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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说到,班长盘羊身份在羊羊运动会中揭晓,让我重燃了对不确定的前途的热情,披上群星又向妈妈的身影寻去。但事实上,那个夜颇不宁静——在那个死寂的夜里,不止我和班长心怀纠结。其他的羊之间,也有羊一夜辗转,不能沉眠……请看:
第二十三章《最难的夜》
星星照样临空飞起,青青草原旋进黑色的谷底。山谷的顶上悬着一盏灯,灯光昏昏的,是明月孤独不堪的眼睛。不懂怎么调和味道的秋风把月光参差不齐地裁开,送进每一双不舍地凝望着的眸底。系着金色铃铛的小羊正半倚着墙,小心翼翼地分辨出月亮里的另一身影。那是一只系着黯红丝巾的羚羊,亦在此时的彼地,独立于茫茫的草原上,仰头望着月里的铃铛主人。
“奔羊羊。”捧着铃铛的小羊轻柔地呼唤一声。不打不相识,唯有不相上下,好比我和小刀羊,他们才如此惺惺相惜。如今分离,是阔别千里,别说轻柔地唤,即使叫破嗓子,也不可能彼此听清了。名字出了口,却不知该往何处去说,他只是长吁着气,瘫身滑进被子里,闭眼等明日的早起,等明日恢复平凡的心情。
月光均衡地往边上转移,挂上一棵棵树的枝叶,甚至无微不至地关怀旮旯里的几枚小尘与划痕。于是一座屋子终于陷进了包围圈里,月光像护城河一样绕着它转动着。粉红色的屋子仍然点灯,冒着失去纯净的月光之危险,坚决地反抗着今天这夜的降临——这夜分明像强盗、像恶狼,像悬在大地上随风晃的鬼,突如其来,把有情的事物统统捆绑了手脚,摁进苦寂里淹死。
屋子的主人打开床头一个自制的小温室,往里边希求地探了一眼,又如以前一样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温室的小门。没有什么变化,一点儿都没有。她一边失落地想着这是为什么,一边自责地反思着自己做错了什么。目光遗憾地旋向屋子的一排排陈设,从干净得能反光的大镜子,到精致得很难配上花儿的小花瓶。亲手培植到如今的一株株奇花异草,像孩子一样顽皮地躲在各个角落,平时并不喧闹,唯有忍俊不禁的笑脸绽开,才让它们可以成为屋子的主角。她的心里一阵比身体更甚的倦,摘下羊角上的两个蝴蝶结,精巧地衬在温室的上边;却也不关灯,自躺上软软的垫被,失神地盯着面前洁净的墙面。
一条粉红的丝带和一条紫色的丝带,缠结出美羊羊梦想中最美的花儿,裹着运动会的女子体操金牌,自信地绽放开来。至美的花儿无名,至真的情谊不饰,只有这样的一件艺术品悬在面前,才能说出真情的含义。
忆起往昔,她与羚羊公主是怎样不共戴天的死敌。在决赛前夕,羚羊公主用轻蔑的神情和尖锐的语气刺伤她;在决赛当天,羚羊公主用高傲的冷笑和戏谑的口气欺压她。然而在比赛失利之后,羚羊公主又焦急地请求再赛,在大开口的悬崖上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他的对手就是这样一个把名誉架设在她生命上的恶魔,害怕她项上金牌的光芒刺伤自己自私的眼睛。可是尽管如此,在恶魔失误坠入悬崖之腹时,善良的她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尽管这对她意味着更可能的身败名裂。
温柔的花儿,终归是幸运的阳光所眷顾的。终于恶魔坚硬的心肠被这无私甚至牺牲的爱软化了,羚羊公主心服口服地退居了次位,并成为了她的朋友。在离别的今天——哦,不,钟已敲过十二点,是昨天——她们互赠了一条比赛时用的丝带,用体操的特殊形式和天衣无缝的配合织出了眼前的礼物。从此,前嫌不计,真情不休。
可是,可是羚羊公主,她要回高原去了,和哥哥羚羊王子一起回去……启程也将分外安静,好像她们从未相遇过似的,凌晨时分。
回家吧。回家吧……真想最后请风捎一句“你好吗”,这样可能会苟且地少一点遗憾了。你别看月亮里没有我的影子,因为我的心,要有盏灯点着才能透亮点了——对不起,我可能是玻璃吧。美羊羊突然侧过了脸,不想让余光瞥到窗外。涓涓细流一样的泪横着泻过脸颊,在柔软的床单上勾勒出一片湖水的形状。不知不觉,却已经哑着喉咙堕入了浅浅的梦中。然而总是微云蔽月,然而总是背影极长。一阵阴阴的风来,月就突然狰狞地膨胀,把下面的影子一口吃掉;接着慢慢走进寒光凛冽的视野的,便是从头到脚披着幕布的魔鬼,伸出直僵僵的枯枝模样的手臂,抻开八个手指,一步步地逼过来。
美羊羊还是哭醒了。羚羊公主的离开,居然让我还能这么害怕呀。月亮好像把面前的墙照透了,不是么?点着灯来保护自己,终于也躲不过月光的侵蚀啊。能活在离愁之外的,难道只是另外半个还由太阳掌控着的世界吗!时钟在一秒一秒地呼唤着太阳,快来呀,快来呀——然而情何以堪,这时间又漫长,更何况日出之时,羚羊公主已经走了呀……世上最可悲的事儿,并非不知不能挽留而竭力去记住,而是明知本无余地而静静地接受啊。
旋转眼光,向没有记忆的青青草原的天。在羊寂寞得发寒的夜,它也懂得寂寞了。细微的,草地上微风踏过足迹的沙沙响,偷偷地溜上前来,钻进美羊羊的耳朵。那是一阵野花的细微的哭声,那样无助、那样稚嫩,并无法被其他羊发觉。美羊羊又脆弱起来,感觉银蛇口下的花朵也如自己——自己已经沉入夜幕深深的羊村,面对着朋友们的背影,一步步地倒退。退得越远,那些身影就越小,却更清晰。羚羊公主的手搭在哥哥的手上,在草地上插翅一般奔向远方,赶启程的太阳去了。手中的丝带在树林里织着一个个美丽的图形——鲜花、蝴蝶、爱心……突然地不见,只是初生的阳光隆重地立在自己的屋子里。晨,已经来了。
美羊羊坐起了身子,双腿散漫地叉开,以便把双手摁在面前的床单上。她呆呆地守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那个光明的主宰者昂起头来,执起阳光的鞭子,骄傲地把离去的那部分赶走了。这,好像亡羊补牢,不救亡羊了。她可惜地想,尘埃落定了吧。到哪里都是要回家的呀;不管是两手空空还是金牌满屋,都是要回家的呀——小呆瓜,你能不能别再做梦啦——做梦说还有不分离的道理,还不如醒来看看时钟,还指着凌晨的光景呢。
她扭过脑袋,去看梦里的时钟,是指着什么位置的。兴许可以和外面的景色来个反差,把自己给惊醒吧。然而还没看清时钟想告诉她怎样一个时间,余光就瞥到了一个影子晃过窗前。美羊羊想着谁会在自己的梦里出现,忙收回眼神去注视窗户;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可真奇怪!美羊羊愈发感觉这个梦神秘莫测了。那是谁?速度比喜羊羊还快!如打火石间迸出的火花一般,突然地,她想起来了,想起羊运会开幕那天,抢走自己的蝴蝶结后又甩得喜羊羊望洋兴叹的羚羊。这下精神一下子地起来,简直清醒得要从梦中跌出来啦!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如愿地火速杀到,美羊羊赶快地跳下床去,依旧习惯地穿上鞋子,把两个蝴蝶结顺手戴上了羊角,一边奔向门,还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就算是在梦里,对“美”的追求也是决不可省的。要是在梦里被别的羊说一句“美羊羊不如昨天漂亮”,她也会一整天生不如死的。更何况,这是要见羚羊公主呢!
她兴奋地揪开了门,却突然被冰封了似的,不能动弹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撑了一整夜都不敢熄灭的灯泡,已经过了功率地,射出惊异的光来,简直亮彻了门外的自家草坪;而风又无聊地坏笑着,把有趣的表情摁在她美不堪言的脸上。门框里的家伙,哪里是羚羊公主——一张巨大的橙黄布,罩住了整个比例都不甚协调的身体;风也前来助威,把他揉得像颗仰在玻璃片上的水滴,向门框的四边张牙舞爪地舒展开来。这时候直僵僵的手臂也从幕布里拱了出来,泥土从上边一块块地掉下来,脏兮兮的,分明枯死的树枝一般——而它,就那么毫不拐弯地对着美羊羊,根本不容商量。
美羊羊可真明白啦,自己思念过度,又做噩梦了。她迅速地把手中的门向门框推去,想要一举赶走可憎的鬼;却不料那鬼居然对门就是可怕的一拳,震得她浑身一麻。后者还未意识到事情发生了怎样的一个转折,就被转身松手的门甩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围巾也从脖子上翻身转下了一圈,软软地拖在地板上。一阵出乎意料的疼痛感袭上了美羊羊的大脑,让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戏谑的风。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到疼?突然惊雷一样的问题轰然炸开,在思维的天空里撕开一道裂缝,把美羊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对啊,这是现实,不是梦!我梦里的鬼,已经逃脱了幻想的囚笼,冲进现实世界来了!前不久还在和大家开玩笑说“白日见鬼”是件荒诞不经的事儿,这下我还真亲身体验了这感觉……糟糕透顶了!
门外的鬼开始有动作了。他用双手往面前的屋子探了探,似乎从空气里得知自己找对了羊,突然整个儿往前移了一步。接着并不留情,又重重地轰下第二步,直对着美羊羊碾过去。灭口是个很必要的任务,这是鬼被那么揣测他的羊赋予的职责。
美羊羊意识到鬼并不离开,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她一边尖声惨叫着,一边两手撑着地板往墙角蹭过去。长长的围巾在干净的地板上画出一道直直向墙角冲去的线条,忽而又掉下她的脖子,仰卧在地上,却依旧被脏兮兮的鬼碾压过去,印上一串满是泥巴的脚印。
鬼又绝情地逼上一步,让美羊羊愈发感觉遇害与全生,已经近在咫尺——连呼吸都能感受到了。无助与极度的恐慌让已经倚在墙角哆嗦成一团的美羊羊感觉身后就是悬崖。回头一看,万丈深渊。失声的惨叫如同烈火自渊里飞腾,点燃了外面的羊村:
“你,别过来!”
(待续……)
上章说到,尽管盘羊弟弟极力邀请班长回家,后者还是不愿舍弃自己在青青草原的一切,留在了一个让她感到充实的精神世界。但是青青草原危机四伏:灰太狼盯上了班长,魔鬼逼近了美羊羊。在离别后的第一束阳光升起之时,一场从渐渐明亮的危机里钻出来的命运风暴正在偷偷酝酿……请看:
第二十五章《找妈妈的鬼》
呜呜的风,啜着阳光温温的苦,在草原上的新时间里,哦吟着弱弱的不忍卒读。如愿早起的喜羊羊在哭泣的风里缓缓拱开一条土黄色的小路,百无聊赖地听着铃铛在风中左右晃动的声响,脆脆地占领了一如既往的天空。时间,尚是早的。因此羊村的风里没有裹挟任何的语言,只是“铃——铃——”的声音从此飘远,又随风回来,荡在耳中。
唯一的对手走了,真是可惜。喜羊羊莫名其妙地孤想着,在一幢幢习以为常的房屋之间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先找一只醒着的羊来聊聊天吧。方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然而便见沸羊羊还在屋子里张嘴贪婪地呼吸着,连一只小强爬过枕边,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喜羊羊摇了摇头,希望一只在运动会中用尽了体力的羊早点醒来,可真不现实啊。叹一口气,他又只好继续往前走了。
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又不由得停了下来。一个寒噤,由体内喷射到直立起来的羊毛尖端,往外面跳了出去。
“啊——!救命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撕裂了原本静得发寒的哭风,像黑暗里突然刺杀出来的一柄光的利剑,着实让喜羊羊大吃一惊。这声音,是美羊羊的!虽然脑子里还在盘算着灰太狼不可能这么快回到草原并潜入羊村,但喜羊羊的双腿早就像车轮一般飞快地扬着尘土向美羊羊家去了。无论如何,救助朋友是羊村小英雄理所当然的职责,无论是否有希望,都必须放手一搏。
此时美羊羊的屋子里正充盈着死亡的讯息,杀气腾腾。倚在墙角的美羊羊把她那冰晶一般澄澈的眼睛瞪得空前的大,还不断地融化着,流下的两行细流根本不会断绝;而她的毛也一律地后仰,似乎是为了躲避鬼的逼杀而尽了最大的努力。而鬼则毫不动情地扑了上来,恐怖的幕布吞噬了美羊羊的左腿,继而脏兮兮的双手便把这战利品死死扣住。甚至没给美羊羊一个求饶的机会地,鬼就像塌陷下去一般地俯下了脑袋,准备好好享受一番了。
美羊羊可以感受到鬼那巨大的力量,已经让她动弹不得,任其宰割。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电光石火间,一个身影穿过窗门,在空中狠狠地把一件秘密武器塞进了鬼的幕布,继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鬼的身边。奇怪的是,他也不看一眼受害者,只是毫不紧张地盯着在风中不断变化着形状的鬼。不出他所料地,鬼果然触电般的直起了身子,双手突然地一松,然后便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是被秘密武器石化了。
美羊羊趁机抽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左腿,惊魂未定地看着好不容易招来的救星。“喜羊羊,你用什么秘密武器把鬼给定住了?”美羊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用依旧哑哑的声音害怕地问。
喜羊羊这才既郁闷又好笑地转过头来,把美羊羊从地上扶了起来。“这里根本没有鬼啊。”喜羊羊的语气轻快极了,像小兔子在草原上蹦跳着掠过。见美羊羊盯着那脏兮兮的幕布张嘴想说什么,他便又补上一句:“难道你认不出那一串儿羊蹄印吗?”
“什么啊?”美羊羊云里雾里地看着耳聪目明的小英雄,一伸手,竟摸不到自己的脑袋。
“唉唉唉,真拿你没办法。”喜羊羊一边摇着头,一边径直走向暴露在阳光里却仍不消失的“鬼”,从地上抓起巨大的幕布,抬手把它往后边扬了过去。一阵沙土甩了出来,吓得美羊羊哆嗦着身子闪了开来。她小心翼翼地斜过目光来,让视线的焦点一寸寸地移向那个让她害怕了一整晚的家伙,爬上一张脏兮兮的脸。
“小懒!”出离惊诧的声音震得四壁嗡嗡回响,美羊羊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展示了自己胆战心惊的尴尬。
我伸手拔出了塞在嘴里的棒棒糖,眨了眨因为忽然见光而不太适应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望了望四周。“是喜羊羊把棒棒糖塞给我的吗?”我的声音像是从一层闷闷的云朵里透出来的,朦胧极了。
“这可就是‘秘密武器’呢。”喜羊羊调皮地说着话,好像是在告诉美羊羊一个很简单又很出乎意料的事实,投给她的目光里都似乎带着一层顽皮的笑。而实际上,这“自以为是”的话可也把答案告诉我了。
“喜羊羊你真讨厌!连棒棒糖都故意选了我最爱的香草味,都把我甜醒了!”我的话听起来是在抱怨,实际上却是在日常地撒娇,“我刚刚梦见自己找到了妈妈,就着急地追了上去。结果妈妈可奇怪啦,居然就躲进了屋子里!所以我就拼命地敲门。敲啊敲啊,终于——嘿,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妈妈打开了门,然后你就着急地冲进去,追上妈妈后就抱住了她的腿,还想把脸贴上去蹭!”美羊羊的回答出奇得干净利落,也不假思索。
这下轮到我瞠目结舌了。“哇,美羊羊,你难不成是藏在我床底下偷吃零食的老鼠?你怎么会对我的梦一清二楚呢?”几秒钟后,我终于由衷地惊叹起来,连窗外的风儿都在吃惊地“呼呼”叫着了。
“你瞧瞧我腿上的泥巴,这可是从你手上掉下来的呢!”美羊羊突然气呼呼地嘟起嘴来,“脏兮兮的,还扮成鬼来吓人家。”
这下我的脸羞羞地红了。“对不起,美羊羊,我不是故意来吓唬你的。”我低着头,抱歉地碰了碰食指,“昨天晚上我感受到了星星的召唤,所以梦游去找妈妈了呢。这些土,只不过是我摔了几跤带过来的。”我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声音强度直线下降,被新来的声响盖过去了。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像天边的响雷一样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也愈来愈笨拙。直到一个古铜色身影“咚”地跃进这座房子,这一阵迫切的足音才被喘着粗气的声响代替。刚来的小羊带着一副迟到了的羞愧表情,吸呼着过来的风,倒霉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早上要到美羊羊家来聚会,我居然不知道!”
“这,这倒没这事,碰巧在这里罢了。”喜羊羊慌忙作答。他可不想让沸羊羊知道我欺负了美羊羊,要不然再来一个喜羊羊——哦,不,再来一百个喜羊羊也将挡不住沸羊羊往我脑袋上敲的拳头。一不做二不休,喜羊羊干脆把话题给引到了远处:“倒是今天该去村外收割秋天剩给我们的青草了。”
“等等!”美羊羊往前走来,两眼里焦虑地闪着火光。喜羊羊心里暗暗祈祷着美羊羊可千万不要再计较我的过错了,听到后面半句话倒松了一口气。只听美羊羊的“爱美强迫症”又犯了起来:“我要先带小懒去小河洗个澡,太脏了!”
“我……”我一听“洗澡”,脸都发起白来。
“小懒不去,那让我去!”沸羊羊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这都开始抢了起来。
“你还不脏,还不用洗。”美羊羊的话简直给了沸羊羊重重一棍,然后又让我胆战心惊,“倒是小懒一身的泥,不洗都不可以!”
“我……我怕水!”我懦弱而又实在地说出了自己不愿洗澡的理由,“泡在水里,我难受。”
喜羊羊见我不配合,更是担心美羊羊一怒之下抖出真事儿来,便凑到我耳边说道:“只要你去洗澡,回羊村后我身上带的另一块香草味棒棒糖也给你。”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就对美羊羊点了点头,把刚刚拔出来的棒棒糖塞进嘴里迅速地嚼了。
不过,说实在的,在小河里睡一觉除了呛点水之外也并不是那么糟糕。抖落一身水后披上喜羊羊事先掸尽了灰尘的床单,我又变回了小英雄的模样。从天边铺过来的阳光带着浓浓的暖意,同四周镀着金边的大树一起躺在潺潺不息的小河中央,簇拥在水波中我颤抖的倒影边上。纤尘不染,是再次前行时最好的行装,我兴奋地想。不错的,朋友们正在我的边上,护着我的目光明亮。
远处一片白帆在金秋里荡开枯黄的草梗,细微的“沙沙”声在空中飘荡。忽而白色的点儿突然像气球一样胀大,渐渐地身影也愈显清晰起来。我侧过身子,极目远眺,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在如此焦急地扑袭过来,却是尚且无果,耳朵就先抓住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呐喊声——
“灰太狼来了,大家快跑啊!”
(待续……)
我悚然地望着尘埃腾起。尘埃里,小英雄的身影突然地变化分明。从尘埃里冲出来的
喜羊羊仍然激动地笑着,没有半点儿恐惧与慌乱。“村长的防狼**用起来还挺刺激
的。”喜羊羊的音调显然比平时提高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小懒你又安全啦!”话音尚
未散开,他便扑上了我的身子,把我紧紧抱住。
我软软地咕噜了一声,幸福地和喜羊羊碰了碰鼻子,笑得眯成缝的眼睛注视着他那快
乐得忘记了身在何处的表情。可是这表情突然地僵住,转而渐渐变得惊讶,甚至害
怕,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喜羊羊的眼睛里涌动着的不知所措,正降临在他从我右肩
上挪开的左手上。
我茫然地挤了挤眼睛,想知道喜羊羊看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倾了倾脑袋,往我的右边
望去,却被喜羊羊伸过来的右手挡住了视线。“小懒,你别看!”他一边惊恐地盯着自
己湿漉漉的左手,一边用右手把我的脑袋往回拨,并继续对着茫茫的山林叫喊着,“沸
羊羊、美羊羊、暖羊羊,快过来!”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我狠力撞开了他妨碍着我我的手,把视线往右边投了过去,
却立刻成了一截木头似的僵住了。我的天哪!肩膀上已经拉开了一个无底洞般的口
子,殷红色的鲜血正从里边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顺着胳膊,淌到英雄斗篷上边,铺开
了一片小湖。我的英雄斗篷,已经染上了烈士般的殷红。
好恶心...…我的脑袋慌忙地扭回了原位,两眼空空地盯着苍穹。可是天空和山林的颜色
已经开始搅在一起,耳朵里也似乎是灌了水似的,听不清森林里的鸟叫了。这时候我
又想到灰太狼居然是喝了我的血,更是难受得脑袋嘴嘴作响,一阵苦水也冒上了我的
喉咙。我感觉自己正在风中消逝,便乏力地阖上了一只强撑着打开的双眼。
“小懒,现在不许睡觉!”喜羊羊见我神色不太正常,赶忙厉声叫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的耳朵早就不听使唤,我也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累,
完全打不开眼睛,只是直接一歪脑袋。
“小懒!”喜羊羊一边捆晃着我的身子,一边凄厉地惨叫着,“小懒—!”却又渐渐地
失了声。喜羊羊垂下他英雄的脑袋,把鼻子埋进我凌乱的毛发里,奢侈地体味着我的
温存。
荒草在风中抚摸着大地和我。秋天的草原一片金黄,是我斗篷的主色。
(待续....…)
在这篇文里,我讨论的问题又多又大,感觉都数不过来。我不像其他几位大触向一个具体问题集中开火,而是一种随性的东说一点西说一点,把人物形象左雕一下右刻一痕,然后所有故事串起来,解释了爱恨、是非、正邪、战争、梦想、童年、成长、友情、亲情、信仰、坚毅、勇气、信心、守护、守望、源初、挣扎、自我与无私、小爱与大爱、人性的复杂,乃至我们的结局——人类命运的必然等等,最后整合起来,解答生死大问,解释“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我们为什么而活”“我们怎样活”“我们是谁”“什么是活着”这些悬而未决的哲学问题。读《英雄传》,要抛开你既知的一个世界体系,要还原出作者的精神王国,才能读透人生的奥秘。其实,这种东西,也可以用很简单、很孩子气的方式讲出来。它们并不难,只差你细细地揣摩而已。
上章说到,村长发现我患有晕血症,查阅资料后发现药材里还缺一味古古怪界雪莲。经沸羊羊提醒,喜羊羊不顾危险,前去狼堡偷雪莲。美羊羊慌忙去劝,却没有劝住。喜羊羊踏上了危险的道路,朋友们在近乎绝望的等待中,也走向了崩溃……请看:
第二十八章《别闹,心电图》
太阳在高高的天空上逆着风向西走,任燃烧的火焰向东倒去,急得脸都开始发红。红彤彤的光芒浸下来,点燃了红彤彤的云,跳下红彤彤的树叶,把大地上的坑坑洼洼统一地染成了鲜红。地上红光满面的秋水洼平静如镜地趴着,收容了上面一整片茂密的树林,以及一方儿挤满了火烧云的天空。可不料一只粉红色的鞋子遮过来,略顿一顿就砸了下来,把这可怜的镜子打了个七零八碎,再映不出什么东西了。
红得沉寂可怖的世界里,一只小羊从屋子里向实验室赶去。明明已经在家里睡了一大觉,醒来后的步伐却比回家时更加跌跌撞撞。她的脚步仿佛完全不听使唤,在高高低低的地面上深深浅浅地踏着;而地面的回礼,自然是用水花与泥土跳跃起来,抱在她那一直拼命维持着干净的身体上。她脸上的血色已经全部躲了起来——旁观者所见的血色,也不过是太阳的光可怜兮兮地镀上去的。
“滴……滴……”实验室里的心电图发出均匀的、温驯的提示音。村长正坐在心电图前,看着一个个波峰稳定地出现在屏幕上,手中紧攥着用青**糕配料调成的一瓶果汁。明晃晃的大灯在我的正上方亮着,打在守在我两侧、看着我的肚皮起起落落的沸羊羊和班长冒汗的脸上。除了我睡得安安稳稳,其他三只羊的目光都丝毫不敢移动,唯恐一不留神,心电图就倔倔地拉成一条直线了。
一阵金属机械运转的沉浊声响传进了三只羊的耳朵,从实验室门口走进来一个半羊半鬼的怪物:说她是鬼,却端端地长着一对羊角四只蹄子;说她是羊,却一身污泥脏乱异常,好像是开棺取出来的尸体,还裹上了一团儿烦人的烂泥。转过头来的班长首先注意到了那对漂亮的蝴蝶结,讶异地先喊一声:“美羊羊,是你吗?”
“谁欺负你了,美羊羊?”沸羊羊见美羊羊居然成了这副落魄模样,一肚子火直接往心口上蹿,连胳膊上的肌肉也绷了起来,被蓝色的丝带扎成莲藕一般,“我去揍那个混账!”
“我想知道懒羊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美羊羊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沸羊羊说的话,只是声音发颤地提出了一个最为担心的问题,视线也直直地盯向了我。
“心率正常!”村长高声说道,仿佛是一边在给自己增加底气,一边在帮美羊羊缓解压力,“你先洗个澡吧,具体情况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的。”说罢,村长便举拳敲下了身边的一个蓝色按钮。
美羊羊上方的天花板突然开出了花洒一样的小孔,密密的水滴精准地击中美羊羊身上的淤泥。脚下的地面也突然开出了几道小缝,刚好让落下的水滴流了下去。仅仅过了几秒,在美羊羊还没来得及惊讶的时候,天花板和地面已经恢复原样。美羊羊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居然已无一处污垢,也无一处湿透。
“这是我发明的智能淋浴系统,厉害吧?”村长得意起来的样子可真和小羊似的,突然站在椅子上傻笑起来,把拐杖斜举得老高。美羊羊见村长这副得意样儿,想他也是在那么多的失败里找到了成功,便也忍俊不禁地找回了一点点儿血色。
“村长,不好了,懒羊羊的心跳又减慢了!”班长突然的惊叫声把美羊羊和村长舒展的表情又拧了起来,可怕的灰雾又劈头盖脸地蒙了过来。
美羊羊径直蹿到了心电图前,望着一个个波峰之间的直线长得夸张,提示音也像是吹漏了风的喇叭似的,突然地拉得老长。美羊羊有点儿不知所措,转过头,斜着视线问暖羊羊道:“班长,你是说‘又’?刚才已经发生过这种情况了吗?”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班长的脸紧张地泛着红晕,满脸的汗水划过了弧形的脸庞,“村长,帮忙递下药!”
数秒钟后,药汁灌下了我的肚子。心电图上的波峰终于又密集起来,渐渐地趋于平稳。“这样大概就没什么事了吧。”美羊羊显然是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自己逃脱了什么罪责似的。
“没有古古怪界雪莲,懒羊羊就不会醒。”村长摇着头哀叹,显然是无能为力,“我们维持懒羊羊生命的时间有限……”
又是古古怪界雪莲!维持生命的时间有限!脑子里轰轰地两声巨响。可是,古古怪界雪莲真的好难得到。美羊羊吸了一口凉气,把身子转向了不省人事的我。手术台上的小羊面容惊恐,双眼紧闭,但求生的欲望仍在微弱的心跳里一次次努力地搏动,透出皮肤的,是无法抑制的痛苦。美羊羊突然地慌乱起来:难道,我就要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去死,如喜羊羊所说的不可接受?
难不成你是要让朋友眼睁睁地看着你万念俱灰?美羊羊心里另一个冷酷的声音狠狠地敲着她那榆木不开窍的脑袋。
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把美羊羊往两个不同的深渊里拉,相当的力量让美羊羊在举棋不定之中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剧痛。美羊羊看着心电图上的图案一波一波缓缓移动,渐渐地扭曲成三个字——“救救我”,然而晃晃脑袋,果然只是幻觉。心电图上,除了波峰就是直线,除了直线就是波峰。
“喜羊羊怎么还没回来?他已经走了好久了。”班长大概也是被心电图时常的骄横耍得提心吊胆,转而想起了最后的希望,语气不知是因为失落还是因为担忧地透出了一丝秋风般淡味的微茫。
古铜色的身影已如风中的秋叶飘移在实验室的各处,突然在一双拳套前静止下来。“谁知道呢?喜羊羊这次可是冒了生命危险。”沸羊羊盯着拳套前的牌子上那一行小字,失神地怔怔地说出一句没有情感的话来。
“我想,喜羊羊可能是被灰太狼抓住了。”班长脸色一沉,说出一句残酷的大实话,让在场的羊心中凉了一截。好像连我都听到了这乌鸦嘴的宣告,心电图上的波峰就像蹙起了眉头似地密集起来。
美羊羊脆弱的灵魂突然失控了,整只小羊几乎是蹿上了实验桌,抱着机器“咔咔”晃了几下。突如其来的眼泪在乏力的身体上砸开了几朵一点儿都比不上雪莲那大气的小花儿,昏沉的大脑轰得双耳嗡嗡作响。
别闹,心电图!你平平静静可好?你的每一次调皮,都是在责备我这样的徒劳。你让我担心朋友虚弱性命不保,让我担心须臾差错铸成永恒,让我担心劝阻无力反成悔恨,让我担心犹豫留下无力回天。你一闹,惹的是边上四只羊的恐慌;你一闹,说的是命悬一线的危亡。你知不知道,我们四只羊都在此刻对着你祈祷——你平平静静可好!
“村长,药!”班长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滴、滴……”心电图的尖叫在脑中冲撞。
“这完全不可以接受。”喜羊羊的誓词在四周回荡。
美羊羊向后一仰,重心仿佛飞出了身体,只管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椅子上。“太可怜了。”美羊羊用一种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颤抖着哀叹道,“太可怜了……”微微的一层泪阻隔着低垂的视线,美羊羊盯着自己的双腿抖得急躁,如被灰太狼捆在椅子上时一样。
“村长,我拿你的拳套出去练下拳!”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这生死攸关之时沉浊而沉着地传过秋天微凉的空气,打在美羊羊满是泪痕的脸上。
美羊羊迅速甩掉了眼泪,因为它现在可是不被生命所相信的玩物,除了浪费时间与荒废机遇之外,毫无作用。刚刚把目光锁定在沸羊羊身上准备骂他一句无情之类的话时,身旁村长急切的声音轰得美羊羊眼前一黑:“沸羊羊,那个是——”
“我知道!”沸羊羊的声音似乎很少这样洪亮过,简直在实验室的四壁上拍出了回音。接着这声音便裹挟着沉沉的脚步声,飞快地飘远,如疾风扫走的落叶。
美羊羊的视觉在一点点儿地恢复。眼前明亮时,沸羊羊早已经无影无踪。实验室的大门还完全敞开着,让倒在椅子上的美羊羊刚好能够看到火烧云上,灰太狼已经把喜羊羊放倒在地,伸脚踏在了猎物的脑袋上,嘴角的狞笑自如地绷住——转眼那朵火烧云就又变化了形状,放下唯一的一束阳光,映在了美羊羊转而为远方的羊担心到空虚的脸上。深色的阳光下,她的表情疲软。
她就木然地看着。实验室的铁门开始移动。美丽的最后一束阳光在铁门的夹逼之下,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恐慌,忽而地一亮,又慢慢地沉寂下去。一块儿、一条缝、一丝线……终于最后,连这一束光儿也彻底消失。
阳和羊一起安静地死去了吗?美羊羊心中悚然,目光往心电图斜斜地一瞥。
谢天谢地。心率已经恢复了正常。一个个前仆后继的波峰,似乎猛然地发起力来,去冲破昏睡的围墙,一浪,又一浪……
(待续……)
上章说到,美羊羊睡了一觉之后,惊慌地前来了解我情况如何。得知我的情况不稳定后,又听到班长的乌鸦嘴说喜羊羊被抓,美羊羊几乎精神崩溃,神情疲软。而沸羊羊也选择了逃离,所谓“练拳”去了。更糟糕的是,在羊村崩溃的同时,喜羊羊也确实惨遭不测……请看:
第二十九章《我的生命雪莲花》
秋天的阳光,已经全然被枯萎的野草染成金色,也同样显出孱弱了。他们可真是表现出一种怎样的觉悟啦——从天上一步步地踱下来,用短暂的一瞬生命贴了一贴着广阔草原的嶙峋一角,只管躺着,在树冠的最上边拥挤着一大片了。
连阳光都要拒绝的黑森林,在保护下边地面上潮湿的苔藓呢。上万根枝交织成密密的大网,百万张将凋未凋的叶直接连成了一张盾牌,挡住了向天空求取一点儿光明的地面。冷酷的树根,像贲张的血脉一样往地里扎下去、扎下去,然后无耻而惬意地舒展开来。
一阵旋风横过。枝和叶终于有了一丝儿的晃动,略略露出几道缝隙来。原本就挤得慌的阳光可算是找到了完美的泄洪口,哗啦全涌下来,惹得树干们摆出一副大致统一的狰狞而透出厌恶的骇羊表情。这些泄洪口还随着风的走向而逐渐移动,在惹恼了一排儿的树木之后,终于在风的制造者身边合拢。在黑森林的边缘,狼堡边上的那棵树上,淡色的阳光正从那只小羊的头顶上滑下,拂过那双坚定的眼睛,在金色的铃铛上闪闪烁烁。小羊的眼神直直地扣在雪莲上边——那救命宝物正在眼前,盈盈地晃在仅仅几米远的狼堡露台上面。
前来偷雪莲的小勇士拽了拽系在上面树枝上的一根藤蔓。“足够结实了”,他想,“只要荡过去拿到雪莲,小懒就没事了”。
小懒要没事了!一阵兴奋的感觉从心头往脸上涌,让他感觉脸上一阵热。热度逼出了一些儿紧张的唾液,又被他强硬地咽了下去。他把藤蔓攥得更紧了些,踉踉跄跄地助跑几步,腾身跃进秋阳之下,最后终于如他所料地,准确地降落在了露台的围栏上。
现在他就在雪莲边上,可以看清这朵花儿的每一叶、每一花瓣了。这是一朵看起来有点儿怏怏不乐的雪莲,叶子耷拉着,花瓣已有小半枯萎;但是好在那些没有枯萎的花瓣都硕大饱满,入药肯定效果上佳。小勇士伸出手去,可不料刚碰到花盆,一个绳套就飞了过来,紧紧的扣住了小偷的手腕。紧接着就是一个简直无法抗拒的拉力,直接把小偷吊在了空中。小勇士挣扎了一下,不想绳套收得更紧了,一阵疼痛让他不禁冒起了冷汗,却又根本不敢哭喊。
“老婆!没想到我做的一次性防盗装置真的抓到了想偷走你最爱的花朵的小偷!”是灰太狼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咚咚咚”震天响着。可怜的小羊像个任狼摆布的沙包一样在空气里静静地挂着,即使是绷直了腿脚,也根本够不到露台的围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灰太狼冲到自己面前,对视一眼之后,突然一阵死寂。
“喜羊羊?”灰太狼让出乎意料的表情像是卡了片似地在脸上驻留了几秒,继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确定真是美食送上门来了,“喜羊羊,原来是你啊!这次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啊!”灰太狼几乎是一边说话,一边举起拳头,在空中狠狠地往死对头的脑袋上捶过去。
眼前的拳头在越来越巨大。但是喜羊羊没有惊慌,没有躲避,甚至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他只是木木地看着世界突然地发黑,同黑森林一样黑,黑得感觉不到害怕,黑得感觉不到疼痛。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立刻失效,所有的知觉都删回空白,如同梦见白色的恐怖,黑幕下一切都消亡殆尽。
铃铛尖声地哭喊了一阵子,随着单摆一一般晃动的晕厥的羊一前一后一丁一当。灰太狼一边听着如此的“风铃”一边发出胜利者冷酷的嗥叫。
沉重的眼皮再慢慢地抬起来的时候,喜羊羊意识到自己正倚在柔软的干草堆里,双手和身子已经被死死捆住。迷离的眼光正对的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汤——看起来这次是一下锅就必死无疑了。喜羊羊正撑着沉重的脑袋,串接着利于自己逃脱的线索——红太狼最喜欢雪莲、雪莲上有枯萎的花瓣,还有小灰灰应该也在这儿……可不料一张刀疤脸突然凑到面前,呲牙咧嘴地骂道:“你总算醒了,喜羊羊!你们村长难道没教过你,偷坏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喜羊羊显然是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惊愕地看着面前从未如此杀气腾腾的灰太狼,寒气正从尖锐的狼牙上流淌出来。一把锋利的菜刀正攥在坏人的手上,上边的水珠从刀背上歪歪扭扭地爬下刀刃,滴落在地上,溅出沉浊的紫黑光芒,简直和鲜血一样。想到这里,喜羊羊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往边上蹭了蹭;而灰太狼就很配合地举起了菜刀,突然都得近了一些。
挣扎根本没有用。灰太狼是故意等着我醒来,然后再这样做的。喜羊羊居然都像外面的秋阳一样成了个孱头,干脆闭上了眼睛——后面的场景,可不是这个年纪的羊可以看的呀。
菜刀剁下去的声音、液体溅起来的声音,以及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三面合围,在狼堡奏起一支心有灵犀的交响乐。伴随着随后一刀果断地砍下,三种声音如同是圆了场,一并地戛然而止。喜羊羊叫得气短,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哪里受了损。可不料一通迅速的搜索之后,喜羊羊根本没发现自己受了什么伤——除了被绳索勒得淤青的手腕。再睁开眼,喜羊羊看到的是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灰太狼抖动着砧板,把刚切好的胡萝卜片“扑嗵”下进了锅里。
喜羊羊愣愣的坐直了身子,实在尴尬得不知说些什么。而灰太狼却是一副早就策划好了一切的模样,抛出的问题居然精准地击中了喜羊羊的心头大患:“喜羊羊,刚才算我给你的报复。但是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要来狼堡?”
还不都是因为你?!谁让你伤害小懒的?!喜羊羊的眼中显然烧起了怒火,然而冷静地把脑袋一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喜羊羊虽然明知自己身处死境,但是言辞依旧不卑不亢,“只要你把雪莲送到羊村,我就心甘情愿被你吃掉!”
“我猜都能猜出来,”灰太狼睥睨着大义凛然的喜羊羊,“因为我弄伤了懒羊羊,他快要死了,你是来偷雪莲给他治病的。”灰太狼看到了喜羊羊脸上突然凝重的神情,知道自己一点儿都没猜错:“既然如此,我们做一笔交易怎样?”说到“交易”的时候,一种被叫做“冷笑”、被评作“猥琐”的表情出现在了灰太狼脸上。
“什么交易?”喜羊羊听出了灰太狼声音里的不怀好意,更敏感于他那表情的外露,于是警觉地问道。
“我放你回去。”灰太狼阴冷的声音令羊毛骨悚然,“等小胖子死后,尸体给我。”
“你!”喜羊羊浑身发起抖来,好像要撑断绳子似的;浑身的羊毛也尖锐地立了起来,看起来活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你想吃羊像疯了吧!喜羊羊心里愤恨起来,可对于这种无耻到极点的恶棍,嘴上竟骂都懒得骂了。
“喜羊羊大侠息怒啊。”灰太狼戏谑地看着自己活力十足的猎物,语气也显得随意起来,“我成全你啦。你俩一起死,去我肚子里碰面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灰太狼的声音还在冷冷地舔舐着喜羊羊的脸,斜刺里一个有点儿尖锐的声音就扑面而来。红太狼牵着小灰灰从黑洞洞的门里出来,怒目对着灰太狼:“煮羊都不会了吗?!”
“是是是,老婆,我这就下锅!”灰太狼赶紧向喜羊羊奔过来,准备把猎物扔到沸水里去。
最后几秒,能决定生死了。喜羊羊站在死亡的边缘,面朝深不可测的黑暗,背向逐渐微弱的阳光,所有的意识又一次灵活地蔓延开来。黑森林的光线,衬着半枯的雪莲,直接关系到红太狼的爱好。而进一步的,红太狼的爱好关乎她的脾气,关乎灰太狼的处境,也就进一步关系到我的安危。喜羊羊两眼发亮了一下,已经想明白了。
“等一下,红太狼姐姐,我就要被你们吃了,可以让我把最后一点话说给你听吗?”喜羊羊在灰太狼就要碰到自己的一刹那开了口,语气诚挚而热切。突然放大的眼睛水灵灵的,好像折射着天空的光线。
“‘姐姐’!小孩子嘴真甜!”红太狼果然被喜羊羊故意设计的称呼迷惑了,突然地给了喜羊羊求生的机会,“灰太狼,等一下,让他说吧!”
看着灰太狼无奈地停了手,喜羊羊把视线转到了紫焰灯火上。“您的雪莲真美!”喜羊羊故意耍了一手先扬后抑,来激将红太狼,“可是由于灰太狼照管不周,已经有很多花瓣枯萎了!唉,真可惜,那么好的一朵花儿,怎么就毁在这样一只狼手里啊!”
红太狼的脸色在暗色调的火焰照耀下,明显地阴沉下来。她看了一眼露台上的雪莲,果然如喜羊羊所说枯萎了不少。暴风雨到来的征兆根本没有持续几秒,火山爆发式的愤怒就在灰太狼的连声“污蔑”叫冤里摧枯拉朽了。
“灰、太、狼!”火冒三丈的红女王根本没有给灰太狼一点儿解释的机会,手中的平底锅已经在不知不觉里现出形来,“你个没用的笨蛋!!霹雳般愤怒的斥责声回旋在平底锅织成的弹幕里,在紫里透黑的墙上凿开几条裂缝。摆着手求饶的灰太狼早已经被“咣咣”作响的平底锅淹没,看得喜羊羊都怕被误伤,额上沁出了一层汗珠。
“笨蛋、笨蛋!爸爸是个大笨蛋!!”只有小灰灰又蹦又跳,咯咯咯笑着,忽而脚掌擦着地面,轻灵地跑到喜羊羊身边,仰着脑袋说,“喜羊羊哥哥,今天你来我家陪我玩吗?”他那天真的大眼睛里有微微的水波晃动着,好像秋天浅浅的小河在轻快地奔跑着。
小灰灰来帮助我,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喜羊羊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化,便果断地回答道:“可是小灰灰,我被绑住了,懒羊羊还在羊村等我呢!”
“那我跟哥哥一起去羊村!”小灰灰兴奋地尖叫着,小爪子在绳子上划拉了几下。不多久,身子就跌到了地上,软塌塌一堆儿。喜羊羊一获得自由,就二话不说冲向了露台,将那盆雪莲花捧了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雪莲的花瓣闪着晶莹的光芒,似乎含着一架架彩虹桥,寄托着生命的寓意。冒着生命危险夺下另一株生命的花朵的小英雄,崇敬地仰视着这圣洁的宝物。
抱头鼠窜的灰太狼在平底锅的夹缝里看到儿子和喜羊羊一起走上了露台,知道了大事不妙,慌忙大叫道:“喜羊羊要逃走啦!老婆,我们先去阻止他!”
红太狼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中了计,赶忙收了手,扯着狼狈透顶的灰太狼,向露台门口急速奔去。他们赶到时,喜羊羊正站在露台的围栏顶上,面朝着渺远的草原彼端。太阳已经渐渐发红了,暮色里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地压在黑森林上边;而在更远的远方,热切的光芒,如同羊村上方飞行的流火,连成一片生命的欲望。小灰灰站在露台上边,仰头望着喜羊羊的脸,只是看到一个毅然而缥缈的侧面。
“在这里,可以看到羊村呢。”喜羊羊的语气好像是在向哪个不明事理的家伙宣布一个事实,然而这确乎是在自言自语。在狼堡看到的羊村显然与自己在村子里看到的不同,显得小了不少;密密麻麻的青草中间,偶尔现出几只奔走着的羊,然而脸色却很模糊,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沿着青草间的道路望去,一座座房屋如同盒子一般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具体是谁的房子,又是看不清了的;而把视线收回一点点,却见村门居然特殊地敞开着,也不知是哪只羊这么马虎,连门都忘了关了。如果是在比较近的地方,喜羊羊准会晃动铃铛提醒这帮粗心眼儿的;然而现在只能沉默,并无奈地祈祷着。
“哼。”灰太狼向前逼上一步,不屑地冷笑一声,“你的伙伴叫你把命送进狼叔叔的嘴巴里,你倒还挺眷顾他们的嘛!”
美羊羊发疯似的哭喊声又在喜羊羊的耳边响了起来。哈,我果然是该被她骂成“傻子”,来狼堡送羊肉大餐的呢。喜羊羊自嘲地把目光倒回黑森林,让无边无际的黑暗成为意识的底色,以便把自己的内心看看清楚了。没错,这一切足够疯狂。可是,我明明是为了雪莲花而来,为了求取生命而把生命献上狼爪的啊。我何尝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只是雪莲花,已经和我同生死、共存亡,并开在我心中的天空上了呀。
嗯,不错呢。“是我自己要来的。”喜羊羊说话的时候,分明地看到面前出现了一道彩虹。它从脚下开始延伸,然后腾跃着翻过无光森林上的密云,自云霄上俯身一冲,直抵在羊村里了。这仿佛就是一条天路,云雾飘渺,让自己的生命往回飞去了。
“那么,我成全你。”灰太狼却并不知道喜羊羊看到的一切,只是带着准备吃羊的冷冷的声音,飞身向喜羊羊扑去,却不料他的猎物,竟带着庄重的表情,往前方的空气里稳稳地踏去。喜羊羊只是昂起头来,温暖地咩叫一声,径直走上了彩虹,消失在梦的绚烂里。紧接着,下面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令人心碎的沉闷的匍响……
灰太狼直撞在围栏上,爪子伸出外边去,只拉到了几缕悲凉的空气。他的双眼已经瞪直了,竟完全不敢看看下面的惨象。他确实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儿叫“宁死不屈”,然而今儿个真见识一番,倒确实不忍直视。我为什么没拉住他……灰太狼神情恍惚,竟替自己的食物后悔起来。
暮色从天上铺过来,浸透了露台。仿佛倾泻下,天空的沉闷与伤感。小灰灰努力地向围栏上爬着,吃力地把脑袋送进阳光之中。“我要跟喜羊羊哥哥走!”小灰灰尖声地大喊着,把身体往围栏外送。好在灰太狼一身冷汗,一个激灵把儿子揪了回来。不然,血阳之下,我们又会看到怎样的光景……
小灰灰在空中蹬着双腿,哭着,闹着,好不甘心地被红太狼搂在了怀里。“小灰灰乖,今天不要玩了。”红太狼努力地安慰着儿子,继而瞪了一眼还在发呆的灰太狼,“还不快去把喜羊羊抓回来!活要见羊,死要见尸!”还不等灰太狼回应一声,一个平底锅就横空飞来,把他直接砸飞了出去。
听到灰太狼惨叫着飞出狼堡的时候,喜羊羊已经一瘸一拐地挪了好远。刚才摔下狼堡的时候,骨头移动的声音让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左脚已经扭伤。但他还是立刻站了起来,和朋友与自己的两条生命赛起跑来。现在他心中只有两件事儿:第一便是护送雪莲回到羊村,第二只是自己疼痛难耐,时刻可能痛昏过去。可是他依旧在更大的痛苦之中,努力地把直挺挺的身子往前撑着,像是在把一条劣质的船往前拉动。心里还倔倔地对自己说着:我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动物,一定会赢下这场赛跑的!
黑森林的黑色附在了道路两旁,逐渐昏暗的光线在道路上往黑暗里萎靡地退隐。树木的神色依旧如来时一般狰狞,满意地看着笨蛋小羊的蹄子都没力气把睡下去的小沙子吵醒。喜羊羊——瘸腿的疾风小羊,基本上就是残废啦,没用啦,身形弱得像棵草,影子软得像摊水——躺进狼锅里,才能勉强地奉献点儿新鲜的嫩肉,才能勉强有点儿价值。
喜羊羊知道树林和灰太狼是一伙的,并对这嘲讽毫不在意。他依旧在阳光下,依旧向透出一角儿的羊村,一步步迈近。那里的夕照已迫近于消失,不可以再晚一些——那样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是大地已经比预计更早地震动起来。疾速的脚步声,直叫疯狂沙尘从地面往腿上蹿。喜羊羊的身体已经太过于虚弱,加之扭伤的脚也用残酷的剧痛消磨着他的力气,因此他终于一个趔趄,俯身倒在了地上,雪莲花盆从手中骨碌碌地滚出,翻了下身子,在前边停着,画出一道车辙一般的痕迹。
脚步声越来越近。
沙尘儿越跳越高。
火烧云越积越厚。
夕阳光越散越淡。
夜幕首先向黑森林蚕食,埋伏了一个白天的黑色,开始占领整个草原。喜羊羊趴在阳光的路上,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只能就这样趴着,听着死亡向自己一步步地逼近。沙尘疯狂地蒙上了他的眼睛,不论什么——视野还是意识,具象还是抽象——全都模糊了。大地在沉入黑暗,生命在陷入沉睡,那个叫做“饿狼传说”的神话,也掉下深渊里,不知所踪了。只有雪莲花上,随着黑暗的降临,一点点晶莹的光斑在逐渐明亮,在空气里温和地游移着,好像是漫天的萤火虫,缓缓地绘制着那幅图腾——光的苏醒。
我……或许真的,要死了吧。我或许并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灵火之类的东西,然而却觉得这景色,真奇妙极啦。
喜羊羊感受着自己残损的身体,以自己奇妙的感知,似乎是看懂眼前半枯的雪莲了。残缺、傲然、无畏冰霜——我的生命,似乎真是要伏倒在雪莲下,接受赐教的。何其相似啊——我的生命,好像就和雪莲花在一起了呢。
喜羊羊伸手,竭尽全力地把光亮的雪莲花扒到胸前,也便把最后的光收在自己心中了。他紧紧地抱着这束光,俯下脑袋听它的心跳声。那样有力。好像是地心,在奋然地跳跃。
用生命守护生命。当最后的狼嗥响起,黑色的影子盖上了自己的身体,喜羊羊用活着的姿态,低下头去,蹭着光明,依稀地听到了另一个生命的声音。
哦,不,也许,是自己的吧。
(待续……)
上章说到,喜羊羊前去狼堡偷雪莲,却不料被抓。命悬一线之时,喜羊羊用计获得逃
脱机会,可最终仍被灰太狼和红太狼堵死在露台。喜羊羊看着渴求着希望的羊村,壮
烈跳楼,受伤后仍坚持向羊村进发。天色渐暗,恶狼逼近,喜羊羊体力不支,倒在地
上,紧紧抱着雪莲,任灰太狼扑上前来。情势十万火急,我与喜羊羊的命运,将向何
方迁徙.…?请看:
第三十章《恶魔雪莲》
既然害怕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儿是没有用的,那就不用害怕了吧。
树林冷笑着摁着的无光的地面上,注定走不出去的喜羊羊安静地享受着雪莲的恩赐,
心里也如此地安然了。蓄谋已久的黑暗正扭曲着身子往树冠上爬去,把在那儿休憩了
一整个白天的阳光驱逐出境,接着便从天角上大张旗鼓地啃噬过来,预备把星星给点
亮了。天快黑了,而大地也似乎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原本均匀的呼吸也骤地急促,
好像是行将窒息一般地喘着粗气—隆隆的脚步,在黑森林里撞出几许回音,好像是
把猎物包围了。或许是大地在说,世界快黑了吧。
惊恐的沙尘早就跟喜羊羊撞了无数个照面啦,“尘满面”的落魄是诚然的呢,然而也不
必说啦。毕竟要结束了呀。喜羊羊已经听到风声从耳边扫过去,晃得大树都“吱呀”作
响—喜羊羊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出树林子是倾了怎样的一个角度,然后又摆正了
呢。
“碰!”是猝不及防的一记拳声,惊得喜羊羊寒毛都挺了起来,可是转而又发现这一拳
可没打在自己的身子上,倒是听到了一个简直太过于习惯的声音:“可恶的沸羊羊,我
一定会回来的!”这声音味啦啦地穿过树林,像疾驰而去的火车汽笛声,由尖转沉,由
响转淡了。几缕杂音也在空气里涌动着拥来,是昏昏欲睡的鸟儿被惊飞的扑棱响,以
及怒不可遏的咒骂呢。
听到“沸羊羊”这个名字的瞬间,喜羊羊的意识好像又一次被激活了。金色铃铛从脏兮
兮的土地里拔出来,往上边跳起一段儿距离,停在喜羊羊抬起来的脑袋下边,轻微而
欢愉地晃动着。沸羊羊的脑袋刚刚好遮住了黑森林里一棵树儿沮丧的神情,这时他的
目光也旋转过来,和喜羊羊四目相对。好像今天剩下的阳光刚好泼在了古铜色的皮肤
上,在钢铁一般强悍的眼睛里闪动着令人惊异的锐利的光,好像是点燃了火种,欲要
把黑夜的威胁彻底焚毁,扫为寒灰。
“村长的大力拳套,还是挺有用的嘛。”沸羊羊晃了晃自己掌上的拳套,坚实的声音也
仿佛是从中得到了力量似的。他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喜羊羊,一个强者般的声音沉沉地
出来:“灰太狼那个大坏蛋已经被我打飞到天上去了,现在我们是时候回羊村了。”
喜羊羊怎堪沸羊羊如此一言,说得轻巧,好像阳光在树顶一躺,晚上卷铺盖走人就
是。又或许说,好像这羊出村来就可以直接开着门,一副请狼叔叔光临游玩的豁达气
度。喜羊羊侧了侧脸,看着自己仍在拼命地发痛的左脚,含着凉气怨怨道:“沸羊羊,
我的左脚受伤了,完全站不起来,怎么回羊村呢?”
“是——吗?”沸羊羊走上前来,拽起喜羊羊的左脚,轻轻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