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街
从秦伊秋的话听中回神,叶声满脸的震惊与戒备。
他慢慢缓过劲来,绝对不可能被她发现,他明明是等到消了火才出来的。
那么…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原本跟在队伍最后面的成婉婉快步走到叶声身边,弱弱得询问。
秦伊秋方才耳语的亲密动作尽显暧昧,可不像是一般的师姐弟之间的行为。
“我三七堂的莲芯丸最是清火,非须弥山弟子,旁人听不得。刚才我不过是将丹药配方告诉了叶师弟,怎么,成姑娘也想听?”走在前面的秦伊秋回过头意气自若。
“叶师弟若是记不住,我已经拟好方子交予清洛真人,只待到了朔方抓药炼丹就可驱除叶师弟的内火了。”
易初辞微微点了点头,朝叶声说道:“此番要多谢你秦师姐。”
这不就是秦伊秋你搞出来的事吗!!叶声耐着性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谢。
成婉婉立刻松了不停绞动的帕子,也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山门秘丹,自然应该避开我的,怪我太担心叶声的身体才会失了分寸。”
闻言,易初辞不动声色地将寡淡的眼神投向叶声。
秦伊秋意味深长得笑着朝叶声挥了挥手,招呼叶声从成婉婉身旁离开。
只听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应该谢自己,方才没有趁我靠过来之际动手动脚。”
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先靠过来的,还不准我动?叶声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望着她。
“你怎么不问你的好兄弟金宇为何今日不来送行?”
是啊,这个见色忘友的小金猪今日就算不为送他也应该来送送秦伊秋啊,难道是没得到消息?
况且,她突然提金宇做什么?
秦伊秋冷笑一声,更加深了几分笑意,用轻飘飘的语调丢出惊雷一样的消息。
“他吃了我制的毒,没一个星期是动弹不得的。”
“……”
女人真的不好惹。
大约行了半日,才到达朔方街。
若用凌风术是可以大大缩短时间,可是队伍中有个不通术法的成婉婉。
朔方街。
虽然名字听起来只是一条街,但是它的占地面积大得却赶上了邻近的小镇。
已然过了申时,路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有的在饭后消食,也有的在河边乘凉。易初辞一行人的出色容貌明晃晃得抓住了街上每一个人的目光,收获了不少秋波。
易初辞没有来过朔方街,没料到到这边民风如此开放,家家户户串门纳凉,门庭若市。易初辞显然是被这些百姓的目光盯得久了,尤为不自在。
在须弥山可没人敢这么直视清洛真人的正脸。
除了色胆包天的叶声。
叶声偷眼瞧着师尊,易初辞冷若冰霜的脸上慢慢有了一丝急躁、不耐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高高在上的须弥山清洛真人,现在的易初辞有着恰到好处的人情味儿。
他时常不怕死地挑逗易初辞,不厌其烦得看着易初辞冷峻的脸上染上各种情绪:微怒的、为难的、吃瘪的、吃惊的,只要师尊是因为他而产生的情绪,他就分外喜欢。
现如今,烦躁的师尊也好可爱。
“已经过了哺时,街边小摊早就收了,师尊,不若我们先去找间客栈安顿行李,客栈酒楼一般都很晚打烊。”叶声贴心得征求易初辞的意见。
说是征求,其实语言之间已经为师尊做好了选择,此刻的师尊肯定想尽早逃离百姓们灼热的目光。
易初辞略略点了点头,环视满大街花花绿绿的客栈沉默不语。
师尊有选择恐惧症。
叶声心下了然,就是因为这个病症,师尊的衣服皆以天青色调为主,衣襟、袖口、下摆的刺绣也是简之又简,然而须弥山的弟子却以为清洛真人连穿衣服都一板一眼,竟然会严格筛选类型相似的款式。
其实,易初辞只是怕麻烦,怕选择而已……
“我记得前面有一家叫静安舍的客栈,师尊可要去看看?”叶声对朔方可并不陌生,他来过。
在那夜的梦境里。
在八年前飘着鹅毛大雪的那个冬天。
“你熟悉这里?”易初辞微微讶异。
“弟子十三岁前经常来。”叶声的声音叫人听不出悲喜。
叶声十三岁那年,正是易初辞将叶声带回须弥山的年纪,也是易初辞第一次成为师尊的时候。
易初辞心底一沉,没再说什么,他似乎对自家徒弟进入须弥前的经历了解甚少。
……
“叶师弟去过这家客栈?”秦伊秋紧接着问道。
叶声垂了眼帘,很好的隐藏了眼里的情绪,“路过罢了。”
他说谎了。
在那场冰冷彻骨的雪,搓棉扯絮般厚重得漫天压下的时候,他的眼里看不见这银装素裹的白昼,微弱的希望之光一点一点得被雪虐风饕残食,他感觉前方的路很暗,店铺门口的灯笼根本照不亮心,只有和这条街景中的雪毯一样,拥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这个时候,是静安舍的老掌柜夫妇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叶声,也给了他那几年为数不多的温暖,唤醒他心中一息的希望火苗。
可是纵然如此,也改变不了结局,火苗最终燃烧殆尽,倾圮熄灭。
一隔经年,叶声也有点挂念那位慈祥的老掌柜,和他嘴硬心软的耳顺妻子。
不知他们是否建在。
顺着叶声记忆中的路线,四人来到静安舍。
“……这是你说的温馨?”秦伊秋皱着一对秀眉,明亮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这家店门狭小得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客栈,就连“静安舍”三个字都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面孔,满是岁月刻下的烙印。
真想不出叶声是从哪儿看出来的温馨。
“是啊,不觉得像回家一样吗?”叶声心底泛起浓浓的熟悉感,居然一点也没变。
“古人有言,不离形,不拘法,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其相之善者也。不要仅仅观察外表,也许叶声是说静安舍内如家般温馨呢。”成婉婉附和道。
里面是什么样,叶声也没有见过。
叶声默默转身,关切地望向易初辞的眉眼,师尊的脸上没有任何轻贱之色,他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静安舍虽然简朴,但是桌椅板凳、底板柜台收拾得井然有序,干净整洁,这让秦伊秋对叶声的品味也有了一些认可。
柜台后的青年男子正埋头专心得编着一双叶声颇为熟悉的草鞋,专心到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有发觉,他的手法生疏,两只手指交叉的地方老是打错结,难怪他需要这样全神贯注。
“掌柜的,住宿。”易初辞疏离冰冷的语气让柜台后的男子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抓稳手中打结的草鞋。
“啊——”喊到一半青年及时闭上了嘴,他知道,这种长相出众、衣衫整洁的贵人,都不喜欢太聒噪的人。
“客,客官,您往里面请!”手忙脚乱的站起身迎接。
“……我们已经进来了。”
“啊…说的是!”青年偷偷看了一下眼前一脸冰山的易初辞,不受控制得缩了缩脖子,易初辞强大的气场让他突然忘记了下面该说的话。
这时,叶声的嘴角噙着微笑,状似无意得从后面走近柜台挡在易初辞的身前,隔开了青年与易初辞的距离。
“这位小哥,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从远方来,对朔方街这个地方并不熟悉,有劳小哥给我们安排住宿。若是小哥有时间,是否能与我们讲一讲朔方?我的姐姐们想去买一些装饰用的首饰缎面。”
叶声胡诹了一通他们四人的关系,为了不招惹多余的麻烦,他们隐藏身份,将弟子服换成了寻常衣物,着装看起来就和普通百姓一样。
叶声温润如玉的声音让青年好受很多,虽然两位儿郎都十分俊俏,可性格却是天壤之别。
如何形容这两个男子呢?之前那个冷若冰霜,刚才说话的如沐春风,一个像冬天,一个像春天。
这两人居然是兄弟,青年不可思议地想。
“刚才是我失礼了,四位贵人不要跟小的这般粗人见识,两位大小姐生的有如人中之凤,若是要买头钗妆面还得明天赶早,如今都打烊了,几位公子小姐今天先住下休息吧。”青年从柜台下翻出一个算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用了,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请问公子一共要几间?”
叶声探寻得看向易初辞,等着易初辞决定。
虽然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师尊肯定会说四间,昨天能与师尊共睡一屋已经耍了小聪明,如今根本找不到借口。
难道还指望秦伊秋和成婉婉这两个拖油瓶帮忙吗。
叶声抬了抬眼皮瞥向秦伊秋,却发现秦伊秋也正用玩味十足的眼神看着他。
她又要开始了?叶声几乎都摸清楚了,每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准没好事。
“四间。”与此同时,易初辞说出了叶声意料之中的答案。
“清——兄长,我看两间就够了。”秦伊秋捋了捋自己胸前的垂发,声音低低的。配上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她本性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在害怕。
她害怕?叶声打量着演戏上瘾的秦伊秋,她才是这个队伍里心思最可怕的人!
这女人又有了什么鬼主意……难道她也看上师尊了?叶声越想越不对味。
虽然师尊很优秀,但是…但是,绝对不行!
他就像一只护食的野兽,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觊觎易初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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