明白了,狐狸的尾巴是操控幻象的按钮,刚才差一点又被那骚狐狸给骗了,狐狸此番捉弄八成是为刚才操控他的事情报复来着。
二人一妖深夜造访陈府,可是这不正是证明了狐狸与陈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方才,狐妖来过?”易初辞清冷的声音回荡耳畔,把叶声拉回现实,他突然觉得好侥幸,还好,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他的师尊还在这里。
他情不自禁地拥上身后的人,把易初辞给抱懵了,一双修长的手自然下垂,并没有主动揽上叶声的背,这个晚上确实发生了太多,一会儿觉得叶声回来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有。
叶声满不在乎地蹭了蹭易初辞的鬓发,是熟悉的味道和令他心安的人。
“我困了,回去吧。”如今,他真想造个密不透风的锦囊袋,把师尊装进去,只能由他一人看着,不让他的心上人再有任何危险。
易初辞一愣,没有追问,点头说“好”。
叶声却依然抱着他没有动,闷闷不乐的声音从易初辞的肩头传了出来:“我困了,可不可以…抱我回去。”
月亮躲进云里去,你钻进我心里来。
进来了,就别走了。
易初辞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一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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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卵用的陈府探查
仅仅是为了增添两人心与心的距离
那个会耍赖会撒娇的阿声永远都不走了
ps.所有的配角都是助攻/狗头
今天是双更,别忘了上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