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忙
“言行。”陈漠今天又赖在他的位置上不走了，对着他挂在墙上的这幅画看个不停，一边叹道，“这么多天，你终于画完了啊！啧啧啧，真好看！言行你画画一直这么有天赋吗？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你以为你知道的很多吗？”言行冷冷地勾起嘴角，“把你的屁股从我的椅子上挪开。”
“天哪言行你怎么这样的凶啊，冷漠小言言。”陈漠一边哼唧一边起身，然后又猛地抓住言行的胳膊，哀求道，“也给我们官乔公主画一幅吧，不用一样，就只要这幅画的三分之一就好。”
“你知道我忍了多久才没把这幅画撕碎吗。”言行忽然低着头低声道。
“啥？”陈漠没听清，把耳朵一下子凑得贼近。
“我说这幅画不是我画的，”言行的神色恢复正常，道，“我只是照着描了一下，然后上色。”
“你刚刚明明不是说这句。”陈漠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关系啊，那也很好看啊。”
“上网自己买去。”
“哇，你又很，小气耶！”陈漠叉腰，生气气。
言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打了一下陈漠的屁股，道：“不和你扯了，别挡路，我要去学习了，何棋云在催我。”
还是没适应言行最近变乖仔的陈漠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在原地吼道，“什么时候你陪我去蹦迪也这么积极就好了！”
“让官乔陪你蹦。”
“滚！！！”
言行滚到和何棋云约好的咖啡厅已经超过约定时间的十五分钟了。
绕了一大圈，原来这咖啡厅在宿舍楼下左拐就到了，陈漠他们最近总在学校探店，探到一家不错的就会在群里大肆宣传，吃到不少安利。
“才来啊。”看到言行在面前的位置落座，何棋云有些蔫蔫地道。
“迷路了。”言行边回答边拿出自己的书，坦然道，“这家咖啡店有点难找。”
“都来五次了。”何棋云摇着头觉得有些无语，“每次都能走反，也是服了你了。”
“学习学习学习。”言行掏出一根笔，朝何棋云‘嘘’了一声，以表示学习的决心。
何棋云依旧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言行抬起头，笔尾抵着下巴，扫视了周围一圈，懵逼道：“没有啊。”
你最不对劲了。何棋云叹了口气，道：“林镇南没来，你没发现吗？”
言行这才恍然大悟，“噢，对，我们约了南哥过来讲题的！”
“南哥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何棋云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他让我跟你说声。”
言行点点头，神色没什么变化，道：“我知道了。”
他回答完又低下头去开始投入学习中，何棋云盯着言行的头顶看了很久，欲言又止，眼神有些担忧。
从上周末开始，言行就怪怪的，虽然他表现得不是非常明显，但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明显，话变少了，冷漠的表情变多了，还经常对着某处地方发呆。
平时要不是和舍友在一起，要不就是在教室，图书馆，这不眼下刚好有个独处的机会，还没有别人，何棋云觉得是个问清楚的时机，于是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道：“言行，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虽然这么说有些突然，但我一直觉得你一直有心事。”
看到言行停下了手中的笔头，何棋云鼓起勇气伸手握住了言行的手背，认真道：“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我都愿意听的，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言行微微偏起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样看黑眼圈好像要把眼部给笼罩起来，整张脸煞白煞白地，毫无生气。
他的语气带着无端的刺，“你为什么要担心我？”
何棋云被他的眼神吓一跳，猛地收回手，“我、我……”
眼神都有些发狠，他继续道，“谁要你担心了？”
何棋云被他这样弄得有些伤心，捂着心口皱着眉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言行？”
言行低下头，像是不想和他多扯，冷着语气道，“我不想知道。”
“你这样，我会很难过的，”何棋云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握紧成拳，执意要继续说下去，刚刚是相处这么久以来，言行第一次对他露出这么有距离的眼神以及，这么伤人的话。
何棋云有些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失神地垂着眼道，“我只是很担心你而已……”
言行现在的状态是无论是谁他都觉得很烦，他再次带着不耐烦的眼神抬起眼，和何棋云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相撞。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何棋云垂下眼，道：“别这样言行，我怕我忍不住就说了。”
言行不耐烦的眼神在空中凝滞，他滚了滚两下喉结，慢慢把眼神放缓下来，何棋云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那样要把头埋到胸口，言行心生内疚，收起了全身轻轻一碰就会竖起的刺。
“对不起何棋云，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言行把背靠到椅背上，有些疲惫地揉着自己最近习惯性就会紧皱的眉，语气有些虚弱，“大概我是有病吧，你这段时间不要理我，离我远远的就好，让我一个人发神经。”
何棋云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哭了，一直没有把头抬起来。
言行扯了一张纸，轻轻递给他，凑近看才发现何棋云的睫毛都是湿的，言行心里更内疚了，发狠也不看看对象，真是的，怎么能对一个害羞又温柔的小天使这样呢？！
何棋云接过他的纸，拿过来擦了擦鼻涕，带着鼻音小声地说，“要，要去看医生吗？”
言行弯了弯嘴角，被他无形中之中逗笑，“没有那么严重，过几天就会好的。”
“那…”何棋云深吸了口起，自己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然后终于抬起自己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小心翼翼道，“我下午先走了，你自己好好的。”
“嗯。”言行微微抬起头，准备目送他。
“你…好了记得告诉我。”
“嗯。”言行点头。
何棋云背着包朝门口走去，言行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即便是脆弱的时候，也不要将身上的刺随意地扎向他人，万一别人比你更脆弱呢。
现在言行心里除了憋闷又加上了内疚的难受，他现在叹口气估计能叹到明天去。
何棋云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刚好有两个人要拉开门进来，言行看到何棋云在门口和那人僵持了下，然后还点了个头，才迈开腿走出那扇门。
言行的眼神自然转移到了进入咖啡厅的那两个人身上，居然是面熟的人。
住在沈玉尘家对面的生管孙老师，肩上挂着一只猫，和一个看起来蛮成熟的女人一起进了门。
言行刚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等等，那只猫？
言行迅速眼球一转，犀利的眼神像道激光一样笔直地射过去，孙老师和那个女人挑了一个离他挺远的靠窗位坐下，孙老师把猫包放在自己旁边的座位，然后把猫放在桌上，开始和对面的女人有说有笑起来。
那猫在桌子上坐起来用爪子挠自己脸的时候言行他妈当场就起立了。
就是小碗！
绝对是小碗！
亲儿子就算是距离再远也能认得出来！
那神态！那动作！就是他家的那只！
心中浓浓的父爱驱使言行离开座位，朝着那个靠窗位走去，眼神像个钩子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灰猫。
那女人看起来很喜欢面前这只大眼睛圆脸的猫猫，托着腮伸手很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顶。
小碗微微缩着脖子，眯起眼睛奶里奶气地‘喵’了一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那女人的手心。
言行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里快要醋疯了，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傻儿子，可他的傻儿子一点也没发觉。
保持着残存一丝的理性，言行先叫了声“孙老师”，等孙老师和那女人同时抬头的时候，小碗依旧还是在摆弄自己的爪子。
“孙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言行忍住想伸过手一把把小碗捞到怀里的冲动，只是用指头指了指桌上的小碗，道，“这只猫是你在路上捡的吗？”
孙老师一脸懵逼，道：“不是啊。”
“不好意思啊，这好像是我家的猫。”
女人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起来，想要伸手把猫抱到怀里，在那之前，言行动作比她快了几秒，等她伸手的时候，言行已经把小碗抱进了怀里，并伸手在他脖子的毛间摩挲。
“你什么意思啊这位同学！把猫还给我们！”女人厉声道。
摩挲了几秒，言行把一把小碗脖子上的用黑线串起来的钥匙展示在他们眼前，扬着下巴语气强硬地道，“看到没，这是我们家的钥匙，这猫是我们家的，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就先把他带走了！”他伸手挠了挠小碗的短下巴，俯下身用很是温柔的语气小声对他说道，“乖，爹带你回家，不要怕，小碗。”
同时他的心里又十分生气：沈玉尘究竟在干什么？居然让小碗出现在别人的手里！这个人忙疯了连儿子都不要了？！
可下一个画面让他错愕地怔在原地。
小碗居然在他怀里挣扎，推开他的脸，甚至踹了他好几脚，一跃回到桌子上，并且是离言行远的那张靠窗桌子，玻璃倒映出小碗此刻弓起的背已经高高直立的尾巴。他用着一种十分警惕又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言行，把言行都看懵了。
“小碗？”
言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对他表露敌意的小碗，这是它第一次对他这样。
“你不认识我了吗？小碗？”
言行的眼神变得难过起来，他张开双臂，试图和小碗交流。可是小碗一直没有理他。
一直沉默的孙老师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想把言行张开的手臂按下，出声道：“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位同学。”
言行立马反应极大地甩开孙老师的手，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的时候变得有些愤怒，他激动地凑上去一把揪住孙老师的领子，赤红着脸，表情十分可怕，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道：“你对我的猫做了什么？！为什么它不认识我了！你是不是给他吃什么药了？他失忆了？他主人呢？”
“你先冷静，你先冷静！“孙老师握住言行此刻握紧他领子的手，怕他捏得太紧一直在把他往后推，对面那女人也尖叫一声想扑过来阻止言行，却被孙老师出声制止，”李老师，我没事，我没事，这个学生我跟他很熟，没关系。“
孙老师的脖子一点一点在变红起来，言行听到他说的话，稍微松了点手中的劲，但还是没有完全松开，依旧还是咬着牙后跟道：“这是我的猫，你得把他还给我。”
“你不知道吗？”孙老师看了眼言行脸上怒目圆睁的表情，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说话声音有些用不上劲了，他道，“沈玉尘已经把猫送给我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什…么，他在说什么？
“沈玉尘把猫送你了？”言行的眼神立刻被无限放大的震惊取代，他睁大了双眼，手上的劲一点一点变小，他觉得他此刻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碎了，“沈玉尘把猫送你了？”
孙老师没想到他的眼神变化如此之快，前一秒还如此愤怒，现在却是一种悲伤到极致的眼神。
言行松开孙老师的衣领，垂下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神涣散地盯着桌面，好像在看着自己被一片一片击碎成碎渣的心，他喃喃道：“他真的把猫送给你了吗……”
孙老师整了整自己被扯皱的衣领，清了清嗓，轻拍几下言行的背，叹道：“我们还是去那边说吧。”
言行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感觉，他觉得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了，眼眶干涩，眼神空洞，嘴唇都变得苍白。
“小沈说他最近很忙，没时间照顾猫，就把那猫连同猫笼一起给我送来了。”
“他亲口说的吗？”言行的喉咙忽然有种撕裂的痛，喉结滚一下，连带着心脏一起疼得直抽抽。
“嗯。”孙老师一直打量着言行脸上的表情，十分坦然道，“你可以打个电话和他求证。”
言行的鼻翼微微翕张了几下，抬起眼，眼角是下垂着的，他看着孙老师的脸，用哀求地语气道：“那您能把猫还给我吗？那猫是我和沈玉尘一起养的，他不要猫我要，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孙老师，能不能把猫还给我。”
孙老师是个十分心软的人，他看着言行眼神里闪着泪光的迫切，叹了口气，道：“可以还！但这毕竟还是小沈的猫，你和他说声吧，他跟我把猫要回去我肯定给他。”
意思就是还得看沈玉尘的意思，沈玉尘要他就给还，他不要，就不还。
“好，我一会让他和您说。”言行十分感激，对着孙老师深深鞠了一躬，“刚才十分对不起，我太没礼貌了，老师和您女朋友的咖啡我请了，真的很抱歉。”
孙老师笑着打哈哈，“还不是女朋友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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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看完电影和他打完那个电话以后，沈玉尘第二天给他回过几个电话，但他都没接。
现在，他的大拇指有些微微发颤，按下那个名字的时候，他从未有过这么复杂的心情。
愤怒、埋怨、失落、难受……揉成一团，揉成球，从上往下地抵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来，又胸闷得咽不下气。
忙音响了五声过后，沈玉尘接了电话，“喂？”他的声音从听筒那侧传来，还是那样的有磁性，还是那样的从容好听，好听得言行想提着把十五米长的大刀瞬移到他身边把他给宰了。
“言行？”沈玉尘听言行不出声，有些疑惑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言行冷冷地扯着嘴角，调整好呼吸，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把小碗送给别人了？”
沈玉尘听后沉默了一阵，才有些诧异道：“……嗯。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他妈想瞒我一辈子是吧？”言行听到他承认的话，一瞬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心痛得汹涌澎湃，直接冲破抵住喉咙的那颗的那颗球，眼泪瞬间哗啦啦下来，喉咙都倒流了苦涩的液体，他扯着灼痛的喉结哑声道，“你怎么敢的呀。”
“最近太忙了，我没有精力照顾好他。”沈玉尘的语气还是那么从容，从容到言行狠狠地倒吸了口凉气，他继续用冷静的语气道，“与其让他全校乱跑，还不如送人。”
还不如送人。呵。你是人吗你。
“你现在在哪？”言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想暴露自己的情绪，“我能见你吗？”
“能。”沈玉尘报了一个位置，是学校的A教办公楼，“不过我现在在忙。”
“我过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