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撞邪
冬天的早晨刺骨的冷，笼子里的公鸡打鸣都颤颤巍巍，抖着鸡冠，刚拉的鸡屎瞬间掺和着冰渣。
这里是宁古塔，整个大凉最苦寒的地方，历来为朝廷重犯流放之地，边境外胡人虎视眈眈，境内流匪成患。
姜素衣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就被杂物间里的冷气逼得打个寒颤。
紧接着杂物间的门就被一脚踹开：“睡睡睡，惯的你臭毛病！起来干活！别以为你这小蹄子要嫁人了就立起来了，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得伺候你老娘我！”
刘氏裹着厚厚的絮袄，里面是麻絮和木棉，这东西不怎么保暖，所以做得格外厚实，显得很滑稽。
姜素衣的衣服里就没这东西了，她割破的麻衣里面呢露出团团糟乱的草木纤维，这里的人都叫褐衣。
穿着这玩意出去，原主压根就不用捅自己一刀就能冻死，害得现在姜素衣还得养伤口。
“咋的，还哑巴了！给我起来！”刘氏看着姜素衣不动，火气蹭蹭的上涨，压榨惯了姜素衣，忽然又有一天不如意的反抗，刘氏的火气就旺得很。
姜素衣甩开她的手：“我受伤了，出去干活无异于死。”
“你...”刘氏先是一怔，上下打量一遍姜素衣，像是不认识她一样，随后勃然大怒，“伤你个屁腚子！想偷懒是吧！”
接着又是一连串姜素衣没听太懂的脏话。
姜素衣耳朵都被震得不耐烦，拉开自己的衣服，直直看着刘氏：“我死了，你什么都拿不到，还得给我掏钱发丧。”
她的伤口多少还渗了血出来，白纱布被染红。
刘氏见她真受伤了，还说这么一番话，唾沫星子飞溅：“发丧发丧，老娘现在就想给你扔河里去淹死！”
她骂骂咧咧，却真怕姜素衣死了，那她那面和鸡就拿不到了。
还晦气。
本来现在村里人人都说姜素衣就是个扫把星，要是叫她死家里，还不知道外头怎么说。
这若是从前的姜素衣，恐怕低着头就去干活了。
但她不是。
姜素衣顶着自己那张布满红斑的脸看着刘氏，一动不动，略上挑的眼尾这么沉下来，加上常年手术室里操刀练出来的从容镇定，颇有一番冷漠的威势。
刘氏心里一怵，这死妮子的眼神怎么跟狼似的！
不会是撞邪了吧！
“你怎么受伤的？”问这事绝不是因为她突然关心这个女儿，而是因为，她觉得姜素衣说不定就是撞邪了，或者真被扫把星附体了。
姜素衣面无表情：“昨晚迷迷糊糊做梦走出去了，到山洼子边撞到石头醒了，肚子上就这么多了个窟窿，我就赶紧回来了。”
刘氏听着邪乎，有点怕：“胡说八道！这事不准跟别人提，要是有人问你就说做菜自己割到了！”
姜素衣点头。
她总不可能跟别人说，自己是被土匪给救回来的。
那她这个冬天绝对会被赶出村子，实验室虽然不会让她被冻死，但饿死是肯定的。
刘氏松一口气，斜眼看一会姜素衣，拍拍屁股赶紧出去了。
这屋子里凉嗖嗖的，真跟闹邪了一样。
姜素衣从昨天到现在没吃东西，很快肚子饿了，就直接跟着刘氏往外走。
刘氏到了正屋，一屋子老小围在破方木桌子上吃饭，一人一碗稀粗粮粥，虽然不顶饱，但刚做出来热乎乎的，把寒气都驱散了。
一碟子腌菜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菜，但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因为今天一人有半个鸡蛋吃。
姜家一共八口人，除去姜素衣和姜家父母，还有姜素衣的两个哥哥，两个嫂子，大哥家已经两个孩子，二哥的孩子还在二嫂的肚子里。
“娘...”姜老大刚看到刘氏就赶紧喊一声，因为平常刘氏最偏心他们一家，他可不赶着讨好多换点好处。
但他才喊了一半，脸上的表情就凝固在那张粗糙的脸上。
姜素衣跟在刘氏后面进来了。
姜家其余众人也面面相觑，就连俩小辈也呆住。
刘氏这才发现姜素衣跟着自己过来，顿时有忍不住骂：“你跟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姜素衣对她的话直接当放屁，几步上前去走到餐桌旁边，趁着众人还在愣，伸手就把姜老大面前的鸡蛋拿走了：“谢谢大哥不让妹妹饿肚子。”
说完她三两口就把鸡蛋给吃了，顺手又捞了一张菜饼子。
“你你你！娘的！”姜老大脸红脖子粗起身，举手就想打姜素衣，这事他从小没少干过。
姜素衣脸色变也不变：“大哥，好好的你骂咱们娘做什么，传出去让人觉得大逆不道。”
姜老大想好的脏话瞬间卡壳，憋得脸都黑了。
姜老大的媳妇和老二的媳妇同姓张，平日一个叫大张氏一个小张氏，大张氏也是个泼辣的，瞬间起身指着姜素衣的鼻子骂：“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有你上桌的份么！竟然敢抢你大哥的吃的，我看你是活不耐烦了！一天天不学好！”
“嗯，我活不耐烦了，嫂嫂赶紧把我掐死，等我下地狱了再回来好好孝敬大哥。”姜家在宁远村名声很差，姜素衣名声更差，她不介意更差一点。
万万没想到姜素衣还敢顶撞回来，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娘！你看她！这你都不管！”大张氏都想上去直接扇姜素衣几巴掌，可这会长辈都在，她到底忍住了，“看她说的是人话么，怎么还诅咒她大哥呢！”
她却殊不知，刘氏不由更加确信，姜素衣肯定是撞邪了！
想清楚这点，她恨不得赶紧把姜素衣这瘟神给送出去！
“吃了就吃了，赶紧出去，以后这屋你不准再进来！不然打断你的腿！”刘氏说着就去找扫帚，想呼哧姜素衣出去。
满屋子的人更是吃惊，这，这刘氏怎么也转性，姜素衣这么大胆，她都不上去打一顿。
要知道从前她打姜素衣不比骂的时候少！
“娘！”姜老大顿时不乐意，鼻子里喷着粗气，朝着姜素衣开始撸袖子她吃的可是自己的鸡蛋！
他刚都不舍吃，想留着最后吃，而且这贱麻子竟然敢咒自己！
他还要闹，身后忽然哗啦一声，不知谁的碗被掀翻，滚烫的的汤从他头上直接浇了下来！