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跟同事换休到周六,结果参加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婚礼,明天还得补一天班,瞿杨为没有跟神父告解而感到一丝遗憾。
一个人吃了晚饭想早些睡下的时候,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
“老杨,睡了没啊?”
一听,是对面廖大哥的声音,瞿杨从卧室走出来。“还没睡呢。”他挂着一副笑脸,打开门。
“呐,喜糖,沾沾喜气。”廖大哥塞了一把糖给瞿杨。
“噢噢,其实今天我去观礼了,挺热闹的。”他不好拒绝,将糖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邀请廖大哥进来坐坐。
“你也去啦?我怎么没看到你啊?噢,你是去找神父的吧,嘿嘿,神父他辞职了,以后啊,你也不用再去了。”
瞿杨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原来,主的使者也会嫌弃信徒的无聊,去过他们自己的悠闲生活了。那以后,谁来听他诉说衷肠。
“神父要结婚了,自然就不能再干这一行,我们总不能那么自私地要求他一辈子为别人服务吧。”
“对啊,有爱人的人生才会完整。”
“噢,对了,老杨,明天海边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相亲,剩男剩女,光棍寡妇都去,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喜结良缘……嘿嘿,从此就脱离单身,拥有人生伴侣了。”
“嗯。”瞿杨点点头。
“你也去吧,多好的机会啊,不仅有媳妇挑,还有美酒和音乐会,我不信你不心动。”
瞿杨毫无兴趣,微微垂眸,表现出一种冷漠的抗拒。
“哎,你这人,特没意思。”廖大哥推了他肩膀一下,起身打算走了,他自己就是个老实人,平时没过多言语,埋头做事,听老婆的话,但相比较,这个杨菍可更是个刻板又无情趣。
说半天,他跟榆木疙瘩一样。
“慢走,廖哥。”瞿杨懒洋洋的,没有要送的意思。
“嗯,早点睡吧,你如果改变主意的话,明天上午早点过去,说不定还能跟神父见一面,明天他要在那儿跟全村人告别。”
瞿杨沉默着,直到廖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大门轻轻地合拢发出喀一声响,他才回过神,内心有一丝触动。要不要,去跟神父送别呢?
算了吧,全村都去送了,也不差他一个。
这么多前去找他告解的信徒,他真的分得清谁是谁吗?真的会记住对方的痛苦和麻烦吗?真的是真心实意替他们排忧解难?
其实,只是习惯性的博爱和套路罢了,神父,也只是个普通人。
瞿杨决定明天照常去上班。
看了看时间,才9:20,睡觉似乎真的早了些。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换来换去也不晓得看什么,他想起在上海跟小驰同居的时候,哪怕工作累得要吐血,他都喜欢黏着小驰东歪西倒地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腻歪。
小驰喜欢看体育频道、会很不要脸的撩起衣服展示他的腰腹肌肉,说他比运动员还健美,他还喜欢看探险类节目和人与自然;然而瞿杨更爱看综艺类的,喜欢八卦明星和主持人,喜欢对他们的衣品和妆容品头论足。
看似两个人的兴趣爱好各不相同,但从来不为这些小事儿闹矛盾。
小驰会让着大他三岁半的“侄儿”,瞿杨也会心甘情愿陪着“舅舅”,看他专注的盯着电视屏幕的样子,情不自禁的亲上一口。
“何总,听闻被告曾与你是大学同学,你们还共事过,请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告对方侵权呢?”
电视屏幕上闪现出一张何鹭驰的侧脸,看得瞿杨紧张地咬紧了牙齿,他想换台,但是双手都不受控制,拿着遥控器的那只更为夸张,抖个不停。
“经济利益。相信大家对2年前轰动全国的“乘风”专利侵权一案不会陌生,“菲科”申请的“无人仓智能控制系统”,其实全部源于我的灵感和设计,他可以告“乘风”,我为什么不能告他?”
“既然何总有足够的证据,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让之前的诉讼一拖再拖,现在反扑有什么更深远的策略么?”
何鹭驰面对镜头勾唇一笑,“因为搜寻证据并不那么顺利,我们都以为官司输了的时候,是我的爱人给了我足以扳倒“菲科”的最佳证据。”
爱人?
爱人???
瞿杨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确定自己现在没有出现幻觉,是真实的在看电视新闻,他用力闭眼,又睁开,何鹭驰绝美的俊颜正对着镜头似有若无的微笑。
既像是在宣告胜利,更像宣告一场全新的战役即将开启。
瞿杨匆匆关掉电视,过了好久才缓过那一阵仿佛心脏痉挛的疼痛,不得不承认,他失落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明明嘴上说分手多年,不再往来,不可能再续前缘,但亲口听着他对着上亿观众说他有爱人的时候,瞿杨嫉妒得发狂。
原来挖空心思、一意孤行想要逃开是一件多么愚昧的决定,假如那个时候,腆着脸,求着小驰拥抱一下,请他不要抛弃那么肮脏的自己,说不定善良的小驰,会遂了他的意。毕竟,老爸都不反对了,何雪莉也不可能再从中作梗,那么好的机会,瞿杨竟然为了所谓的羞耻心和面子,拒绝了他,悄无声息的躲了起来。
瞿杨淌着泪,痛骂自己:“瞿杨你就是天下最傻的大傻B,明明唾手可得的幸福,装你妹的清高,装你妹的不可一世,你算个鸡.巴,他转头就有爱人啦,他要结婚了,你满意了不?他永远都只是你的舅舅了,你这个白痴,无能的蠢货!!!”
“他凭什么要等你,他凭什么为你守身如玉,你以为你是谁,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烂货,被别人玩烂屁.眼的傻逼东西,他恶心你呀,你还不懂么,你躲什么躲,你当真以为他会寻遍天涯海角求着你回去吗,你的烂屁.眼是镶了钻石的吗?是你性格好还是情商高,他非你不可?是你驰骋商场无人能及么,那为什么让“乘风”陷入一场充满争议的官司,打了这么多年最后还得倚仗他的爱人才能解决?”
到最后他几乎是咆哮了起来,他从沙发上跳下来,不停的扔离得最近的东西,茶几没几下就空了,各种摔砸捶打,客厅也在一瞬间乱得跟被打劫过一样。
“叩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隔壁的,你发什么疯啊,我家孩子明天还上学呢。”
瞿杨正手举一个东西,想狠命地往地上砸去,但是听到有人抗议了,他一下又寻回些理智,对着大门忐忑地说:“不好意思,家里闹耗子。”
对方也没有咄咄逼人,听到解释后就回自己家了。
瞿杨虚脱的靠在柜子旁,猛然发现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何鹭驰的全家福相框,他惊恐的护在怀里,歉意极了。
“对不起啊,梅老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心里难受,你……别怪我,我乖乖去收拾屋子,我不发脾气……我……没有资格。”瞿杨吸吸鼻子,将相框放回原位,看着满地的狼藉,心如刀绞。这里,说是他的第二故乡都不为过,这个老宅起初只是一个临时的避难场所,他没想过自己会真心实意的照顾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没想过一住就是快两年。
他崇拜梅老先生的学识渊博,欣赏他给予了小驰最重要的教育启蒙,他不希望这样的老人家被自己的歇斯底里吓到,更不希望他会含恨九泉。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发泄的,我应该保持沉默,对一切都无感,我不应该有自己的情绪和期望,我已经……死了。”
瞿杨趴在柜子上,低声哭起来。
他很久没有这样放肆过了,感情的阀门早被他关上,内心荒芜了许久,眼看都杂草丛生了,他一直没想过要自救,无论老爸来多少次,次次都劝他不要死心眼,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不要为了别人的过错买单。
这下就因为何鹭驰随意的两个字,他痛彻心扉,让委屈、不甘一下子达到了顶峰,冲破了苦苦守护的防线,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他还爱着何鹭驰,从来没有忘记那种感觉,从来无人可替,无人能懂,却遥不可及。
哭够了,他还是打起精神,将家里收拾了一番。
他珍爱属于小驰的一切,哪怕他不会再出现在这座被卖掉的老房子,瞿杨还是舍不得一点点破坏,只要一有空,就是亲力亲为的打扫和整理。
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活过,认真得像是在作秀,像是极力证明,没有爱无人伴的瞿杨照样可以活到寿终正寝。
第二天瞿杨没有去上班,他辞职了。
他实在没有办法再面对这份并不感兴趣的工作,虽然朝九晚五,虽然每周还有一天休,虽然真的很适合他这个老光棍的气质。
但是他不想去了。
他打算去跟神父道别,然后回到家……无所谓干点什么,或许看看电视、或许又打扫一遍屋子、或许什么都不干,坐在沙发上发呆吧。
至少,去给神父说一声,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的废话,还不收钱。
当看到瞿杨衣冠整洁的开门出来的时候,廖大嫂笑呵呵的打招呼:“我见你一早没去上班就知道你会改变主意的,走吧,我们一家也要去看热闹,陪你去海边。”
瞿杨苦笑,自己真不是去相亲的。
“杨爷爷,你今天没戴眼镜。”
瞿杨摸了摸空空的鼻梁,笑了笑:“嗯,杨爷爷昨晚打耗子太激烈了,把眼镜给摔坏了,没来得及去配副新的。”
“那岂不是睁眼瞎吗?”兰兰的口无遮拦被她外婆一顿凶。
“没事儿,小孩子嘛,我怎么可能生她的气呢。”瞿杨摸了摸兰兰的脑袋,反正走路去海边也用不了多久,他就放弃骑自行车快去快回的念头了,陪着他们一家三口慢慢的走着。
“待会儿啊要是看到钟意的,可别不好意思,大胆求爱,这年头啊墨迹的人都讨不着老婆。”廖大嫂开始支招了。
瞿杨尴尬地笑笑,心想,老子一个也瞧不上。
“其实你不戴眼镜挺好的,人都年轻了10岁,我看你走路什么的都利索,一点没被近视影响,干脆啊,以后就别戴眼镜了。”
“不戴眼镜有点儿模糊,还是不怎么方便,待会儿我送了神父,就去找王眼镜配一副新的。”
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平素拥堵杂乱的海边码头令人耳目一新,每条渔船上都绑了漂亮的彩带和气球,沙滩上摆了很多铺着香槟色丝质桌布的桌子,上边放了昂贵的红酒、香槟、糕点和水果拼盘,漂亮得夺目的稀有玫瑰有序的插在一个个心形的花架上,空气里除了海水的味道,还有浪漫的爱恋气息。
瞿杨扯了一下嘴角,自言自语道:“还真有氛围。”
“哇,好漂亮的气球……哇……”兰兰挣脱了外公的怀抱,在沙地上跑来跑去,兴奋至极。
瞿杨环视四周,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隔壁的张富贵,有眼镜店的王二娃,有自己单位的同事,有送快递的小哥,还有宋珍馨……
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人,但是瞿杨认得都是村子里常住的街坊邻居,看来大家都对这个相亲大会感兴趣,几乎是倾巢出动,齐聚此地。
“诶,那不是来接神父的直升飞机吗?”有人抬头指向天空。
瞿杨看到海域上空,渺小如蜻蜓的影子,渐渐靠近。
这位神父好气派啊,竟然是坐直升飞机走的,真不愧为上帝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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