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
有着最巨大的身影
鱼虾在身侧穿行
也有飞鸟在背上停
……
沙滩上的音响奏起了优美的乐章,将所有的人都代入了《化身孤岛的鲸》的脆弱音感中,仿若身临其境的与鲸共舞,瞿杨眼睛里有海水和泪水,他对鲸和大海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他做梦都想回到那座岛。
正当他沉浸在音乐中时,直升机已经越飞越近,在靠近沙滩的上空盘旋,明明螺旋桨的震动非常聒噪,但是却被一个低沉的歌声盖过,直接冲击着耳膜。
忽而转变的唱音,让众人的耳朵完全沦陷,即便目不识丁的老人和稚嫩的幼童都停下脚步,屏息聆听,那令人陶醉的歌声让瞿杨不自觉地就有些走神,一瞬就被那歌声勾去了思绪。
“你的指尖轻柔
抚摸过我所有
风浪冲撞出的丑陋疮口
你眼中有春与秋
胜过我见过爱过
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曾以为我肩头
是那么的宽厚
足够撑起海底那座琼楼
而在你到来之后
它显得如此清瘦
我想给你能奔跑的岸头
让你如同王后……”
一曲听完,意犹未尽,男子的歌声荡气回肠,悠扬婉转,时而空灵地就像一道小溪,滋润着听者的心房,时而强势如同大浪,拍得四肢百骸酥麻战栗,很难不全身心投入,竖着耳朵,接受心灵的洗礼。
音乐止,正当大家还沉浸在各种思绪里难以自拔时,直升机上一个身穿黑色修道服的男人探出机舱之外,手持麦克风,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人群中的一个人。
“杨杨,我爱你。”
飞机上的男人仿佛就是海洋的中心、人间的王,他掌管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和呼吸,大家被他通透干净如水晶的歌声牵动,随即而来又被他高调的表白所震撼,他像天神洒下圣辉,耳朵醉了,心也醉了。
杨杨,我爱你。这5个字对别人可能没有分量,但是于瞿杨来说,它胜过万千种种,假如从小驰的口中道出,简直就能把他溺毙,他都怀疑自己会因为那种要命的幸福而立马死过去。
“杨杨,你听见了吗?我对着大海发誓,我对着天空发誓,我对着所有的人发誓,我何鹭驰今生唯你不爱,非你不要,此爱至死不渝。”
随着他的情绪高潮迭起,瞿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过去种种纷拥而至,瞬间塞满了他的大脑,但他马上幡然惊醒,猛地倒吸一口气,惊得瞪大了双眼。这,这是当众求爱?
何鹭驰竟然就是神父?怎么可能,不可能。瞿杨觉得他该回去吃药了。
对,一定是幻觉,自己太可笑了,太他妈的扯淡了。
神圣的神父怎么能被自己这种肮脏的人亵渎呢,赶紧走,必须火速离开这儿,别再丢人现眼了,不要被大家发现自己是个变态,是个疯子。
瞿杨不敢看天上,不敢与神父对视,就怕自己的臆想会愈加疯狂和无理,他用力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快步朝来路走去。
没跑两步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瞿杨闪躲不及,俩人撞作了一团。
“诶,你这是去哪儿啊?该你这位主角上场了呢。”宋珍馨笑盈盈的拽住他。
瞿杨生气地挣扎着:“我家里还有事,没空陪你瞎闹,我也不是来相亲的,我、我、马上就走。”
“你不是来相亲的,却是来见神父的,你见到他了为什么撒腿要跑?你没有话对他说吗?你听不见他的表白?”宋珍馨停止了笑,眼底浮现一抹不怀好意,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贯穿瞿杨的每条神经,他听她提到了“表白”?
瞿杨脸色苍白,急急的问:“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宋珍馨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分不清楚现实和幻觉那是因为你不够勇敢,你怕被伤害被辜负,现在那个人就在你面前,你确定,这一次还要逃吗?”
瞿杨神情呆滞,他完全懵了。
“杨杨,你转过身看看我,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身后又传来了何鹭驰高喊的声音,犹如魔咒,心脏无法抑制地轻颤了起来,身子跟雕像似的一动不动,足足僵了好久,他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跑,他得回家吃药,再不吃药就得在世人面前疯掉了。
别说小驰当众跟他求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是异想天开,就连他出现在这里都是个特别奇怪的事情。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神父的衣服,要知道,每周听瞿杨告解的人并不是何鹭驰,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就算自己再疯再傻,也能一下子听出来。
所以,大白天就迷糊这真的令他非常难堪。
他没打算转身,只想怎么全身而退,不至于太尴尬。因为,他不仅被宋珍馨拦下,还被其他的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要干嘛?”他觉得村民们都像电视里演的丧尸,与平常大不一样,个个表情诡异。
“老杨,你害羞了吗?转过去奔向你的幸福吧。”廖大嫂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肥嘟嘟的肉堆在脸上,怎么看都不像使坏心眼的人,却令瞿杨毛骨悚然。
“杨爷爷今天要结婚了么?我的大红花真的给你带来了好运呀,嘻嘻。”
瞿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无措的推了推面前的人们,哀求道:“我有些不舒服,让我走,让我走,我真的不是来相亲的,我有病,我得吃药。我是个老光棍,我谁都不要,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杨杨,你的药瓶里全是维生素,你没有病,你没有抑郁症,你是正常人,你可以勇敢一点吗,你重新接受我就那么困难?是不是要我跳到海里,以死明志你才能相信,我爱你的心从16岁起,就没有变过。”
瞿杨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他哆嗦着嘴唇,有点儿犹豫了。
“杨杨,你等着我。”何鹭驰脱掉神圣的修道服,仅着短衣短裤,在众人的惊疑声中从几百米的高空,跃入大海。他就不信刺激不到瞿杨,不能唤醒他。
瞿杨扭头那一刹那,空洞的眼睛忽然亮起了两撮光,他不确信看见的是不是真实的画面,但是,他拒绝不了那温情的告白,他拒绝不了内心的怂恿,他拒绝不了他唯一爱过的小驰。他想,哪怕以后被他厌倦了抛弃,至少现在,他得抓住这个机会,万一成真了呢。
他转身推开人群飞奔而去,他这一生已经很可笑了,再娱乐一次大众又如何,再充当一次小丑又怎么样。
他必须奔赴,用最快的速度,但凡迟疑一下,说不定就会被打回原形,连幻想都没有资格了。
众人纷纷避让,让瞿杨奔跑的路线毫无阻碍,让他光明正大的奔向爱情,从此摘掉眼镜,刮掉胡须,重新回归风华绝代的瞿少。
瞿杨一边跑一边抹泪,他想起小驰去拯救座头鲸的那个风雨交集的夜晚,想起了自己自私又卑劣地抛下他,想起他极可能丧命在翻滚的海浪中,就越发的泣不成声。
上天给了他很多次可以抓住小驰的机会,他都有意无意地撒开了双手,假如这次是真的,他凭什么不要。
“小驰!”瞿杨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放弃了灼人的思考,假如是假的,自己就葬身大海,不必再受惊吓和折磨了。
“啊!!!!他跳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幸福收场时,何鹭驰久久未冒出海面,瞿杨也跟着不见了。
“糟了,不会出事儿了吧?”宋珍馨隐隐不安起来。
“不会不会,瞿杨的人设是个游泳健将啊,他在小岛上独自潜水的最高记录是闭气4分钟,下潜70多米。这点运动量,不在话下。”平日被叫作廖大哥的男人老沉地望着海面,稳住大家的心。
“嘿嘿,反正他来这儿2年多了,我从未见他下过海,游过泳,大家还是不要太大意了,让直升飞机再低一些,以免随时扑救。”胖胖的白小羽抖了抖拖鞋上的沙,目不转睛的盯着海面,以她从业多年的经验,两人应该都没事儿。
瞿杨入水后不久,就看到一个黑影游了过来,他不顾一切的靠近他,想看看清楚,真的是小驰吗?真的不是幻觉?
当那个人的脸放大得清清楚楚,触手可得的时候,瞿杨觉得双眼胀痛,内心一紧,呛了一口海水。一只大手环绕着他的头部,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两片温润的唇瓣将瞿杨的嘴快速堵上,避免他慌乱。
清新温热的气息传递到瞿杨口中时明显感到他全身一颤,几秒之后就熟悉了这个姿势和吻的感觉。
何鹭驰安抚着瞿杨,慢慢加深这个吻,如果可能,他愿意跟他一辈子这样呆在水中,蜕变成两尾自由自在的鱼,永远在大海里遨游,不问世事,只有彼此。
最后两人缠绵着浮出水面,大家没有起哄,默默散场,剩下的留给这对情侣,外人在场,多有不便。
“真的是你吗?你到底是谁?”瞿杨哭着,不敢直视他。就怕自己亲了不该亲的人,让对方尴尬和恼怒。
“是我,杨杨,你抬起眼看看我吧,别担心,我是真实的小驰,不是你在做梦,我答应过你,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我不会食言的。你是我今生最爱最爱的人,假如你一直这样逃避我,我真的不如……不如溺死在海里。”
瞿杨缓缓抬起泪眼,从迷蒙到清醒,只花了短暂地两秒,然后他本能地喊着:“小驰,小驰,小驰……”
他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在他以为自己正在一点一点遗忘的时候,却发现“何鹭驰”是条源源不绝的水流,从不会枯竭,成为他生命的最真实的渴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嗯,嗯,嗯,嗯……”无论瞿杨喊多少遍,何鹭驰都不厌其烦应一遍。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我不是疯子,你亲口告诉我……”瞿杨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直抖,眼泪就像开关阀坏掉了,止都止不住。
“杨杨,先上岸吧,回去我慢慢给你解释。”何鹭驰心疼极了,尽量托起他的身体,不让他累着。
“不不不!!!”瞿杨使劲儿摇着头,疯了一样抱着何鹭驰不肯撒手,他太怕这一切不是真实的。
“杨杨,首先你必须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保护你,让你舒心。我不住在这里,但是,我每周都会飞过来一次,目的就是听你说说话,确定你过得好不好,缺不缺吃的用的,有没有好好生活……我装成神父,不是为了窥探你的心事,而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跟你正常地交流,你会拒绝我,你会再次逃走……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何鹭驰抱紧瞿杨,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氤氲,
和他同出一辙的,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神父……真的是你?”瞿杨难以置信,两个声音,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嗯,变声器罢了,相信你并不陌生。”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他们……”瞿杨指了指正在散场的人,“他们为什么今天都很奇怪,仿佛和平时,不太一样。”
“曾经的原住民全部被安排到别的地方生活,姐夫和姐姐花费巨资,请了307个人,按照原来的常住居民的家庭和职业一比一还原……”当他意识到瞿杨表情骤变,像是要发怒了时,他赶紧解释:“杨杨,我们没有监视你的意思,你住的地方,我绝对没有动任何手脚,没有任何检测和监听仪器,我们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瞿杨冷道:“我有什么不安全的?你想暗示什么?”始终有块心病让他坐立难安,他一把推开何鹭驰,朝岸边游去。
“杨杨,你知道你自己来这里多久了吗?”
“马上一年零八个月,怎么,你还真以为我是个傻子?”
“不,是两年零八个月了,你有一年的时光丢了,你都不记得了,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知道那300多天是怎么度过的,因为你成天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何鹭驰追上来,趁他还在怔愣中,熟练地驮着他上了岸。
“现在,我们回家,我慢慢给你解释,陪你回顾,你有权不听,待你想通了再问我,我会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
瞿杨因为情绪波动过大,体力透支严重,在何鹭驰的背上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